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信,自然是要交给武夷咏春派掌门人的。信中请求掌门人让菱儿拜师学艺,习得“武夷咏春拳”全部真传。
而第三封信,却是写给师父上官群的。信中提到,自己虽已将破阵之法传给女儿,但女儿天生目不识丁,又是哑巴,无法将破阵之法传给外人;再者,她又已成为咏春门人。请求师父高抬贵手,饶她性命。
天机子将三封信交给了菱儿,并送了她一柄匕首防身。菱儿将衣物,粮食及盘缠装入包袱;踏上阶级,走了三层楼,来到了天井之下。天机子在楼下仰望,一颗心怦怦而跳;却见菱儿回眸向父亲微笑,似乎在对父亲说:“爹爹不用担心,菱儿可以办得到的。”天机子见了女儿自信的眼神,倒也宽心了许多。
菱儿应当是牢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囚犯们凝神观望,心中所思各异:有些人充满期待,有些人摇头叹息。只见菱儿望着天井出神片刻,然后伸出纤细的胳臂,抓住了“兑”位那块石砖。一碰之下,那块石砖向上移动,露出一块空位。菱儿平心静气,心中思索着:““坎中满,兑上缺”。那么“兑”若“上缺”,则“坎”必“中满”。”她正这么想着,即刻便见“坎”位那块石砖自动向中挪移,填补了那块空位。
菱儿毫不犹豫,另一手伸了上来,抓住了“离”位。“离”位石砖一碰即陷,菱儿知道此举必能造成“艮”位突起。菱儿对此变化已习惯成自然,当下看也不必看,脚一踏,已准确地踩到了“艮”位。菱儿一步一步渐渐向上,天机子喜忧参半,全场鸦雀无声,各人屏息观望。
八卦天井上的青石砖变化无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棘手的障碍物;但对菱儿来说,反倒成了助长攀爬的阶级。菱儿藉着石阶,越爬越快,越爬越高。她爬得越高,囚犯们就越为她惋惜,因为小小年纪便要死于非命,实在可惜。但天机子心中却已认定,菱儿必能破阵出牢。皇天不负苦心人,菱儿总算没有让父亲失望,约莫一顿饭工夫,菱儿便已征服了这八层楼高的天井!全场欢声雷动,天机子也不禁喜极而泣。
从今以后,牢中囚犯信心大增;既然这年仅十岁的小小女孩儿都能破阵出井,自己又有何所恼?又何足以忧?
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菱儿之所以能够破阵,其实是因为天机子早将破阵之法传授于她。菱儿正是这百中选一的例外,换作他人,依旧难如登天!
菱儿逃出生天之后,终于见识到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只觉惊奇万分。那些花花草草,飞禽走兽,向来只听父亲口述,生平从未见过。菱儿这回当真开了眼界,惊喜过望,视线片刻没离开过这些动人的花草树木,虫鸣鸟叫。
菱儿伸手入怀,摸着父亲留给她的匕首,想起父亲的嘱咐;下定决心,今生绝不令父亲失望。她昂首阔步地走着,在白林谷中游荡片刻,终于遇上了师姑聂如裳。菱儿便将天机子写给聂如裳的信,递给了聂如裳。而后菱儿从聂如裳口中得知,原来上官群在杀害邱泷的那年染上了瘟疫。上官群不善医术,偏偏神医邱泷又已死于自己之手;上官群的病无人医治,从此病入膏肓,没过多久便离开了人世。菱儿听了心下暗叹;上官群既死,父亲所备的第三封信,便算是白写了。
上官群临死前将掌门之位及“含尸毒功”秘籍传给了聂如裳。姚千莲不服,三番两次前来挑战,要夺取掌门之位及“含尸毒功”秘籍,却始终无法如愿以偿。
白林蛊毒派素有门规,任何一人当上掌门,其他同门倘若不服,可随时以武力挑战,胜着为王。天机子生性与世无争,又恨毒术,自然不同于姚千莲般,会与聂如裳争夺掌门之位和“含尸毒功”秘籍。因此聂如裳与天机子的关系,向来都好。
看过天机子的信后,聂如裳自然愿意帮师弟这个忙;二话不说,即刻带菱儿前往武夷山拜师学艺。可菱儿师是拜了,却因聂如裳十分喜爱菱儿,之后便一直将菱儿带在身边行走江湖了。之所以菱儿虽已拜入武夷咏春派,武功却半点不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趟武夷山之旅,武夷咏春派与白林蛊毒派的关系,便由此而生了。
梁裘茸环抱双腿,缩在墙角坐着。她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天空,痴痴盼望能赶紧逃出生天。她想起自己离家已久,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湿鼻酸,晶莹的泪珠滑落而下。此刻却猛然想起自己父亲平日的叮嘱:“妳虽是女子,但却是我咏春门人,严咏春师祖之后。想当年严咏春师祖独自闯荡江湖,令武林同道大赞不让须眉!茸儿呀,妳日后行走江湖,更须隔外监强,才不致辱没了先祖名讳,切记!切记!”想到此节,终于拭去了泪水,脑中不时提醒自己要监强一切难关总会渡过的。
来到八卦天井牢转眼已有半个时辰。天机子还在房中为王穷机与姚千莲治伤,菱儿在旁帮忙。不一会儿,天机子怕菱儿累了,便要她出门透透气。菱儿推门出房,见梁裘茸坐在墙角,心事重重。菱儿走上前去,坐在梁裘茸面前。梁裘茸见她前来,对她微微一笑,菱儿也还以一笑。却见菱儿伸出手来,拍拍自己肩膀。菱儿不会说话,这举动自然是在安慰梁裘茸了。
梁裘茸眼角仍含着泪光,问菱儿道:“妹妹,妳都不会害怕的么?”菱儿轻轻地摇了摇头。梁裘茸叹了口气,双手托着腮帮子,道:“妳真了不起,都不会害怕的。”菱儿比手画脚了一阵子,想告诉梁裘茸:“我从小就是在这儿长大的,这里便是我的家,没什么好怕的。”但梁裘茸又哪里懂得?梁裘茸只能勉强笑了笑,对她道:“要是妳能说话,那便可以陪我聊天解闷啦。”
菱儿笑了笑,摇摇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梁裘茸;然后双手伸出,握着梁裘茸的双手,并对她点了点头。梁裘茸似乎懂了,菱儿应当是在说:“我可以做妳的朋友,一直陪在妳伸边。”梁裘茸好生感动,喜极而泣;当即也点了点头,抽抽噎噎地道:“谢谢妳啦!对,对……我们可以做好朋友!”想起自己在此逆境之中亦能寻得知己,也算万幸了。
广场上许多囚犯均已入睡,少了点人声,四周便安静不少。却见冯赫兆独自躺在对面墙角;并不睡觉,双眼睁得大大的,仰望夜空,似乎正苦思着逃脱之法。菱儿拿了几个馒头,分给冯赫兆及梁裘茸。梁裘茸饿得正紧,光是几个白馒头,无菜无肉,却也吃得津津有味。菱儿坐在梁裘茸身畔,一面吃一面对她比手画脚。梁裘茸初时不懂她比得什么,后来渐渐懂了,便“是啊,是啊”的回应起来。菱儿越比越起劲,笑颜如花,甚是可爱。
这时梁裘梁裘茸忽然想起一事,问菱儿道:“妹妹,为什么姥姥会说,你们白林蛊毒派不害咏春门人的性命?”菱儿呆了半晌,这其中缘由倒从未听父亲或白林姥姥提过;当下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