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里,鸡啼犬吠,鸟语虫鸣。
农舍里的烟囱冒出了一缕缕的炊烟,显然是农妇正在烧饭,为准备下田耕作的丈夫作一顿香喷喷的早餐。
而乡间的小孩早已起了床,在一片空广的泥泞地上玩着泥巴,那怕身上泥迹斑斑,那怕回去会遭到母亲的责骂,他们都不理,眼前的欢乐,就是他们无忧无虑的天地。
猎神坐在乡口外一棵水桶粗的大树上的一枝碗口大的树枝上,眺望着这一切,心居然有点酸。
一个飘流江湖的浪子,看见别人的温馨,心总会有点酸的。
他的伤经过了柔云悉心的处理,悉心的照顾,康复的速度竟比以往快出一倍有多。
他不愿意长时间呆在那间药香氤氲的房里,那药香味吸得多令他有作呕的感觉,
除非你是大夫或病人,否则谁也不愿意呆在药舍里。
毕竟药舍给人的感觉,是离死神最近的地方。
远离人心的争斗,远离杀戮的战场,属于农村的气息,这一切是他所向往的,却是他这种人不能实现的。
那张平平凡凡,四四方方的面上,不由升起一丝无奈。
——世上岂非有太多无奈的事?
春风吹动树上片片的绿叶,绿叶没有反抗,任春风把它吹动,春风把它吹那方,它就跟随到那方,
因为这是它本身的命运。
——世上岂非有太多事像绿叶一样,无法摆脱本身的命运?
春风过处,绿叶被吹得簌簌作响,猎神宁听着大自然带来的美妙音律,彷佛置身于一个无罪无恶的天空里,不禁有些醉了。
他这种人只能都在一种情况下醉倒,只能在世上的罪恶消失后,他才能安心的醉倒。
但世上罪恶能消失吗?想到这里,他那一张平凡的脸上又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无奈的苦笑。
苦笑他这个梦想永不能实现,苦笑在这个宁静的农村里都有罪恶的事发生。
猎神的血忽然热了,手上的猎刀在主人热血的沸腾下,醒了。
乡村外,不远处,小路上,正有五个貌似野狗般的江湖汉子,正在调戏两个路过的农家女子。
看着那两个农家女子惊惶闪缩的样子,五个汉子传来一阵阵野狗般的邪笑。
其中一个脚步浮游,面青眼白的汉子,显然是酒色过度所致。
现在他的面上却浮起一幅急色的样子,向两个农家女子毛手毛脚,大有就地正法的想法。
一位比较年轻的女子,衣裳已被他撕裂,露出一个绿水肚兜,却遮不了两个引人犯罪的丰满胸膛。
那年轻的女子用两手遮掩着,身子不断的左闪右避,口中喊呼着求救的声音。
却不知这模样更能引出男人的欲望,五个汉子哈哈大笑,那面青眼白的汉子邪笑道:
叫,叫吧,尽管大声的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了,我看你俩还是乖乖的听话,做我们淮南四狼的妾待,大爷包你丰衣足食,一身珠光宝气。
又是狼,猎神昨天诛杀了那数十只狼,想不到今天又被他遇上四只狼,莫非他跟狼特别有缘?
但到如今狼遇上他的下场却是没有甚么好下场,今次也没有例外。
风忽然急了,树叶被吹得摇摇欲掉,终于,一片娇嫩的树片受不了这突来的急风,轻飘飘脱落,随着急风飘飘晃晃的盘旋而去。风啊!你要把我带去那里?是否无尽头的一方?
猎神的人也如树叶般轻飘飘的自那大树上,轻飘飘的飘到那个面青眼白汉子的背后。
其余淮南三狼正陪着邪笑,带着邪光,围观那个面青眼白的汉子调戏那两个农村女子,
他们只觉眼一花,就看到了一个平平凡凡的年轻汉子站在他同伴的后面,那邪笑的面容刹时僵住,眼睁睁的直望着猎神。
其中一个满面腮髯的汉子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用那一对粗糙的大手揉一揉眼睛,把那一对铜铃眼撑得大大的,才发觉不是幻境,猎神仍然在那汉子的背后。
他不禁再一度僵住了,身子,心,血液,骨头,甚至每一条头发都僵住了。
那个面青眼白的汉子似乎没有发觉猎神在他后面,看见他的同伴那异样的表情,
叱道:你们怎么了?见鬼了?
