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东城的拆迁工地上死谧一片。湿漉漉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土臭和雨腥掺杂在一起的怪味。铲车司机昨天拿着侯三的封口费,径奔春满园娱乐城,他先是K歌,接着桑拿,接着又找了俩小姐,着实地潇洒了一次。当他到拆迁工地上早班的时候,只见打更的老头目光惊恐地站在工地的门口,铲车司机揉了揉充满血丝的眼睛,刚问了一句——侯队长上班来了吗?
打更的老头哆嗦着嘴唇:“死人了,死人了!……”
铲车司机一路小跑,急忙来到了地下室半开着的铁门前,铁锤一只白兮兮的手,从铁门里直伸了出来。铁锤手臂僵直,五指使劲,看他的样子,一定是在濒死的一刻,努力想抓住易逝的生命。可是生命就好像浮在空中的一缕水汽,飘忽、飞升以至于无情地抛弃了他。
铲车司机吓得后退几步,他哆嗦着手,抄起了手机,急按侯三的手机号码,可是地下室中,却隐约地传出来了侯三手机的铃声,看样子侯三也是凶多吉少了。
铲车司机急忙又给佟大头打电话,佟大头一听拆迁工地死了人,他在电话里大叫:“死人,谁死了?”
铲车司机讲完情况后,佟大头电话里的声音挟着恐惧:“赶快报警,我随后就到!
佟大头开着奔驰赶到工地的时候,三辆鸣着警笛的警车车轮压得泥路上的积水四溅,也随后急速地赶到了。开路的警车刚刚停稳,市刑警队队长洪占峰便一马当先,“嗖”地一声,从车上开门跳了下来。
洪占峰今年38岁,他浓黑眉毛,豹子眼睛,一米八的个子,给人以挺拔稳重的感觉。佟大头急忙一脸谦卑的笑容,上前和洪占峰握手:“洪局,您可来了!”
洪占峰一边走向拆迁的工地,一边向佟大头询问工地的情况,佟大头擦了一把冷汗,连忙解释:“工地的情况我也不大清除,这里一直是侯三在负责!”
刑警队负责出现场的警察们各自下车,他们手里拿着各种设备,已经来到了那座水泥楼的废墟前。洪占峰端详着那扇诡异的地下室铁门,眉头间不由得拧成了一个川字。
铁门被打开后,刑警们先给已经死亡的铁锤照相,法医等照相完毕,他俯下身来,伸手翻开铁锤的眼皮,然后对洪占峰汇报:“他死于昨晚下半夜1点钟左右,是被利刃贯胸,刺穿心脏,流血过多而毙命!”
洪占峰看着尸体后背衣服上一个拳头大的血痂,他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了手枪,用强光手电照亮,洪占峰沿着石阶直奔幽暗的地下室中走去。
这是一座用混凝土浇灌的地下室,墙壁厚度竟达两公尺以上,完全可以抵得住航空炸弹的袭击。洪占峰借着强光手电的亮光,可以清楚地看见,铁锤死前曾经从遍布脏斑和苔藓的台阶上爬过,台阶上一道黑红色的血痕清晰可辨,地下室的通道中血腥气刺鼻。
沿着地下室的台阶越往下走,血腥味越浓,五米长的台阶走完,再通过一道半开着的铁门,便来到了台阶的尽头——这是一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地下室。
地下室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条形的会议桌,八张椅子,分别摆在桌子的四周。东端的椅子上,仰天倒座着一具身穿寇岛军服的骷髅,这具骷髅的两只手伸在桌子上,手里好像曾经拿过什么东西的样子。
侯三和刀螂已死,刀螂的尸体仰面朝天,两手平伸,倒在地上。由于死亡前的巨大痛苦,他的两手在地下室的水泥地上,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而侯三的尸体却趴在桌子上。他的右手被身子压住,左手大张着,仿佛要努力攫取什么东西的模样。
侯三和刀螂都是胸口中刀,被人一击贯心而亡。刀伤呈开放性的1字型,死者伤处绽开的肌肉整齐平滑,很显然凶器非常锋利。
那具白骨骷髅身后的墙壁上,还嵌着一只巨大的保险柜,保险柜的柜门全部打开,里面除了一些发黄的旧文件,已经空空如野,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刑警队的法医一边比量着尸体上的伤口,一边对洪占峰汇报:“凶手杀人手法纯熟,凶器准确地沿着死者肋骨的缝隙而入,而且都是一击毙命。从伤口的情况上来看,凶器好像是单刃带血槽的三八大盖的军刺!”
