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宅里面的哭声停了。
  停了,表示有问题。刀客逢君见事情有了变化,便绕过大宅后面,前面是一棵大梨树,树上的梨花开得正旺,像是下了一场大雪,非常的漂亮。
  见四下没有人,刀客逢君便点足一跃,拧身上了梨树。
  梨树上刚刚好可以看到大宅子里面的情况,一个大院子,一个大厅子两边是暗室四间,左右有三间耳屋。院子里的是鱼池假山,亭台轩榭,白玉雕栏,奇花异草挺有气派。两边的走廊里有人忙进忙出,看来是亲戚在帮忙的。
  大厅中间是一口大型的红漆赤杉棺木,盖是敞开着的,前面是白色菊花黄色菊花等鲜花,有花圈,还有几个家眷与十多个号子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左边是亲人,右边是一个黄衣道士,三个尼姑,五个兼职音乐和尚在准备唢呐,喇叭类管弦乐器。大厅就成了灵堂。
  刀客逢君心里暗忖:果然是请到了做法事的和尚,都来了,想不到这些和尚的业务挺广的,居然做到了白马寺的脚下,看来是作法驱鬼很厉害了。
  现在,全部人都是各就各位,就是没有声音。
  刀客逢君望望四周,雨雾中,阡陌纵横,不远处农家里鸡鸣狗吠声不时传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是青色的,坐在白花梨树上很是显眼。要是有路过人发现了,岂不是当贼看待?
  是以,他脱下衣服,反穿过来,不就是白色的啦,混在梨花丛里,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下,可以放心地看看里面的情况,决定从这里找机会去白马寺。
  就在大厅里那个黄衣黄帽的道士望望屋里壁上的老款挂钟,表示时辰到了,他拿起桃木剑,好像是大型音乐会的指挥棒朝前面一点,道:奏乐!
  铛——滴滴——哒哒——
  唢呐声,笛子声,锣声就响了起来。
  接着就是一阵“呜呜——哇哇——”哭得呼天抢地,声泪具下的号子哭声传来,看那么整齐的声音,八成是花钱请来的职业号子,因为那长歌当哭声都是年轻人。也没有小孩老人。
  这种情形,其声哀哀,听得大家都忧心惨切呀。
  听得一个老者在外面伤感的念道:“花姑呀,你死的好惨呀,刚刚丈夫才去世三个月,你也就跟着去了!大伯是千不该万不该叫你去喝酒的啊!喝了酒还好,又要去跳池塘死呀,可真是死的不明不白呀……”说的老者很悲伤的样子,后面说不下去了。
  刀客逢君想起来了,这个死的人不正是昨晚误以为是婊子二奶的那个喝醉撞到自己的女人吗?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自己要往后跳呢?如果那个女人扑来,我就抱住她,不就没有事情了吗?我真笨呀!”他好像是做了罪人一样,唉,那个漂亮的女子就是我害死的。
  满心的愧疚,让他差点听不想去,想走人啦。
  转念间:反正人也死了,不如看看她的法事,当是送别仪式,安抚一下自己的良心吧!
  只见那个黄衣道上,一脸的疲惫,好像是没有睡好觉。他扶正黄布方边长带帽子,抖了抖八卦长袍上的黑腰带,装模作样地瞅了瞅四方。见时间已经成熟,便开始法事——
  他左手拿起招魂铃,摇得叮当响,右手举起拂尘指东撩西。旁边的三个尼姑马上就端起起三个香炉,举过头顶,有节奏的时升时降,嘴里唔唔唔念。
  接着黄衣道士闭上一只眼,嘴里用太监般的颤声诵念道:天灵灵,地灵灵,五官道人快显灵……天皇皇,地皇皇,玉皇大帝不用慌……天炎炎,地炎炎,阎王殿下要抽烟……天晴晴,地晴晴,花姑上路要带钱……
  诵道这里,道士停下不念了,浑身在抖像是风里的树叶,更像是鬼上身。
  他一停,尼姑与乐队也即停,同时哭丧的号子也就紧急刹车。三者好像是串通好的。
  主人一听,要烟?要钱,觉得很奇怪:死人做法事还有抽烟?还有给钱?
