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姐应道:“是。”赶紧放弃反抗念头,集中精神将督脉之气运行于右手臂。
放弃反抗之后,忽觉轻松许多,真气更加畅通无阻。灰衣尼又觉一股更大的内劲向自己排山倒海而来,自己险些抵受不住。饶是自己修为实比严小姐高深许多,这才不致后仰跌出。她知道严小姐当下已掌握到了正确方法,功力已然大进,心下甚喜。
只是这“无念黐拳”的弱点,正是变化极少,且攻防方向全集中在一直在线。除非灰衣尼亲自出手,以她数十寒暑的修为,便是仅将攻防集聚一线,也不致令图门乔这等后生晚辈占了上风。但严小姐尚自年轻,功力有限;当下虽已彻底悟透拳理,但那“图门擒龙手”攻防多向,变化巧妙,要破解却还尚欠火候。
此刻严小姐经过调教之后,已在这一瞬间豁然开朗,常人早已不是她的对手;只待灰衣尼将新悟出的破解之法传给了严小姐,那“图门擒龙手”便决计奈何不了她。但灰衣尼却不把他二人的决斗看在眼里;认为以严小姐现下修为,一旦学成新法之后,破解自是必然之事。她心中真正希望的,是能够收严小姐为弟子,并将改良后的“无念黐拳”传之,以助反清复明大业。
听得灰衣尼说道:“我所创这“无念黐拳”如今已被图门氏偷学了去,改名为“图门拳”。而我改良后的“无念黐拳”却将会截然不同;只是拳法名称既然已遭人盗用,如今须得重新命名。”严小姐点头称是。
灰衣尼又道:“严小姐,这套拳法贫尼想以妳的闺名重新命名,却要先经过小姐的同意才行。”严小姐受宠若惊;脸一红,低下头去,道:“万万不可!小女子与师太非亲非故;既已受师太传艺之恩,已是高攀,怎敢……怎敢……”灰衣尼笑道:“严小姐说与贫尼非亲非故,那么不妨现下便拜了贫尼为师,不就名正言顺了?”严小姐更为吃惊;始终低着头,口中喃喃地道:“这……这个……”
灰衣尼脸色微沉,道:“还是妳这小丫头瞧不起老太婆我的武功?”语气倒似祖母在责备小孙女一般。严小姐素手乱摇,道:“不…不是的。”心中一热,只觉眼前这位师太面色和蔼,性子亲切慈祥,倒有几分与自己祖母神似。一时之间忽觉自己与她亲近许多,认识许久。她只觉自己彷彿真的就象是个给祖母捧在手心呵护着的小女孩一般;心中再有满腔豪气,也登时化为乌有。
又听灰衣尼叹了口气,道:“老太婆我如今早已年过耳顺,却仍未收过徒弟。之前将“无念黐拳”传授于人,也仅是缘于职司所在,义务教授。说到正式入门的弟子,还真是未曾有过。倘若严小姐真的将老尼的恩惠看得慎重,那便入我门下,将我一身绝艺传之后世,才算真正报答了老尼的恩惠。”严小姐一听这话,心想再不答应也不行了;当即拜了下去,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灰衣尼大喜过望,扶她起身,道:“好、好!妳既已拜我为师,师父的法号理当告之于妳。师父法号上“五”下“枚”,妳可记住了。”严小姐又是一惊,道:““五枚”?原来师太便是“白鹤门”掌门“五枚师太”?无怪武功修为如此之深。”连忙又拜了下去,道:“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请师太见谅!”