随着这一声清叱,银光一闪,手上一杆白羽银子枪自肋下倒刺而去,这一着阴险而狠辣的杀手,却刺了个空。
猎神的身形只做了一个弧度极小的移动,就恰恰的避过那阴险汉子的杀着。
那汉子一刺不成,正待转身回刺,猎神的一只手快如闪电的抓住他的肩膀,一搭,一扬,一抛。那汉子的身躯有如风筝般飞上三丈高的空中,又犹如断线风筝般在空中跌下来,咚一声,那汉子竟恰到好处跌在小路旁的一个小水塘里。
那汉子虽跌落水塘,但很快又自水塘里窜起,全身已湿,人却凶悍非常,身形在半空数转,手上的白羽银子枪枪锋闪芒,幻起片片梨花,片片的刺向猎神身上各个穴道,
这一狠辣的枪法,正是杨氏的梨花枪法。
想不到杨氏一族精忠报国,为人光明正大,枪法更扬威天下。
但这种枪法却在一个阴险好色的汉子手上使出来,若杨家的人在地狱里得知,不知是何光景了。
猎神眼见面前枪影重重,梨花片片,构成一个枪网直罩而来。
他不闪不避,身形晃动,人却冲向枪网里,
猎刀一现,刀光一闪,只听铿锵一声,已将那密不透风的枪网挡开一个缺口,手中掌影一现,窥准那个缺口,一掌印在那汉子的胸膛上,那汉子惨呼一声飞跌而出,
轰然一声,身子跌落在地下,一时间爬不起来。
这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中,其余三个汉子刚从惊愕中醒过来,已见到他的同伴一手捂胸,口中流着鲜血,躺在地下。
兵器锵锵而出,一柄九环厚背刀已握在那个满面腮髯的大汉的手上,一把丧门剑在一个白面汉子的手上闪着寒光,而一对倒镰钩却操在另外一个面如粗石的汉子上。
兵器一现,人影倏分,一下子就将猎神和两个农女子围在当中。
齐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管淮南四狼之事。
猎神手上的猎刀曳地,闪着阳光一样的锋芒,对住他们笑道:你们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们。
话方出口,一本数寸厚的记薄己不知何时在他的身上,他慢条斯理揭开记薄,撕下其中一页,用两只手指一夹,一弹,那页纸竟平平稳稳飞跌地下,任那春风如何急,那无法吹走它,那页纸宛若被钉子钉在地下一样。
淮南四狼
性情好色如命,狠毒如狼,阴险如蛇。
所犯之罪:采花盗贼,犯案时不留活口。
论罪当诛。
赤红的篆字,就写在那页纸上。
淮南四狼面色变了,变得死青,身子有如树叶般颤抖着。
声音也颤抖道:罪之执法者——猎神。
猎神一个多么令黑道人物丧胆的名字。
猎刀一柄饮尽黑道人物鲜血的可怕魔刀。
淮南四狼现在的目光就注视这柄刀,刀光耀眼,有如一千个太阳的光都照在这柄上。
猎刀本就是一柄光明的刀。
瑟缩在猎神旁边,颤栗着身子的两位农家女子,喜获救星的道:大侠,大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其中一个女子还恨声道:把这些狼狗一个不留的杀了。她说完了这句话,自己泣不成声了。
猎神的眼已赤,刀已寒。
淮南四狼似乎已感到他们生命的尽头了,他们此时才发觉感到死亡比真实的死亡更可怕。
那躺在地下的汉子,忽然喝声道:杀了那两个女子。
是的,杀那两个女子,这样就会让猎神分身不及,他们逃生就有望了。
但他的逃生机会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一个死人还要逃生的机会干啥?
他的话方出口,猎神的肩头一晃,手一挥,一招横扫千军逼开挡在前面的一柄九环厚背刀,刀风过处,那躺在地下的汉子就感到脖子一凉,他的头就飞上了半空了。
血像雨般洒下,这是甚么刀?这是甚么人?
这恐怖的鲜血,却激发剩下三狼的愤恨。
兵器齐下,一柄九环厚背刀狠劈猎神身边的两位女子,
一对倒镰钩各一钩一女子的人头,一钩另一女子的纤腰。
一把丧门剑却直接刺向猎神。
那拿丧门剑的汉子脸上已浮起了狞笑,他算准猎神若回身救那两个女子,这一剑就会刺中他。
猎神确实是回身救那两个女子,刀光闪过,带起强劲的刀风,挡开袭向两个女子的兵器。
刀鞘却反手一挡,那背后的一剑正好刺中他的刀鞘。
刀随人转,猎刀不带一丝怜悯,带起绕身的刀光,照向他们的脖子。
三人大惊,兵器回身护身,人却向后急掠。
猎神身形也急掠而上,不容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猎刀以雷霆万钧之势狠劈,刀光带起的刀风震得两旁的树上树叶簌簌作响。
这一连串的刀法,集中他全身的功力,当真势如破竹,无可匹敌。
淮南四狼剩下的三狼,眼见猎神这一刀有如天神猛劈向自身的脖子袭来。
他们也集中全身的功力,舞着兵器护住全身。
铿锵三声兵器的折断声,随着三声惨呼声,在同一时间响出。
三颗人头,带着充满血的怨恨,跌落在泥泞的地下。
猎神的刀已回鞘,人也回身待走。
只听后面女子道:大侠请留步。
猎神停下脚步,回身对住两个向他行来的女子。
猎神道:姑娘,还有何要事?
两位女子忽然跪了下去,道:大侠神风盖世,救我姐妹免受侮辱,请受我姐妹一拜。
话一甫落,她俩真的拜了下去。
两蓬暗器却从她俩的背后射去,直罩猎神的全身。
猎神冷哼一声,口中说道:想不到花香宫对我这条命也有兴趣。
他的话声在空中飘荡,人却如风般掠向后,猎刀在身前幻起罩网。
戳、戳、戳的连响,猎刀已刺满了密密麻麻的绣花针和玫香刺。
绣花针,玫香刺。
花香宫的两大杀着,猎神那有不知之理。
但猎神在如此近的距离,受到暗袭,仍然全身而退,却令两位女子惊讶万分。
猎神道:花香宫的带刺花朵,见到人头离身,鲜血纷飞,却连眉头也不眨。反而受到侮辱,却演技十足。这不是很奇怪吗?
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女子,柳眉一竖,杏目怒睁,冷笑道:猎神算你精明,但你也一样中了我们的计。
猎神眉头一皱道:何计?
年轻女子冷笑道:调虎离山计。我看你现在回去,那位救你的女子已不在了。
她的话未说完,猎神的身影已消失了。
年轻女子怔了一怔,冷笑道:猎神,看看你还怎样救得了她?
这话随风飘到猎神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刺入他的心里。
一个救他性命的恩人,绝不能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