  于是外面一个老者懂事理,表示道士们要加价给多点钱。叫做坐地起价。马上掏出一张五十两的大丰钱庄银票放在香炉旁边。
  外面梨树上的刀客逢君一望就知道是骗人哄钱的江湖骗子,因为法事做法,是不可能中间加价的,你看那诵经,都是要钱要烟的。不是骗子是什么?这时,他眉头一皱,又有了办法。
  他跳了下去,拾起两块小石头,鸡蛋大小的,再跳上梨树等待机会。
  “才五十两?”那个黄衣道士斜眼一瞟银票太少,没有到位,不是心里想要的那个数,难免不爽。于是就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敢情是昨晚熬夜,很困倦。
  那三个尼姑很精明,见道士打哈欠便低声提醒道士,道:“师傅,水来了,开始了——”(水,指的是钱,money)
  黄衣道士马上又跳开一只眼睛,继续摇铃舞拂尘,用太监音与巫婆音交合起来朗诵道:……天瑟瑟,地瑟瑟,我要的清一色……天长长,地长长,我胡的不是这张……天苍苍,地苍苍,我是一条大灰狼……天灰灰,地灰灰,我的手气真是背……
  这时,哭声,铃铛声,唢呐声,以及尼姑的唔唔声又是组成一片哀乐!
  “咳咳”两声,一尼姑悄悄提醒说:“师傅,错了!”
  很明显,这个道士是冒充的,光景是昨天晚上打麻将通宵,还输了钱,临时组合的冒牌法事队伍。
  外面梨树上的刀口逢君拿起石头,正想动手,忽然,巷子里跑出一条人头高的杂交大狮子狗,在四下巡视。
  于是,刀客逢君立即停下手里的石头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继续看道士作法事。
  那个黄衣道士有点瘦有点老,他听到尼姑说错了,心里有点虚,马上急拐弯话锋一转唱:
  呜……呜……东南西北风,自摸最拉风……中发白单调单吊十三幺……桥归桥,路归路……制钱归当铺,我是越说越离谱……
  原来是道士根本不懂诵经,这些经文都是临时瞎编的。
  听到道士说的越来越离谱,在座的很多人想笑。只是那伙乐队越来越有劲,使劲吹,那伙哭丧的号子们叫得十分凄惨。
  音乐、哭声淹没了一切!
  哭声一大,家眷悲伤的全部低着头,那个道士开小差马上跑出来到屋檐底下抽杆烟(旱烟袋,不是过滤嘴),道士穿得衣服颜色很奇怪,像是怪物,把外面屋檐下的狮子狗就吓得垂下尾巴躲开了。
  匆匆吸了两口旱烟,道士重返岗位,继续工作拂尘舞剑……
  梨树上的刀客逢君看到机会一到,马上将手里的其中一个石头,对准道士扬手掷去,力道十分之大。
  哎呦一声!
  嘴里糊里糊涂的道士腰部中了一个石头,猛地里一侧身,一头就栽进了棺材里,刚刚好嘴巴就亲嘴亲在那个死人的红唇上,那棺材很大很宽,头朝下,脚朝上的道士,一下子起不来,双脚乱摆惊骇地大呼“哇哇哇——”。
  光景是被这个石头打得他痛如猪叫!
  就在道士下跌那刻,手里的铃铛与拂尘就刚刚好扔到了一尼姑的左奶子与香炉上,尼姑受惊立刻捂住胸口,丢掉了手里的香炉。炉里香灰洒的到处是,一时间棺材周围烟雾弥漫,谁也没有注意到道士中了一个石头!
  三个尼姑是胆小鬼,以为是女鬼显灵将说唱错话的道士抓去陪葬!
  剩余的尼姑顿时惊惶失措,手脚一软乱作一团,丢掉香炉尖叫一片!
  跪在地上哭丧的号子以为是信号来了,要努力哭!就更加卖力地哭得昏天暗地,号啕不绝。
  “简直太不像话了!”外面的一个老伯发现了不对劲,走进来怒道:停!
  就在停字刚出口,刀客逢君又是一个石头打去,因为那老伯不会武功,需要留一手,才不出人命,力道用三分。
  那个背向外面的老者背上吃了一击,猛地里朝前一撞!
