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但不能否认的是临岐有坚定的信念、识人用人的先见之明和天生的王者之气。这几年珂王的势力越来越大,朝中半数官员都倾向珂王,对珂王之子齐天治更为礼遇。对此临岐非但没有丝毫表现出不满,反而事事推崇齐天治。于是齐天治更加目中无人,骄蛮无礼。只有在私底下时,临岐才恨恨道:“我就是要把他捧得高高的,这样摔下来时他才会重重地痛,本太子总有一天是要他加倍偿还的。”那时他才十三岁。
这日,涵公子与临岐正在书房拟订新商法条例细则,二人又商讨一番后,涵公子将条例细则装入信封,临岐唤了一名侍卫吩咐,尽快将信送入京城。
待侍卫离去后,涵公子又与临岐说起前秦御史一案,又将无影门主秦寮过往细说一遍。
临岐点头,声音略为沉重:“确是我们齐家负了他们,如若不是珂王权势倾天,我朝那么多忠良怎会含冤莫白?被诬陷的,被贬的,隐退的,不计其数,现在朝堂多是些奸佞小人,可恨的是父皇不能动他半分。”临岐重重地拍上桌面,眼中是不甘与愤恨。
“我听闻前刑部侍郎祈向然现在莫县做一名城狱史,此人素有刚直不阿的清名,当年与秦继交好,俩人联手为朝廷做过许多利国利民之事,只是后来,秦继被陷害满门抄斩后,祈向然以为大哥西征回来后,会为秦家主持公道,只可惜当时大哥还未看清三哥,选择相信三哥,而祈向然又被三哥打压,遂让他心寒,远离了庙堂,自请回乡,回乡后被乡民举荐做了一名城狱史直到现在,真是可惜了他的才华和那一身的正气。”涵公子摇摇头,眼中一片痛惜。
“此事我亦有听闻,我欲回京后与父皇商议,最好能让你皇亲笔书信一封,恳请他再回京助我们一臂之力。”临岐神情坚定,眼睛看向墙上那幅“宁静致远”的字画。
涵公子微微颔首,“他既与秦继交好,可在信中提及秦寮和为秦继正名一事,如此才能真正地劝动于他。”
临岐点点头。
这时又听到梅环儿在外的说话声,似乎在交待厨房师傅一些事情。
“看来,我们今日又有口福了。”涵公子朝临岐微微一笑。
临岐不语,径直出去了。
“何师傅,那这个五香獐肉你一定要多多费心了。”梅环儿冲一个身穿短衣,圆脸的中年男子道。
“放心,放心,梅小姐的东西哪有不费心的道理。”何师傅笑着摆摆手道。
“吃吃吃,我看你早晚变猪。”临岐走过来,白了一眼梅环儿道。
梅环儿高傲地将头一抬,回道:“手下败将,还敢对本小姐指三说四。”
“你……”临岐想起那日之辱,脸上颜色变了变。
梅环儿嘻嘻一笑。
“臭丫头,你少得意,总有一天本少爷要向你讨回来的。”
“我看你才是臭小子吧,那天是谁站在一堆臭豆腐里,还摆着一张臭脸,嘻嘻。”梅环儿想起那日,又乐了起来。
临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四周侍卫、仆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梅环儿一步蹦到临岐面前道,双手负在后背,身体微微前倾,眨着调皮的眼睛道:“臭小子,我刚叫了吴大娘,等下送五斤臭豆腐来给你吃呢,你可要好好吃哦。”
临岐茶色的眸子瞬间变得赫红,冲园中侍卫吼道:“别把人放进来。”
梅环儿哈哈一笑道:“那天要不是王伯叫人帮你把臭豆腐买完,说不定你现在还站在街头臭着脸卖真正的臭豆腐呢,所以我就叫了吴大婶过来,教教你怎么卖臭豆腐的,让她传授点经验给你,要是下次你又输了,可怎么办呢?”
临岐咬牙紧紧盯着梅环儿,一字一句道:“梅环儿,看我笑话,你开心是不是?”
“你可别误会了。”梅环儿连忙摆摆手,一脸真诚道:“虽说你们世代从商,可是你一点做生意之道都不懂,你看你那天,自己对自己的货物都一脸嫌弃的模样,别人还怎么可能去买?俗话说上门就是客,你还臭着张脸把人家给吓跑了,你哪有生意人的样子,哪有做生意的态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当今的太子在那卖官呢。”
四周众人吸了一口冷气。
“放肆!朝廷赫赫岂容你胡言乱语污蔑!”临岐衣袖一拂,看向梅环儿:“此等言语,不可乱说,否则你性命难保。”
“听你说话这口气,还真把自己当太子了呀。”
见梅环儿居然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心中一阵恼怒,“何虚假当,我本就是太子。”临岐肃了肃面容,望了一眼梅环儿。
“你是太子,本小姐还是公主呢。”梅环儿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你是公主?”临岐想起仪态万千,温柔如水的皇姐静雅公主,再看梅环儿刁蛮的模样,不禁一笑,“就凭你这副模样也能当公主?”