五枚师太哈哈大笑,又扶她起身,道:“很好,妳小丫头见识倒也不少,还听说过为师的名讳。只是这“无念黐拳”今后要以妳的芳名重新命名,相信妳的芳名马上也就能如为师名讳一般,威震江湖了!”严小姐颤声道:“小女子不敢。”五枚师太道:“那么严小姐的闺名,现下可否告知为师?”严小姐道:“是。小女子名叫……”她顿了一顿;想起自己的名字日后可能留芳百世,心中一阵激动!突然眼中一阵雪亮,彷彿看见了一片光明的前程。
五枚师太见她突然迟疑,只道她女孩子家害臊,不敢开口直称自己闺名;便笑了一笑,温言道:“如果不便开口,就用写的罢。”取过纸笔,递给了她。
她执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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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枚师太传授武艺给天地会的弟兄,乃是出于义务;要说正式収徒,严咏春算是生平第一人。五枚师太心中自是欢喜,又听她名“咏春”,更不住赞道:“好名字!好徒儿,托妳的福,给为师自创的拳法取了这么个好名字!”严咏春红着脸道:“哪里,师父客气了。”
五枚师太又道:“其实为师心意已决,要以妳的名字命名;即使妳的名字竟是“严阿花”、“严阿猫”……那为师也得认命,叫它做“阿花拳”、“阿猫拳”便了。”师徒二人相视而笑。
五枚师太突然收起笑脸,正色道:“事不宜迟,为师得赶紧将破解“图门擒龙手”之法传之于妳!”严咏春应道:“是。”
五枚师太所传给她的法门,是如何将督脉那股真气以螺旋状运至周身,道理颇似太极拳的“缠丝劲”。严咏春既有直线运气的基础,要练成螺旋劲便不甚难,瞬间已能掌握要领。在外功方面,五枚师太加入了些许的转马及走位。另外又多添了拳脚攻防路线。此后,整套拳法在招式上由一直线改为四面八方,在步法上则由立定改为行进。
五枚师太一方面传授方法,一方面嘱咐她道:“这套拳法既已重新正名,招式名称便也得多作修正。“咏春拳”重内不重外,重力不重形;招式名称简捷扼要即可。”
说着便重新命名了招式名称。先是舍弃动物形的名称,如“鹤膀”改名为“膀手”;皆因内力到处,信手便能伤人,是否模仿于“鹤”便不重要。而“狐爪”则改名为“伏手”,意思是如伺机之狐一般,“潜伏”待发。而“摊掌”则改名为“摊手”;只因是否为“掌”并不重要,内力到处,手一摊便能制敌。整套外功拳法改良之后,又更加入了许多新招,如“双耕手”、“双摊手”、“双膀手”等等;讲究双手并用,并非一拳一掌,依序打出;而要左右互黏,密如连珠。
严咏春学得起劲,越练越精神。其时严咏春已能双手并用,灵活自如。为了测试她的功力,五枚师太以左“伏手”黏着她右“摊手”,以右“摊手”托住她左“伏手”;要看她在双手遭制之下,能否依然任意变招。如此法门类似太极“推手”,灵感亦是启发于狐鹤相斗。但此乃五枚师太临时起意而授,之前从未传给天地会中任何一人;严咏春实乃古往今来第一人习得此法。
这套法门正是要训练她双手在任何时机,任何状态均能随意发劲;而敌我间毋须任何距离,出招毋须任何预备动作。太极既有“推手”,当下便将此法门命名为“黐手”。“黐”字即沾黏之意;比武过招,腕臂定有沾黏之机,胜负往往就取决于这沾黏之眨眼瞬间。“黐手”的目的,就是在训练与敌人腕臂沾黏之际,瞬间瓦解敌人攻防模式的方法。
“咏春拳”到此为止,自内功心法,两套拳路,到“黐手”训练……练功体系已逐渐脱颖而出,已与最初的“无念黐拳”大不相同;算是独树一格,空前绝后。
严咏春颇具天份,果真在短短一盏茶内,将拳法练到随心所欲,收发自如。五枚师太见她功力大进,已与一盏茶之前判若两人;心中很是欣慰。严咏春也对自己的进境大感惊异,不住向五枚师太磕头称谢。
随即五枚师太便携着严咏春进入图门乔房中。五枚师太拱手道:“图门公子,得罪了。”顺手替他解了穴道。图门乔“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却见严咏春一抱拳,凛然道:“姓图门的,再请赐教!”图门乔穴道舒通,立时心旷神怡;却见他伸伸懒腰,横了严咏春一眼,道:“这可不公平。我中了毒,严妹妹这会儿要捡现成便宜。”
五枚师太一想也对,便道:“罢了,给你解药便是。”把瓷瓶递了给他。图门乔接过瓷瓶,倒出药丸服了;又盘膝而坐,运了一会儿功。不一会儿便觉经脉顺畅,剧痛大减,想来药到病除,“锦蝶袖箭”的毒性已然全解。
严咏春见他脸色由苍白转为红润,显是元气回复之貌,便道:“行了,就在这里比试罢。”图门乔却道:“我肚子饿了,得先填饱五脏庙。”严咏春秀眉一皱,道:“你花样倒可不少!我看你是怕了,不敢比了是不是?你若真有本事,在几招之内便制服了本姑娘,那还能捱得你多长时刻?”
图门乔笑道:“怕是我情不自禁,要与妳拆上百招千招,无穷无尽。”严咏春冷笑道:“只怕你还出不了这么多招。”图门乔道:“你若胜不了我,我爱出得千百余招,那也由不得妳。”严咏春道:“我胜不胜得了你,现下倒也难说得紧。但也绝无可能让你出得了千百招那么多。你顶多出得五招,便无法再继续了。”她口头上虽称毫无把握,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摆明了就是在说:“我五招之内便能击败你。”图门乔哈哈大笑道:“天下竟有此事?莫非妳是神仙不成?”
严咏春道:“你若不信,不妨一试,看看你出不出得了第六招?”图门乔道:“乐意奉陪。第一招来了!”一招“树上开花”,左爪开路,右爪跟进。这左爪实是诱敌,右爪才是主攻;要以左爪诱得她出手来防,右爪便即乘虚而上,将其制住。这招说发就发;似乎是想乘人不备,在毫无预警之下一举制服严咏春。图门乔功力已复差不多,一出手便使上“图门擒龙手”最上乘的绝招;当真快如电闪,急如骤雨,直令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