  非常之巧,比芝麻掉进针眼里还巧!
  那个老伯又栽进了棺材。而且刚刚好他的头就撞进了那个死人花姑的大腿中间部分给夹住了,死了的女人的大腿是很稳的,万一给夹住了比活生生的女人都还难拔出。这可真难为老伯啦。
  灵堂里,顿时就两个活人进了棺材,除三个女尼姑脸若土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那些亲属家眷早已六神无主,一脸惊恐!那几个乐队与哭丧的号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怪声四起,“鬼呀!鬼呀!”以为是真的鬼显灵,接着就真的哭了起来,哭得泪如雨下。
  此时梨树上的刀客逢君正在暗自偷笑:谁叫你这些江湖小辈胡作非为!
  这下大灵堂里可是炸了锅一样,全部人哭得哭,叫的叫,爬的爬……
  当那些乐队的人将道士与老伯拉起来时,屋里只剩五个人,其他的早就溜了。
  黄衣道士这才走了出来,他的帽子不见了,长发散乱,脸无人色,沮丧着道:“老板主人呀,我们要走了,不要你的钱了,你们的钱我们赚不得呀!”
  主人老伯也是惊魂未定,道:“道人这是什么原因?”
  “有鬼呀!”
  大白天也闹鬼?
  ……
  一下子,那伙骗钱骗财的道士组织逃了个精光,连吃饭家伙工具也不要了。
  糟了!家里死了人,没有人来做法事,还说是有鬼!
  这家人真的倒霉透了。
  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全部在大院里议论纷纷,商量如何是好。
  她们家有钱,房子都那么漂亮,给的小费都是五十两银票(等于现在的15000元),肯定爱面子,所以有人提意见,去白马寺请和尚来吧,压压惊,镇镇邪!
  “还是请白马寺的主持亲自出马吧!”那个老伯建议道。
  “他的出场费听说很贵!”另个人说。
  “咱方家不在乎这点钱,这个鬼实在是太厉害了……”老伯坚持自己的看法。
  “好……我马上去白马寺!”
  刀客逢君听到了这个是方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的恶作剧怎么给人家添了许多麻烦?这样自己岂不是跟那伙道士是一伙的人了?
  渐渐地,这种惭愧的心与自己的自私冷漠在经历一场斗争,就是真种无形的较量让他十分的难受。很快,正义之心就占了上风……
  这时候,一个中年汉子,挎个包包,匆匆走出了大门,往白马寺走去。
  轻轻跳下梨树,刀客逢君重新穿好衣服,奋力一跃,过了河岸,追上了那个去白马寺的中年人。道:“打扰了,这位仁兄。”
  那个汉子听到后面有声音,猛地一跳,一脸惊诧,道:“吓死我了!是你叫我吗?”显然是惊魂未定,确实别吓坏了。
  刀客逢君仁兄的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吓坏了一个家族与一个团队的人。
  “请问你是方家的人吗?”刀客逢君问道。
  中年汉子答道:“是呀!你怎么知道?”他没见过刀客逢君,不认得也正常。
  “我替你去白马寺,好吗?”刀客逢君想替他去白马寺,好实现这个计划。
  “我不认识你,不行!”中年汉子不信任他,洛阳的人历来疑心很重,不信任别人。“请你说个理由吧!”
  “我会算命?”刀客逢君想改变他的主意。
  长巷子里,两人边走边聊。
  中年汉子听了有趣,想考考他,道:“哦,是吗?那给我算算去哪里?”
  “你去白马寺,找主持来做法事!”刀客逢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啊!”中年汉子一听,徒地一震,呆了!
  停了下来,良久才回神过来,道:“你真是神算子呀!算的真他妈的准啊!好像是什么猪狗粮啊!”农村里的人没有很高的文化,常常把诸葛亮说成的猪狗粮也正常。
  “不敢,不敢!我算的准吗?”刀客逢君假装谦虚。
  现在他很佩服刀客逢君。道:“那你给我算算,我能请到白马寺的主持出来吗?”农村人很迷信,希望早早就知道事情的结果。
  “能!不用钱都行。”刀客逢君一脸严肃,像可以下保证书的样子。“只要带上我。”
  “好!信你了!”