三八大盖又名有坂步枪,1905年定型生产。取自寇岛明治天皇明治三十八年的年号,故此得名——三八式步枪。
三八大盖的军刺标准的长度为该刺刀全长52.5厘米,刀体长40厘米,质量0.69公斤。在寇军侵华战争中,三八刺是很常见的武器,1949年解放后,三八式步枪和三八刺作为基层民兵训练的武器,也曾经存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滨海市刚刚解放的时候,曾经发生过多起三八刺杀人的案子,随着这些年收缴管制刀具的力量不断加大,三八刺也就几乎绝迹了。滨海市就再也没发生过这种凶器杀人的案子。
洪占峰在刑警队工作多年,虽然没有办过用三八刺杀人的案子,但却听说过这种步兵刺刀的厉害。三八刺要比市面上能见到的刀具的钢口都要好,而且两端还带有血槽,除了刺身过长,不便携带之外,可以说这是最好的杀人武器。
洪占峰站在地下室的门口,他一边观察着现场,一边静等着法医和刑警们取证和照相。二十多分钟后,提取脚印和指纹的刑警手拿沾有指纹和脚印的胶带,来到洪占峰身边报告:“洪局,地下室中,除了侯三和他的两个手下的脚印和指纹外,还出现了一个神秘人物留下的脚印。这个神秘人物,极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这个神秘人物脚上穿着军靴,带着手套,虽然提取不到他的真实指纹,但从39码的军靴便可以初步推断出,凶手身高应该在1米58至1米60之间。
洪占峰点头命令:“继续寻找线索!”他讲完话,便惦着脚尖,来到了侯三尸体的旁边。他两手用力,将侯三的尸体翻了个身。侯三被压住的右手握得很牢,洪占峰掰开了侯三紧紧攥着的拳头,就见侯三的手中黄光闪闪,竟有一片月饼大小的金叶子被他握在掌心里。
这片皱巴巴的金叶子有一个直角边,靠近直角边的部位,刻写着一个古怪的外文单词“шесть”(赛斯特,俄语6)再看这片金叶子的断碴很不整齐,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撕扯下来的样子。
洪占峰借着手电的亮光,仔细一看,他发现这张皱巴巴的金叶子上竟有20多个外文单词,洪占峰是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曾经系统地学过英语,他看着这金叶子上面的外文单词,几经拼写和辨认,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金叶子上的单词绝对不是英语。
洪占峰取过镊子,他将这片皱巴巴的金叶子装到透明的证物袋中,刑警们也对洪局这个新发现感到很震惊。大家正在传看着新发现的证物,就听地下室的入口石阶上一阵吵闹,洪占峰回头忙问:“怎么回事?”
守门的警察还没等回答,就见一头乱发的冯小闹出现在地下室的门口,他对着洪占峰一呲牙说:“洪局,是我,小闹!”
冯小闹是《滨城早报》记者部主任,以特能抢新闻而著称。洪占峰也对这个冯小闹大感头痛,他用手在地下室内画了一个圈子,然后严肃地说:“保护现场,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守门的几名刑警得到洪局的命令,他们还没等“客气”地将冯小闹请出去,冯小闹急忙说:“我可不是外人,我们报社和市公安局还是联建单位呢!”
冯小闹一边和“请”他出去的刑警们敷衍,一边快速地举起佳能单反机,随着闪光灯连闪,他“咔嚓,咔嚓”地对着凶案现场便是一通乱拍。直到红占峰用手捂住了冯小闹的镜头,冯小闹这才笑嘻嘻地说:“洪局,《滨城早报》报社几十口人,还指着我的头版消息吃饭呢!”
