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环儿吃了一惊,几乎喊了出来,秦寮伸手揽住梅环儿,手在她腰间扣了扣,示意她不用害怕。
“跟着他。”秦寮指了指邓松间远去的方向,夜色中什么都看不清,只隐隐闻得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是。”那人点头应声后,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秦寮低头看到梅环儿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一笑,伸手拂了拂她的面颊。
“原来是真的。”梅环儿喃喃自语。
“什么真的?”秦寮问道。
梅环儿便把那日在马车上纪存之所说的讲给了秦寮听。
“你害怕我了吗?”秦寮看向梅环儿神色淡然,只有紧握的手泄漏了心中的紧张。
梅环儿摇摇头,“当然不会,不论你有多少个身份,但你就是大哥啊,永远都不会变。”梅环儿拉着秦寮的手,轻轻道:“我只盼着你早日摆脱背在身上的枷锁,过得开心幸福,其他都不重要。”
秦寮星眸中流过水晶般的光彩,主动将梅环儿圈入怀中,低低道:“环儿。”清越的声音如泉水流淌山林,像月光照在绿波上,缠绵、深情、感动。
皑皑的白雪透着清清柔柔的光,四方寂籁,天地寒意如盖,只有这小小的温暖渗在这寒冬里,像天空一望无际黑幕布上缀着这颗星辰,虽小,光芒虽弱却格外地动人。
“他们就是听到这个的声音才会出现吗?”回到秦寮住的小院子,梅环儿拉近秦寮的右手,低头看着那只金珀光雪花扳指。
秦寮点点头。
“那扳指怎么会发出声响呢?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扳指。”梅环儿好奇地问道。
秦寮微微一笑,从右拇指上将扳指取下,指了指一下扳指的中央,“这是由两块琥珀组成的,底部嵌入了金属片,摩擦转动时会发出声响。”秦寮耐心地解释。
梅环儿接过扳指,凑近眼前细看发现真的是由两个琥珀扳指组成,中间衔接得十分完美。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中间有一条缝隙。扳指壁上还雕了两朵六棱雪花,每一朵雪花的纹路都雕刻得一清二楚。梅环儿大为赞叹,将扳指往拇指上一带,转动上面的那个扳指,果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太有意思了!”梅环儿惊奇地对秦寮道。
秦寮眼角含笑地点点头。
梅环儿还欲问这扳指是请哪位能工巧匠做出来的,结果一个身材颀长,黑发束带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俩人面前,梅环儿一时呆住了。
“无事,她闹着玩。”秦寮看了一眼梅环儿淡淡地对那人道。
那人看到金珀光雪花扳指在梅环儿的手上时,眼中微微有些吃惊。
梅环儿见他面容带着女子的秀丽,双目清朗透彻,坦荡如水,恍如一个文弱书生,身法却无声无息,不禁向秦寮问道,“他是谁?”
“他是无明。”秦寮说完,转向无息道:“你先退下吧。”
秦寮向梅环儿说话神情和语气,无明心中大为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听得秦寮吩咐后,点点头,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梅环儿嘴巴再次合不起来。
当秦寮拍拍她的头时,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将扳指取下,还给了秦寮。
秦寮不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将扳指戴回手上。
“对了,大哥,你知道刚才我们去偷的瞧人是谁吗?他的声音和相貌悚得让我心里起毛,再也不想见到他了。”梅环儿拍拍胸口对秦寮道。
“他是毒王闻道。”秦寮淡淡道。
梅环儿初涉江湖,自然不知毒王的声名,所以表现得十分平静。“哦,他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毒王,所以故意将自己弄成那副尊容。”梅环儿心气不平说道。
“据说他之前也是有一副好皮囊的,人称之为玉面毒生,后来因与药王木百草一较高下,毁了容貌,木百草也因此封隐山林,不再踏足江湖。”
“他们师兄弟二人那争强好胜的心也太强了些吧。”梅环儿皱眉道。
“他们的恩怨谁能说清,你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茶楼里应该没这段的说书吧,这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秦寮笑问道。
梅环儿眨眼一笑,将包云天所述之事告诉了秦寮。
“我的猜想果然没错。”秦寮沉思道。
“你早就猜到了是吗?”梅环儿问道。
秦寮低低地嗯了一起,突然出手点了梅环儿昏睡穴,梅环儿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
秦寮低头看着艳容皎皎,睫毛低覆的梅环儿,轻声道:“该回去了,与我在一起太过危险。”
发现梅环儿偷溜出去,直至天黑都尚未归来,纪存之几人正在坐立不安时,却见秦寮抱着梅环儿走了进来。