  刀客逢君见对方答应了,心里大喜,道:“请你等等我。我去方便一下。”马上闪入路边的一个空房子里。
  很明显,刀客仁兄又是去发挥易容术了。
  他在空房子里打开黑锅灰,在屋檐下盛点水参合调匀,涂在俊逸的脸上,手上,弄得花花的,然后又将衣服翻过来穿上,解开头上的发髻,取出黄金桃花情折扇呼呼扇了几下,好了。
  走了出来,俨然变了个样:乱发飞蓬,老态龙钟,脸黑如张飞,手黑如猫爪,一步一摆的糟老头子!
  这个就是刀客逢君仁兄是也!
  那个中年汉子望了许久,吃惊问道:“啊?是你吗?猪狗粮?(诸葛亮)”
  “嗯,是我,不过还得请你保密呢!”刀客逢君催着赶路。道:“快点走吧!”
  中午的白马寺,香客也多,好像是执勤的和尚换班了。
  正殿门口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表情紧张的中年男子,一个人又黑又脏的糟老头子。
  仔细一瞧,两人分别是刀客逢君与村里方家的中年人。他们正在找人,找有关业务方面的负责人……
  中年男子见有个刚刚上班的和尚,问道:“和尚师傅,我想找一下你们的主持!”
  “阿弥陀佛,施主来的真不巧,主持惠普大师还在午休!”这个和尚施礼回答。
  “师傅,我有急事,可以通融一下吗?我有钱。”这个中年人听到主持午休,很是紧张样,拍了拍左肩膀上的包包。
  刀客逢君看在眼里,这个农村的人就是土包子,有没有钱也不能在这个大庭广众之下说。
  “哦,既然听施主这么一说,那我先去禀告主持一声,请二位稍候片刻。”和尚转身就去通报。
  刀客逢君一看就明白,寺庙也是越来越商业化,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和尚呢?
  来到正殿的角落里,香炉旁边扯下一张未烧化的黄草纸,取出一根香烛,慢慢刻上几个字。
  惠普大师带着两个僧人来到,道:“阿弥陀佛,施主中午而来,有何贵干?”
  那个方家的汉子回答道:“我们中和村方家的少奶奶醉酒溺死,请大师安排一些人来做法事,超度亡灵。”
  “好吧,助人为乐,乃是本寺一向推崇宣传的良好美德,居然方家出了这等事情,老衲这就安排几个人速速准备而去。”惠普大师很是爽快,一口就答应了,道:“只是老天不作美,下了雨,路途长,再说,近来蔽寺事务繁多……”他话里有话。
  “下雨了,我有雨伞……”中年汉子没有听出问题,道:“还要主持你亲自出马哩……”
  “阿弥陀佛,老衲有要事在身,唯恐走不开!”惠普大师听到要自己出马,马上想到了借口,其实是没有出到那个价钱吧。
  看势头是拿不下这个项目了,化了装的刀客逢君走了过来,指着那个中年汉子的布包道:“里面有重要的东西还请惠普大师过目。”
  这个中年人一点就通,道:“方家带来些点心,交给大师尝尝。”他解下了布包。
  惠普大师耳朵一动,听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刚才这个老头子是刀客逢君这小子,底二件事,是这个点心,要留给自己独自品尝才好。
  是以他躬身作辑,道:“有请二位道后院偏殿里坐坐,我这好安排下。”
  全部人走到了偏殿,客堂里,刀客逢君与那汉子两个人坐在凳子上等。听得外面有个人大呼:“和尚,和尚,看看有没有我的鸽子?”
  就那声音而言,分明就是青花堂的少爷陆飞白的声音。刀客逢君一听就懂,暗忖:“原来他就住在这里?还有飞鸽传书?一定又是搬救兵啦”
  一会儿,惠普大师一个人走来,道:“施主,请你的点心给我看看,我已经安排好了八个法术高深,经验丰富的僧人马上就出发!”他的话很明显,要看看点心,以便安排动身。
  中年汉子将包包给了惠普大师,随即走出门,外面的八个僧人全部准备就绪,差主持点头出发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