洪占峰语气冰冷:“冯大记者,你已经影响到我们办案子了!”
洪占峰早就领教过冯小闹的厉害,有一次洪占峰办案子,冯小闹为抢新闻,也是硬闯办案现场,气得洪占峰硬将他架了出去。冯小闹不依不饶,一直告到了王局长哪里,他面对王局长,大讲了一通新闻采访自由,记者不受限等等一大堆堂皇的道理,王局长也是被冯小闹讲得头大如斗,半晌喘不过气来。
最后还是洪占峰摆了一座酒席,并当面给冯小闹赔礼道歉,冯小闹这才消停了!
冯小闹站在台阶上,他连声说:“不影响,不影响,我再问一个问题,问完我立马自己消失!”
洪局不耐烦地说:“问吧,什么问题?”
冯小闹一手掐着相机,另一只手拿起了录音笔,他对洪占峰问:“洪局,您认为这件案子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洪占峰面色平静地说:“对不起,无可奉告!”
冯小闹一见难在洪局这里打开突破口,他正要打退堂鼓,可是却突然发现证物袋中的那片金叶子,冯小闹就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眼,他高举相机对着对着证物袋中的金叶子又是一阵猛拍。
冯小闹用的是高倍相机,金叶子在相机中的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到字迹。洪占峰正要想个办法,将添乱的冯小闹撵走,他皮包里的手机响了,等洪局接完电话,他的眉心便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洪占峰转头对冯小闹说:“冯大记者,市内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你不跟着我去一趟现场吗?”
冯小闹一听市内又有血案发生,当时就好像被打了一针鸡血,他连声说:“谢谢洪局提供新闻线索,今天晚上,我请你到海鲜楼吃澳洲龙虾!”
洪占峰对冯小闹一招手:“跟我来!”
洪局在凶案现场取证完毕,滨海市文物鉴定协会的会长沈墨领着几个专家,随后坐车也到了。沈墨和洪局握过手后,他领着专家走进了倭寇时期,遗留下来的地下室中,他们将对地下室内的东西,做文物鉴定工作。
洪占峰领着几名精干的侦查员和法医上了警车,冯小闹的座驾是Jeep指南者,虽然有2.4升强劲的马力,可是一上公路,他这才知道上当了,前面带路的警车警笛长鸣,根本就不受街口红灯的限制,警车在市内的街道上穿行,如入无人之境,冯小闹虽然是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可是他的指南者却不敢硬闯红灯。
十分钟后,冯小闹就把洪局的警车给跟丢了,等他再给洪局打电话,洪局的手机竟处在关机状态。冯小闹去了三四个地方,又打电话连问了十多个线人,最后终于弄明白,竟是滨海市帝豪苑小区发生了第二桩凶杀案。死者竟是滨海市著名的民营企业家,百福全连锁金店的老板王全树。当冯小闹他开车来到帝豪苑别墅的时候,洪占峰已经将王全树被害现场的取证工作全部做完了。
百福全金店的总经理廖柏寒,领着手下十几名金店的高管伫立在王全树家的院子里。百福全金店总店的保安队长孙拐子连声咒骂凶手,他的两只拳头被攥得咯咯直响,看样子凶手真要是出现在他的面前,孙拐子不把凶手的骨头全部砸碎,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家的别墅昨晚被盗,王全树也是惨死在了卧室的地板上。他的脸上被划了六七刀,身上的骨头多处折断,左手的手指也都被砍掉了。
冯小闹为了抢新闻,经常要到凶案的第一现场去采访,可是看着王全树受虐而死的惨状,他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王全树趴在了地板上的血泊里,他身上穿的法国骑士牌的睡衣,竟全都被鲜血染红了。王全树临死前,还用右手的食指沾着血,在地板上偷偷写上了——“黄金之书”四个潦草的字迹。这四个字写完后,王全树将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紧扣在手心里,看罢这个奇怪的手势,洪局也是连皱眉头,王全树这个奇怪的手势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