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记忆以来,照顾我的人就一直是渝雯阿姨以及方祥叔叔,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甚至我当作自己没有父母,那两个人对我来说只不过是负责把我生下来的人,如此而已。倘若可以的话,我宁可没被生下来,作为那种不负责任父母的小孩,令我感到可耻。
根据渝雯阿姨的说法,那两个人是她的国中同学,在生下我后莫名的选择离开台湾,在离开前,将才刚生下来几个月大的我交给渝雯阿姨,希望渝雯阿姨好好的将我扶养长大。一开始,阿姨他们很为难,认为我应该要和自己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后来,心软的阿姨和叔叔拒绝不了他们,只好答应他们照顾我,而我也成了阿姨他们收养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让我成为无父无母、可以让人收养的小孩,但肯定和钱脱不了关系,就算阿姨他们没有明说,我也可以猜出来。
那时候,他们甚至连我的名字都没有取。
从那之后,我跟着叔叔姓方,成了踍允的妹妹,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在我小学我就知道了,渝雯阿姨认为越早让我知道事实越好,所以在我小学四年级时把所有的事情经过通通告诉我。
我其实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点头,并且转移了话题。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认定那两个人只是负责把我生下来的人,其他的,他们什么也不是。我没有父母,只有辛苦将我养大的家人。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踍允,喜欢上这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他比我大两岁,成绩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喜欢把情绪呈现在脸上。我从来就没把当他成哥哥来看,他不只是和我最亲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喜欢的人来看过,对他来说,我只是个懂他的人,这样而已。
踍允不喜欢交女朋友,或许该说他从来就没有喜欢上任何人,在他眼里,所有的女生都是一样,没有特别吸引他的。这对我来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他不会喜欢上别人,但同时我也清楚这意味着他不会喜欢我,所以,不管我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会喜欢上我。
早晨,我刻意比踍允还早起床,目的是为了避开他。经过昨天的谈话,我莫名的感到尴尬,只好暂时别和他待在一起,免得渝雯阿姨以为我们两个吵架而瞎操心,这会使踍允不高兴。
才刚进到教室,便看到一群人围在李樈偊的附近,我没有靠过去听他们说话,不过听大概就可以知道他们在关心李樈偊身上的伤。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盯着李樈偊位置上的那群人,大部分都是女生,而且是属于花痴型的,有几个还是八婆型的,她们似乎都很替李樈偊担心,甚至还有人拿出药膏来要替他擦药,李樈偊则是很快的躲开。
看着他们这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小学五、六年级时,也是像李樈偊那样子,是被围住的那个人,直到我最要好的女生朋友的男朋友来跟我告白以后,他们渐渐的疏远我,认为我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
没错,我确实是跟那男生在一起了,但这也只是为了不要让他再伤害到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想要解释过,可是他们不给我解释的空间,我于是慢慢的封闭自己,交友圈从乖学生、成绩好的资优生变成品性差、行为不良的坏学生,在和他们做朋友的同时,我也维持着自己的成绩,不让那些所谓的乖学生看不起我。
升上国中以后,因为我们大部分的人都是读同所国中,以致于小学时的传言开始在国中里流传,传言从我抢别人男朋友到我喜欢勾引男生都有,最夸张的是,竟然还有传言说我是做援交的。一开始听到确实很生气,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反正他们传他们的,我过我的,只要我知道自己没有做就好了,但也因为如此,除了踍允以外,我谁也不相信。
想着想着,我突然觉得很感伤,因为此刻正在和李樈偊说话的,正是我那时候最要好的朋友。
真是不堪一击的友情啊。
突然,他们一群人慢慢散开了,离开前,不少人还不忘回头瞪我一眼,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看向李樈偊,也是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李樈偊正看着我,我于是问他:“干麻?”
他在他的位置上犹豫了一下后,才走到我的位置来,一脸抱歉的对我说:“昨天很抱歉,我不是故意不回答你的话,你没有生气吧?”
