榻上的刀客逢君,脸色灰白,手足冰冷,谢婷婷见状或许是太难受,眼泪就决堤的湖水一样,迸涌而出。她找来热毛巾,热开水,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谢姑娘,他中了阴毒寒冰鹰爪,非得用对方子才能救治,否则……”任世官说不下去了。
  “谢姑娘,你们下来用餐了!”司徒涵雨饿得慌,早就下去点菜进餐了。
  角落里,一张桌,三个身份,职业,目的都不同的人,坐在一起,好像是老朋友一样。
  “两个人多吃点,明天还得赶路呢!”任世官关心明天的旅途,他端起一杯双沟大曲,一杯下肚,又醇又烈,回味悠长。
  “嗯,涵雨妹妹,你多吃点!”谢婷婷又给她夹上了腊肉酿豆腐,沾上了酱醋。
  “婷婷姐多吃些,明天你还有驱车驾驶。”司徒涵雨也给谢婷婷夹上了秋刀鱼片,沾些调料。
  ……
  三个人,俨然就是一家父女三口子,总有说不完的话。
  任世官的酒量真大,三坛子双沟大曲下肚,还没有醉意,或许是所谓的戎马一生,太多的感触,或许是为了心中的愿望未实行,反清复明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小事,要改写历史须多少英雄儿女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的壮举。
  他红着脸,道:“两位姑娘听好了,青春无限好,不要为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谁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像是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任堂主。”司徒涵雨放下筷子。
  “任前辈,你喝多了。”谢婷婷咽下一口热腾腾的米饭。
  任世官摇摇头,道:“我没有醉,我看呀,两个人以后跟着任某干大事,可有打算?”他不是醉话,是另有心思,想拉两个姑娘入天地会。
  司徒涵雨因为干大事是发财,挖宝藏,她眼睛贼亮贼亮,道:“好呀,跟着堂主,肯定是吃穿不愁,以后有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眼下,刀客逢君的伤势严重,生死未卜,暂且不谈大事,再说我谢婷婷也不是那快料。有劳任前辈费心,谢谢厚爱了。”谢婷婷想的就是一条,要把刀客逢君给救活。
  “也是,也是,等刀客兄治好了,想做什么做什么,说不定他也会去干大事呢?”司徒涵雨想的倒美。
  谢婷婷缓了口气,道:“满清皇朝,要求汉族人投降的标记留辫子,所谓是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我最反感的就是知道满族清狗欺负汉人的消息。所以,你们天地会的做法也不是全错的!”
  不愧是有才有识,谢婷婷的话激起了任世官的雄心壮志,他一脸的壮志未酬的感觉令得他脸红耳赤,显然是思想斗争过激。
  双沟大曲太烈,任世官粗着嗓子叫道:“小二,再要一坛子酒!”他热的鼻尖冒汗,满脸通红。
  又是一坛子酒上来,他揭开封口,仰头一倒,咕噜噜下来肚,看得两个姑娘眼都直了!想不到任前辈的酒量那么大!
  ——烽火连三月,家仇国恨,是该用酒来浇上一把了!
  酒一下肚,胆子就大了,脱去身上的短皮袄,道:“两个姑娘的执着奋斗精神,真是让任某钦佩!我们就需要这样的人才!”他壮着胆子,旁若无人地说。
  谢婷婷脑里闪过一个念头“刀客逢君不是很冷吗?给他喝酒,不就可以除去他心里的寒冷了……”她从任世官身上现场直播看到了。
  受到这样的启发而令得她差点跳了起来。正要抱坛子酒上去,又发憷了:刀客逢君根本就不会动,嘴巴也不张,怎么去喝酒?
  “那是,那是,我们就是这样子的,为了未来,我们一定要努力的!”司徒涵雨受到了表扬,一副无不得意的样子。
  谢婷婷赶紧道:“任前辈,你喝醉了,我们扶你上去休息。”她知道这个客栈人生地不熟,不宜大声张扬自己的行程,毕竟是江湖险恶。
  “小二,合帐!”司徒涵雨付账后,请来一个店伙,将任世官送了上去。
  夜半,任世官睡得熟睡得香。
  谢婷婷却是心潮翻滚,无法入眠,她爬了起来,提起酒坛子还有一只碗,越进了任世官的客房,硬是将一杯白酒灌进了刀客逢君的嘴里。灌进去又流出来,他的牙齿紧关着,她想了想:得用绝招!
  她扶起他的身子,靠着自己的肩膀,将一碗甘冽的双沟大曲含在嘴里。她出来不喝酒,这种大曲本来是醇香爽口的烧酒,在江苏一带出了名的,一到她的口里便是又辣又呛的烈酒,是以,她的眉头紧蹙,鼻子里面的冒出来的刺激酒味让她眼泪直流,顾不得这些。接着,将自己的嘴靠着刀客逢君冰凉紧闭的嘴唇,将嘴里的酒流了出去,从上而下,角度蛮好,就算是刀客逢君牙关不开,烈酒也可以从牙缝里注入。
  一口又一口……
  她只想着要这个人醒过来,活过来,就算是不理自己也好!
