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严咏春功力已至随心所欲之境;根本毋须预备,便能随意发劲。当下右“膀手”左“伏手”,一攻一守,护住自己门户。图门乔左爪被她“膀手”格开,只道自己诱敌之举得逞;右爪已然跟进,抓住了她的“伏手”。严咏春“膀手”劲道却不中断,直向图门乔面门扑来。图门乔早料到有此一着,左手一圈,制住了她的“膀手”。图门乔眼见她一膀一伏全被制住;惊喜若狂之下,正要大笑,却觉身子竟猛然凌空,接着迅速向左飞出,摔个四脚朝天。
原来严咏春自始至终只顾体内真气运行,全然不把招式放在心上;虽然双手遭制,竟是一点感觉也无。但体内真气却已产生本能反应,剎那间化直为转,将图门乔硬生生地甩出。图门乔擒拿手虽强,实如麻绳般紧紧缚住严咏春;但严咏春此刻身子重如木桩,只消稍一旋转,便可将任何束缚之物带着一转而出。缚得越紧,只会摔得越痛。
五枚师太见严咏春仅在一招之内便已取了胜,哈哈大笑道:“怎么?图门公子现下使上了几招?”图门乔脸如死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入,哪有面子答话?
五枚师太接着对图门乔道:“愿赌服输,眼下一切你得听命于我!我问什么,你老老实实地给我招来!”图门乔道:“师太是想知道,我这套“图门拳”源出何处?”五枚师太道:“那是自然。”图门乔道:“这套武功确实乃家父亲传;若有虚假,天诛地灭!”
五枚师太冷笑道:“那你父亲又是从何习来?你方才说是他“自创”,我看倒也不见得罢?既是别人所创,那你到是说说,何以老太婆我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寻得强化之法?”图门乔默不吭声。
五枚师太转而向严咏春问道:“咏春,妳可得跟师父说说,在我传艺之前,妳这身功夫是从何处习得?又何以和图门乔所使的拳法一模一样?”
严咏春便即一五一十地向师父解释了:“家父乃广东茶商严从山。家父懂得一点粗浅的武术,便传给我防身自卫。家父见我已至适婚年龄,要安排给我许个好人家。我不从,并向家父提议,要求举办比武招亲;有谁能在拳脚功夫上赢得了我,我才答应出嫁给此人。家父称我不自量力;天下高手如云,凭我这小小姑娘几手三脚猫功夫,也敢比武招亲?此番作为简直是在耍小孩子脾气,根本毫无意义!
“过了些许时日,家父忽向我透露,自己偶遇高人传授了一套高深莫测的拳法,要我在比武招亲之前勤加练习,以备比武当日之用。所幸我还算颇具慧根,习练两三月有余,武艺大进。第四月家父便要试试我武功有何进境,便与我对拆起来。岂料拆个两三招,我竟一个不小心将父亲推倒在于地。我好生惭愧,连忙搀扶父亲起身。父亲只得摇头苦笑道:“我这女儿这回可难嫁了!”
“又过数月,父亲开始筹备比武招亲之事。他派人前往各省各城广布公告,弹指便到了比武招亲当日。来自各地的英雄好汉齐聚我严府大门擂台,要见见我严咏春究竟生得怎生模样。”
当时,严咏春并不知道,自己学的这套新武功,自然便是“无念黐拳”了。只是却不知这位严从山口中的“高人”究竟为何人?又是从何处习得“无念黐拳”?严咏春说到此处,目光不约而同的与五枚师太一齐望向图门乔。
五枚师太向图门乔问道:“图门公子,这套拳法从何处习来,你还不肯从实招来么?”图门乔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不吭一声。五枚师太看出他心事,収起怒容,温言道:“你只管老实道来,贫尼答应不伤害你性命便是。”
图门乔略觉安慰,终于突破心防,吐露真相:“其实这套拳法乃由家父派遣密探,到天地会中偷习得。”他口中的所谓“密探”二字,在五枚师太心中却是“内奸”。她早怀疑会中有内奸,听图门乔一说更是确定无误;当下急欲知道是谁,便问:“这厮姓啥名谁?”图门乔摇头道:“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五枚师太道:“那么咏春又为何会使?你跟咏春是何关系?”图门乔笑道:“咏春便是这名密探。”严咏春听了好生有气,一个巴掌呼啸而来,叫道:“血口喷人!”这一巴掌图门乔竟来不及闪避,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图门乔摀着半边浮肿的脸,苦笑道:“开开玩笑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五枚师太对图门乔道:“你继续说,到底怎么回事?”