“你倒说说我凭什么就不能当公主了?公主还未必有我这么喜人呢,哼。”梅环儿不屑地扬扬下巴。
临岐被梅环儿骄傲的俏模样逗得一笑,茶色的眼眸朗如星月。或许,你当不了公主,不过……当个太子妃还是勉强可以考虑一下。
“嗯,不错,我看当今的公主就没有环儿这般喜人。”涵公子温润的声音飘过来。
“就是嘛,给我个公主当,我还不稀罕呢,天天呆在皇宫有什么好玩的。”梅环儿高兴地走向涵公子。
临岐的眼神暗了暗。
“知道你爱玩,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涵公子笑道。
“喏,这是我今天跟宝姐姐从附近山上打回来的獐子,我要请何师傅给我做五香獐肉。”梅环儿指了指地上一只褐色獐子。
“这大雪天的,你一大早就跑山上去了?”涵公子说着拉了拉梅环儿的手,感觉手凉凉的,“下次想吃,告诉我就行了,没必要去冷一回。”
梅环儿缩了缩勃子,嘻嘻一笑道:“我就是喜欢去雪林里打猎才去的,其他的倒是次要的。”
涵公子无奈地一笑,牵起梅环儿的手道:“手都冰凉了,快回房去暖和暖和。”
“嗯。”梅环儿笑着点点头。
临岐垂下眼眸。
这次照例将纪存之、纪宝之、小娟一起邀了过来。
纪存之满面笑容对众人道,“真不知我们这是承了涵公子的情,还是沾了环儿的光,天天都这般地有口福。”
“为了这口福,我们可天天伤了芳嫂的心。”纪宝之笑接道。
“我们晚上叫芳嫂给我们做臊子面,然后吃个精光,芳嫂就不伤心了的。”梅环儿调皮地眨眨眼笑着道。
众人一阵大笑。
用过午膳,众人在微园集思阁中,饮茶谈笑,外面白雪絮絮,室内笑声阵阵,暖意浓浓。
这种温暖、随和的感觉临岐从未有过,刚开始有些冷硬,后来随着纪存之的风趣、纪宝之的爽朗,梅环儿的精灵古怪、涵公子的尔雅便也不由地加入到会话中来。
随后,纪存之兄妹又邀了涵公子与临岐去雨园顺便尝一尝芳嫂的臊子面。
一行人出了微园。
没走多远,一辆华丽的马车迎面驶来。
包云天打开帘子步下马车,眼望着梅环儿微微一笑。
未待梅环儿开口,包云天半眯着桃花眼对梅环儿道:“梅姑娘,你对我多有误会,这次我特地来澄清。”说着又打起帘子,一个衣裙华丽的女子施施然步下马车。
“是秦姑娘。”小娟忍不住开口道。
“诸位。”秦双双看向梅环儿、纪宝之与小娟缓缓道:“上次是我骗了几位,心中一直有愧。不求几位能原谅,只是包公子他的确是个好人。”
“你……”纪宝之看上她的腰腹。
秦双双摇摇头,带着一丝落寞的笑容道,“是假的。”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梅环儿忍不住问道。
秦双双望向包云天,眼中柔情点点,“我十三岁便被父亲卖入歌坊,十五被丹州知府魏群锡买去做了小妾,那魏群锡原是珂王幕僚,为了拉拢得意山庄,明里暗里不知使了多少计谋。后来,听闻得意庄少庄主包公子喜好声色犬马,便要我以色诱之,这才安排了解灯谜的初遇。后来,后来不想假戏真做,我……”秦双双声音渐渐低下去,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
“其实包公子早就知道这一切的计谋,他虽表面迎合,却从未对我有过轻薄之举,……是我痴心妄想了,我知道你们与他相识,也知他对梅姑娘……”秦双双抬起头,望着梅环儿,眼中星光点点,“梅姑娘,其实包公子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
“好了,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只是她有没有用心在看,而不是被别人所言而左右。”包云天打断秦双双的话,眼睛却看着梅环儿一字一句道。
梅环儿眼皮微跳,心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再说误会你的又不是我一个,怎么扯着我不放呢。
“既然你当初要向我们演戏,这次为何又要来澄清?”纪宝之看向秦双双道。
秦双双眼中含着心酸,笑了笑,“那日,包公子亲自找到我,跟我说了许多,让我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就像珂王软硬皆施,得意山庄依旧不肯归附,而我,无论是生死相随,或是百般算计仍是一场空。”
秦双双言虽浅,意却深,众人一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