“没。”耸了耸肩,我问他:“刚刚那些人你怎么跟他们说?”
他摇头。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了?”我撑着脸,用着一副对这件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的表情看他,只见他慌张的摇摇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他慌张的表情让我忍不住笑的出来。“真是个有够诚实的孩子。就算说自己跌倒那类的话来搪塞也行吧?既然什么都不说,像你这种人还真少见。”
他的脸微微泛红,并且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情沄,外找。”在他正打算和我说些什么时,突然有两个女生喊了我的名字,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找我了,会让她们如此亲密喊我的人,除了踍允还会有谁?
我要李樈偊等我一下,然后朝门口走去。那两个女生给了我一个虚伪的笑容后,很愉快的跑出了教室,我白了她们一眼,才走近踍允,踍允没有说话,只是将一瓶葡萄汁递给我,我笑了出来,开心的接过那瓶葡萄汁,对他说:“谢啦。”
踍允给了我一个淡淡的笑容,要我快点进教室,接着,他转过身离开。他走没几步我便喊住他,他疑惑的转过头来看我,我犹豫了一下后,才笑着对他说:“要忘记昨天的那些对话喔。”
他先是一愣,才对我说:“早忘了。”
“骗人。”在他转过身离去时,我喃喃的说,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根本没有忘记,但他知道我在尴尬,所以才会假装自己其实已经忘了,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的原因,他总是默默的在帮助我、陪伴我,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会为别人想的心。
无奈的笑了笑,我走回位置上,李樈偊还乖乖的在那等我,看的出来他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在他准备开口的同时,班导从门外走了进来,并且喊了我和他的名字。
我和李樈偊互看了一眼后,才朝班导的方向走去。班上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我们两个身上,不同的是,他们看李樈偊是以疑惑的眼光在看,至于我,他们则是带点愤怒的情绪在看。
也许是注意到班上突然安静了下来,班导要我们和他到办公室去,他说教室里不方便谈,我们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班导后面走了出去。
“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才刚进办公室,班导就把两张数学考卷放在我们面前,要我们解释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错的题目会相同。
李樈偊低着头,什么话都没说,我露出笑容,用轻快的语气对班导说:“还有怎么回事?当然是我主动跟他借来抄囉。”
听完我说的,李樈偊立刻抬起头来,露出惊讶的表情,我则是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明明数学成绩就不差,为什么不自己写?”班导露出无奈的表情,语气中没有一丝责备。班导是所有老师中,唯一不因为那些传言而对我冷漠的老师,就象是李樈偊一样,是唯一会用真心对待我的人。
“来不及写了呀,我忘了带回家。”好无辜的、我这么回答。
“反正你也很少在准时交作业,何不写完再交?”班导师的表情还是很无奈,而他的话让我愣了好一阵子。
“李樈偊。”我喊了他的名字,他吓了一跳,慌张的看着我。“我记得你是说老师说要准时交对吧?我想我应该没记错喔。”
“呃,老师是真的有说。”李樈偊求救的看向班导,班导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着对他说:“我是说其他人要准时交,方情沄的话就不必了。”
“好了,你们都先回班上吧,快上课了。”看了看表,班导这么对我们说,我们向他道过谢后,才离开办公室,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进教室以后,在众人的凝视下,我们走回自己的座位,我承认我被那些眼神看的很不舒服,因为那彷彿在告诉我,我是个肮脏的东西,不适合和李樈偊站在一起。尽管如此,我却还是假装没看见那些目光,甚至回瞪了几个人一眼,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度过了无聊的历史课,当我正考虑着下午是否要逃学时,李樈偊突然走向我,我疑惑的抬起头看他,他的表情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我不耐烦的瞪着他,对他说:“有什么事情要说就快说,没事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打扰我。”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总要表现的好像不在乎那样?”他小心的问着,而在他这么问完的同时,我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我,看见了在他清澈双眼中映出的那个丑陋的我。
请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这只会让我惊觉在你世界里我是如此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