  就是不能让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在世界上消失,这是不是真爱,她也不清楚,对她来说,好像是有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就满足了一般!
  那是一种脱俗的境界,那是一种心中至爱无可替代的美,对爱情最简单的诠释,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想象的。
  是酒灌得太急了,刀客逢君呼吸不顺,心脏部位,轻微抖了一下。然后嘴里有点剩余的酒液溢出,这里没有灯火,也看不出那是酒还是口水,还是什么别的液体。
  谢婷婷马上感觉到了,他动了,有了反应。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呀!好像是用尽全部身家买来最后一张彩票,中了头等奖的人一样。
  她以为是烈酒灌去有了效果,其实是呛着的反应。接着继续将白酒注入他的嘴里,速度也越来越快,那个喂酒的姿势也越来越熟悉……
  谢婷婷还真希望这烧酒是灵丹妙药,能直接治好他的伤!她更希望这坛子酒是大海里的水,用不尽倒不完,可不是那酒味好闻,而是那种喂酒的感觉,亲在对方的嘴唇上,零距离接触,非常的难忘,非常的微妙,非常的着迷!
  且说她还是黄花闺女,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子有个肌肤之亲,现在有过喂酒的动作,感觉是那么的销魂……
  她很清楚地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心里跳得急,像是一只青蛙在里面乱跳乱撞,甚至有点忘掉了自己在喂酒还是在干别的什么,总之就是有点六神无主,不听使唤一样。慢慢地,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浑身燥热得好像是置身于骄阳下奔跑。
  而产生了那种感觉,也就不觉得酒是苦的,涩的,酸的,腥的,咸的或者是什么血一样的怪味道,倒是觉得这酒很甘甜,爽口,清醇!——她的舌头麻得厚了,大了,她也醉了!
  实际上只是幻想罢了,刀客逢君根本就未动一下。认识六载,追逐五年,得不到人得不到心,甚至肯定的一句也没有,让她快要入魔或者是成仙!
  一坛子酒用完了,屋子里,乃至两个人身上弥漫着浓浓酒香。
  酒香萦绕不散,任世官鼻翼一动,闻到了这个味道。
  他慵懒地睁开眼,灰暗中,瞎灯灭火的,黑衣服的谢婷婷在搂住刀客逢君喂酒。自任世官迷迷糊糊看来,好像是妖魔吸血鬼在啃噬刀客逢君的脖子?
  他马上清醒过来,感觉这条黑影动机不纯,有不轨图谋。
  说得好,那时快,她自被窝里抽出右手,运足真气,一掌推去,“呼”势如山崩!
  “呃”谢婷婷肩上挨了一掌,疾摔了开去,手臂挽着刀客逢君也就拽了出去,重重倒在地上,上面就刚刚好是刀客逢君,俯身压上去。
  一个黄花闺女被一个欲死之人压在地上,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心跳如鹿“卟卟卟”
  谢婷婷却没有发火,而是翻起身子,看看刀客逢君情况怎么样了。
  “你是谁?”任世官粗声喝道。
  “是我,谢姑娘。”谢婷婷顾不了疼痛,硬着头皮承认了。夜半时分潜入男人房里,还有什么好事?
  “你怎么咬他?”任世官清醒过来,但是他还了解谢婷婷的来意。
  “我没有咬他,我是给他灌酒……”谢婷婷说不下去,因为那灌酒的窘状让她感觉到害羞。
  “啊?灌酒?”任世官一听到灌酒,知道事情严重了,立即弹跳起来,点着火。
  只见刀客逢君嘴角上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原来,寒冰毒鹰爪受伤的人,在寒毒攻心封住穴道时不能让伤者的血流加速,一加速即让心肺五脏六腑功能絮乱,甚至冲破血脉涌出鲜血,从而让刀客逢君口吐鲜血。
  任世官马上将他扶了起来,打坐床上,给他运气疗伤。
  一盏茶时间过去,未见有起色,谢婷婷黯然神伤,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的自作主张,好心成了坏事。
  窗里飞入一个人,谢婷婷一看,是司徒涵雨过来了。道:“妹妹怎么醒了?”