图门乔接着道:“五年多前,家父被仇家追杀,被一路追到广东。家父好不容易寻到一名好心居民収留;并向他宣称,自己乃朝廷一等公,若肯収留,他日必当重重报答。家父就这么躲藏数月,直到仇家遍寻不着而离开广东。这名好心居民便是咏春的生父严从山先生。这数月间严先生还精心设置密室一间,供家父躲藏。家父藏得隐密,莫说外面的仇家;就连严宅自家上下,都从未有人见过家父一面。
“家父为报救命之恩,想传授他武艺以作报答。“图门双绝”乃家传绝学,不能外传。于是和严从山相约于密室中,将天地会中学来的新武功传授于严先生。为避免日后惹来事端,家父特地嘱附严先生,日后不可告诉别人这套武功是由家父本人亲传。严先生一口答应了。此外,这套拳法具有外功招式及内功心法;家父仅将招式传给严先生,心法却自己保留不传。
“而我,身为长子,是图门家上下唯一习得招式与心法的人。修练了五年,我颇有心得。这时已到适婚年龄的我开始让家父安排相亲,可我到头来始终没一个看对眼的对象。直到有一次随父至广东访友,访的便是严从山先生。那时在严家,我第一眼见到咏春,就对她一见钟情。其后曾数度向她示好,又送胭脂又送珠宝;但咏春始终对我不理不睬,视若无物。而后又遇上严家父女千里迢迢自广东来到京城比武招亲,心想这莫非便是老天爷的安排?于是便上了擂台与咏春比试。
上了擂台,咏春一见是我,便想収摊回家。即使知道自己已然连胜数场,信心大增之下,竟也无心与我对擂。但她既已站在台上,众目睽睽,岂能轻易打退堂鼓?于是只有硬着头皮应战了。”
严咏春听了他的话,立时感触良多;当时在擂台上的情景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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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三个月前,正要登台与严咏春对擂之前,图门乔已观赏严咏春连胜好几场。严咏春年轻貌美,寻常男子为她美貌所吸引者,不胜其数,均跃跃欲试。但上得台来能接得了严咏春三招者却从无一人。
不仅寻常男子,就连各路武林高手也慕名上台与她对擂;一时人山人海,倒也热闹非凡。这些武林高手江湖阅历丰富,但对她使出的拳法却是生平前所未见,根本无从拆解,是以粉粉落败。其实这时的严咏春并无任何内功根基,倘若遇上内家高手,只怕今日没那么容易百战百胜。所幸几场比试下来,严咏春遇上的全是外家武学子弟,是以一连串比试下来均是顺顺利利。
图门乔注目她良久,望得出神。好一会儿后,终于轮到自己上台来与意中人对打;心中怦怦乱跳,欢喜异常。
严咏春根本不想与图门乔对擂,但上了台就得硬着头皮应战,只有认了。只见严咏春一招一式,打得有模有样。图门乔惊觉她招式使得对了,但缺乏内力引导,力道有限。此刻能与意中人四手相交,图门乔心中无限快慰。他有意要炫耀自己的武功,是以不立刻将她制伏,反而笑道:“严妹妹招式使对了,但内力却不是这样用!”
严咏春一愣;却见图门乔也开始使出与她一模一样的招式,严咏春更为惊奇。又见图门乔双手看似无力,招式也完全相同,却为何与图门乔交手时,自己的双手总是半分力道也使不出来?严咏春自然不知,其时图门乔已修习五枚师太所创之“无念黐拳”,足足五年之久,在江湖中已算得上一等一的内家高手!严咏春自父亲习得的“无念黐拳”,空有招式,与外家功夫对拆,自然得心应手;可一旦遇上内家高手,便完全陷入困境。
严咏春一时慌了手脚,越慌越想用力,越用力却越感艰难,招式间破绽也越来越多。图门乔逮到机会,一个左圈手制住她手腕,回扣到她背后;接着身形幌至她身后,一个右狐爪已扣住她的颈项。图门乔只觉一阵香味扑鼻而来,原来是严咏春的发香,立时心旷神怡。严咏春在他怀中,立时满脸通红,又羞又怒。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输了不说,还得当着千百双眼睛注目之下,饱受此等屈辱,真恨不得立刻从怀中掏出锦帕遮起自己的脸。严咏春奋力挣脱,却是徒劳。
严从山及四周群众见到百战不胜的严咏春竟在几招之内被人制伏,也都大为震惊。饶是严从山见到这“未来女婿”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旧识,二品散秩大臣图门锦之子,不禁深感欣慰,心中直呼:“天赐良缘!天赐良缘!”
图门乔自知当众对一女子作出这种举动实在有失身份,于是松开双手放开了她,并笑道:“娘子,相公有礼了!”接着拱手作揖;有模有样,仿彿已然拜过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