“小姐!”小娟急忙走去,因身体尚未恢复,几步路走得气喘吁吁,她焦急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她没事,只是睡过去了。”秦寮道。
纪宝之与纪存之赶了过来。
“环儿。”纪宝之伸手去接过梅环儿。
秦寮毫无放手的意思,淡淡道,“不劳。”
纪宝之收回手,回了回神,指了指旁边的一间房道:“环儿住那间。”
秦寮将梅环儿抱入房内,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替她轻轻地盖上,转身向纪存之、纪宝之、小娟道:“几位无需担心,我点了她的昏睡穴,明早自会醒来。”
几人点点头,纪存之拱手道:“多谢秦兄。”
秦寮侧了侧身,避过纪存之的行礼,淡然道,“眼下平凉正处多事之时,麻请纪兄费心多看管她。”
纪存之愕然一下后,心中了然地点点头。
第二日梅环儿醒来,心中把秦寮狠狠地恼了一遍,又深深地叹息了一回。
“小娟,在府里的时候,娘总夸你煮的面好吃,你倒是教教我。”梅环儿对风寒渐退,精神大好的小娟道。
“小姐怎么想起学这个了。”小娟瞪大眼睛,吃惊道。
梅环儿想也不想地说道:“就是想学了。”
“家里下人成群,小姐学这个有什么用?”小娟道。
“小娟,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走走,现在就教我。”梅环儿拉着小娟的手向厨房走去。
纪宝之在旁微笑不语,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眼中还带着一丝促狭的笑容。
在浪费面条七把、鸡蛋半篮、汤碗若个后,梅环儿终于端出了一碗像模像样的面条。如果不计厨房被烧掉半边、调料撒了满地,也不计梅环儿的灰头土脸、衣衫凌乱、手背起泡等等,这碗面条还是很成功的。
小娟很想对梅环儿夸两句以示鼓励的,望着人的狼狈和一屋的狼藉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嘴角抽了两抽后,终于想到了句:“真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
梅环儿颇为自得地撇了撇嘴,一副当今天下煮面条功夫第一人者舍我其谁的自得模样。
那厢,纪宝之早就笑抽了,纪存之抚额头痛,而木兰居的张大厨眼中含泪,嘴唇抖啊抖,硬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梅环儿回房将自己收拾干净后,来到大厅,选了张虎皮大椅坐了下去,整个人缩在椅子中,怔怔出神。
这时,纪存之去了前院商铺,纪宝之与小娟走了进来。
“这又是为何?”纪宝之问道。
“我头晕、头痛、浑身乏力。”梅环儿按头皱眉。
“刚才还拆了半个厨房,就这半会功会就焉成这样了?”纪宝之望着梅环儿的表情考究道。
小娟连忙赶到梅环儿的身边,探了探她的额头。
梅环儿捉住小娟的手,吸吸鼻子,含泪欲泣道:“小娟肯定是你的风寒传染给我了,我现在好难受。”
“那怎么办?我去请大夫。”小娟急急道。
“你又对这平凉城不熟,自己病还未大好呢。”梅环儿闷声道。
“算了,我去吧。”纪宝之摆摆手,虽有疑虑,但终是不放心。
梅环儿虚弱地点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
纪宝之走了两步,犹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见小娟满脸关心地在旁围着,才掉头离去。
待纪宝之走远,梅环儿拉着小娟的手道:“小娟,别人说生病时特别想一些特别的东西,我现在就好想吃八宝酥酿。”
“不是啊,我生病时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小娟道。
“那是你,每个人都不同的,我现在就很想吃八宝酥酿,要是现在能让我吃一口,我的病肯定减轻一半。”梅环儿道。
“这哪有卖呢?”
“木兰居的对面品如斋中就有,我昨天听张大厨说的,他说那家师傅做得特别好。”
“那我现在去买。”
“好。”梅环儿立即应声道,顺便虚弱地挥了挥手。
待小娟远去后,梅环儿将早已写好的书信往桌上一放,精神抖擞溜出了门。
梅环儿在西大街转了半天才找到秦寮住的院子,推门进去,秦寮却不在院内。
梅环儿又走了出来,到街上转两圈,寻了个酒楼走了进去。
在等上菜的间隙,梅环儿一手支头,一手百无聊赖地叩击桌面,突然看到对面茶楼一个白衣仙姿的身影,正是多日不见的祈慕雪,她正与一位年约五十多岁,面有薄须,身材瘦削,身穿草绿色长袍的男子说话。
祈慕雪对那老者的态度甚是恭谨,老者对祈慕雪露出满意、欣慰、怜惜的表情。
梅环儿正欲高声同祈慕雪打招呼,这时祈慕雪二人已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祈……”梅环儿还未喊出来,却见祈慕雪白衫素裙的腰间挂着一个黄色的彩凤凰,十分地夺目。
梅环儿心突然一沉,再也喊不出一个字。
梅环儿摇摇头,摆脱心中莫名的烦闷,再看向茶楼时,却已不见二人影踪。
梅环儿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时,小二正将炒好的菜肴端了上来。
梅环儿闻着香气扑鼻的菜肴,像阳光穿透至心间,顿时天高云淡起来,夹了一块平凉烧鸡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满意地咂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