  “姐姐,刚才我发现这里有声响,起来看到你不在房间,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来看看?”司徒涵雨望着谢婷婷,谢婷婷的嘴角上还流着鲜血。
  “哦,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刀客老兄呢?”谢婷婷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
  司徒涵雨发现了谢婷婷嘴角上的鲜血,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婷婷姐姐,嘴角上流血了!”转头看看床上的刀客逢君,嘴角上也淌着血,一下子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以为遇到了高手所伤。
  谢婷婷慌忙用手擦了下,手背上全是鲜红的血,还带点酒味呢。这时想到,刚才喂酒的时候,自己或许是太投入了,血腥的味道都以为是酒味,那血都是刀客逢君嘴里的流出来的。
  顿了一会儿,谢婷婷才说:“刚才刀客逢君兄吐血了。”
  “怎么会这样?”司徒涵雨就是要问个明白。
  “是我给他喂了酒!”谢婷婷指着地上的酒坛子道。
  司徒涵雨也知道糟了,刀客逢君只剩半条命,一只脚在阴间,一只脚在阳间,怎么能喝酒,又不是什么庆祝的时候或者是失恋痛苦的时候。道:“酒!!你给他喝酒?”喝酒不是要他的命,让他去的更快,她有点怪罪谢婷婷是要杀人灭口。这个误会一来,她的思想立即起了变化,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嘴角一歪,啧啧叫道:“还真看不出来!”
  谢婷婷被人误会,当然知道怎么回事,解释道:“我的好妹妹,我没有要毒死他,我只是给他喂酒让他驱走寒冷,我不愿看到寒冷折磨他如此难受!”
  “好了,别解释了!”司徒涵雨不想听这些废话,道:“你嘴角上也流血了?”
  谢婷婷喘了口气,道:“妹妹,我回房再告诉你吧,我们别影响任前辈。”
  两人回到了房里。
  “说呀,怎么回事?”司徒涵雨没有问出不罢休,不肯睡觉。
  “是我给他喂酒,他吐出来的鲜血。”谢婷婷想起了刚才喂酒的情景,感觉自己神思恍惚,心慌意乱般无法定神。她也搞不清楚那是什么力量如此强大,可以让自己销魂而忘乎所以。
  殊不知特别的时候,成年男女肌肤之亲能让双方神魂颠倒,飘飘欲仙乃是正常,或许是那时候谢婷婷的先生(老师)没有讲到这堂课吧。所以她一直很郁闷很疑惑。
  “哦,他吐出来的血在你嘴上,你……你……”司徒涵雨发挥丰富的联想,她想对了,所以没有说下去,将所以的不屑与不满,统统化为了醋意,再由酸溜溜的醋意转变为恨。道:“你是姐姐,你将好的东西全部占为已有!”
  房里黑暗中,司徒涵雨双瞳冒火,冷电四射。
  她跳了起来,明明是自己喜欢的男人,竟然初吻也给了人家?
  谢婷婷见妹妹越说越离谱,带有蛮不讲理的意思,便轻声安慰道:“好妹妹,别激动,姐姐会照顾你的,姐姐会把好多好多的好东西给你!”
  “行!你别食言!”司徒涵雨听到谢婷婷如此道来,心头之火,强压下去。
  小偷毕竟是小偷,不会坚守立场到底,见风使舵乃是偷字辈的拿手好戏。
  “好了,睡觉了,明天要赶路!”
  床上两个不同身份的姐妹二人,佯装睡了一晚,其实是躺在床上担惊受怕一晚,为的都是同一个男人,没有什么感情的冷血杀手!
  鸡鸣三遍,东方刚亮,谢婷婷早早起来,盥洗完毕,来到隔房,笃笃笃敲门。
  “任前辈,起床了吗?”她太担心刀客逢君的安危了。
  “起来了,请进!”任世官的声音。
  推门工夫,任世官还在床上给他灌输真气,刀客逢君看来是有些好转了,嘴角上不流鲜血,但是人仍然是神志不清。
  原来,任前辈任世官都没有休息,忙了一晚。
  “好点了吗?任前辈”谢婷婷问道,她感觉刀客逢君好了许多,但是要问问任前辈证实一下。
  “我已经尽力了,没有一点活过来的迹象,看来还是很渺茫。”任世官停了下来。
  谢婷婷不免伤神失望,刚才信心十足的走来,现在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一番梳洗,任世官像是生过一场大病,内力全失。缓缓道:“不妨试试偏门,找到一个绝世高手,用高深的内家真气将他的寒毒逼出来!要不,恐怕他熬不到洛阳。”
  “哪里有绝世高手?”谢婷婷心里有增添一份希望。
  “有!”任世官想起了那个在桃花大街义庄将自己的手废掉那个老丐,道:“不过,他兴许不是正道人士。”
  “这个不重要,我但去找他无妨!”知道有高手可以救他,谢婷婷又点起了心底熄灭的希望之火。
  “这个人会冒充刀客少侠为非作歹,滥杀无辜,但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任世官给他指路。
  谢婷婷想也不想,道:“那,我们现在赶回桃花大街,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将那个人找出来。”
  “哦,谢姑娘别激动,现在她不能动,以免越来越严重!”任世官阻住她。
  “那,你们在这里等,我回去找人!”谢婷婷很是紧张。
  “也好。”
  “客官,给你送开水来了。”外面一个店伙计,提来热水,毛巾,在门口敲门。他不知道任世官已经不需要这些。
  “好,放门口吧。”任世官道。
  “哦,那么,梳洗完毕请下来用餐,早餐为你准备好了。”店伙计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