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并不深,如果我站起来的话,水刚刚齐腰,只是,我失去平衡落入水中,我的身体就像投下的硬币,只能顺从地心引力往下走。我不会游泳,虽然水不深,但被淹没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少。
冰凉的水紧紧包围着我,凉到刺骨。我手足无措,无法找到平衡,只能凭着本能挥舞着四肢,让身体尽量浮上水面,得到氧气。
虽然是一通乱挥,还是有效果的。我的头能露出水面。我的脚也能触得到池底,只是,池底堆了厚厚一层硬币,踩上去根本站不住。脚下一滑,我又回池里喝水了。天啊,我要被这些“愿望”杀死了吗?
几次露出水面呼吸,我听到哗哗的水声和周围嘈杂的呼救声。好不容易挣扎到水池边缘,触摸到水池壁,我扶着它稳住身体,努力站稳然后紧紧攀住不放。我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人伸手给我让我抓住,要拉我上去。
我真是被吓到了,攀住水池边缘,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打死我都不想放手,我害怕放手后我又会滑到池底。有人扒在水池边扯住我的衣服。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想在我能呼吸的时候大口呼吸。
人群猛地被拨开,从中闪出一道人影来,“夏小夕!夏小夕!小夕。”
我从恐惧中觉醒,抬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声音。头发上滴下的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手臂上一紧,我被硬生生从水里提起,回到地面的感觉真好,好踏实,可我根本站不住,腿软,瘫坐在地上。
“小夕,小夕,回答我。”我被人大力地摇晃,胃里一阵翻腾,我哇地侧头吐了几口水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感觉到,冷的彻骨。我在发抖。
“天啊,小夕,你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伤到哪里?”是何萧轩,我的视线清晰了,我看到他焦急的脸,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我,有人好心地解下自己的围巾帮我擦拭脸上和头发上的水珠。
“我没事。”只是很冷。
何萧轩将手臂绕过我膝下,将我抱起来。不远处是他叫来的计程车。将我抱进车里,上车关上车门,“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我还在发抖。但看着何萧轩急的手足无措的样子,又很想笑。他一会儿帮我擦擦头发,一会儿帮我搓搓手。将我湿掉的鞋子脱下来。
“何萧轩,我没事,只是有点凉快而已,”我牙齿打颤地说。“司机,不用去医院了。”现在的我只想换身干净的衣服,窝在温暖的屋子里。
“你确定?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何萧轩担心的问。
“我确定。我哪里也没伤到,就是衣服都湿透了而已。”我说。
“不行,你会感冒的。”何萧轩坚持。
“等我换身衣服,暖和一点就没事了。”我也坚持,不去医院。
何萧轩只穿了一件衬衫,我想他也暖不到哪去,见我一直在发抖,他直接将我拥在怀中,双手环绕挫着我的后背。我挣扎,“会弄湿你衣服的。”
“别动。”他坚持,将我紧紧地固定在怀中。他很温暖,但隔着湿透的衣服,我只能感到潮湿难受。我的额头抵在他的侧颈边,很温暖,很温暖,这一刻,我竟有些想哭。
车子很快就到了。我没有鞋子,何萧轩一路抱我进楼上电梯,回到他办公室,我直接走进卫生间洗澡换衣服
“何萧轩!!!你洗澡不用热水啊!!!”我吼。冷死了~~~
“你换好衣服就出来吧,不要洗澡了,没有热水器。”在外面催促。
“没关系,我已经洗了,反正都已经这么冷了,还能再冷到哪里去?”我一边打颤,一边草草地冲了个凉水澡。顺带着将湿了的衣服晾起来。
穿上何萧轩特大号的衬衫,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被一张棉被裹了个严严实实。空调开得很大,我被裹成粽子一样放在床上动都不能动。
我扭来扭去,好不容易将“捆绑”我的杯子松开些。
“别动了,好不容易暖和点。”何萧轩数落我。他端来一杯热水递给我,却发现,如果他不让我动的话,我连手都没办法伸出来,怎么接他的水。
我笑,何萧轩问:“笑什么。都成落汤鸡了还笑得出来。”
“这个样子突然让我想起了电视剧里皇帝翻牌子,嫔妃都是这样捆着送过去的。”
何萧轩眯眼,“你被捆成这样到我的床上来,是为了侍寝?”
我翻翻白眼,“你想多了,你顶多算是个帮皇帝妃子裹棉被扛过来的太监。”
我以为他会生气或者再奉还我两句,何萧轩伸手,不会是要打我吧,我心想,顺便往被子里缩了缩。他的手却轻柔地放在我的额头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就算是侍寝,谁都不会对落汤鸡感兴趣的。嗯,头有点烫,刚才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想不想吃点什么?”
“不想。”我老实的回答,刚才喝了那么多水,一点都不想吃东西。身体缓过来不少,不潮湿,没有刺骨的冷,但是,总感觉被子好薄,总有阵阵凉意在身体里蹿。
“我去给你找点药,你在这里等着。”
困意上来,我正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何萧轩又将我喊醒,喂我吃了药。
何萧轩在床边坐下,摸摸我的额头,皱起眉头,“为什么你总出状况?”出状况?我想了想,
“是啊,在酒店被下药,学校活动被程美琪推下山坡,还有掉进水池,我还真是状况百出啊。”我说。
“还有。”
“啊?还有什么?”
“你开学第一天也是掉下游泳池,我将你带回家。”
“呵呵,”我笑,“还好每次都有你。”
“别在让我看到这样病怏怏的你。别再出状况了。”何萧轩看着我的眼睛,放在我额头上的手滑到脸颊,暖暖的。好像有魔力一般。不想让它离开。
何萧轩这样看着我,让我有种他很在乎我的感觉,很充实,很安心,很幸福。
“感觉怎么样?”何萧轩拿开手,问。
“冷。”我将自己缩成一团。
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何萧轩只穿了短袖体恤衫。何萧轩抬头看了看拼命运作中的空调,又低头看了看缩成一团的我,“那咱们就只好采取最原始的取暖方式了。”
何萧轩在我身旁躺下,隔着棉被紧紧地拥着我。“我已经给我哥打过电话了,也告诉他你今天不会回去。”
“嗯。”
我不想说太多的话,我头埋在棉被里,享受着这份亲昵,心里很高兴,脸上却有泪水流下来。
良久,“小夕,为什么会掉到水里?”何萧轩问。
“我说被人推了一把,你信吗?”何萧轩没有再往下问。只是箍在我身侧的手臂又紧了紧。
我从未想过我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仅仅这样被他拥着,我就会有幸福的要融化的冲动。会有流泪的冲动。
人真的很贪心,本来,只想得到一点点,但是,得到了这一点点,就会渴望得到的再多那么一点点,久而久之,想要得到的就越多。
我没勇气抬头,问:“何萧轩,我们是兄妹吗?”我们会一直是兄妹吗?我不想。
蜷在他身边,我能清楚听到他心跳的声音。片刻,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回答:“不是。”其实,我还想继续问,既然不是兄妹,那我们是什么关系?但是,我没有勇气问出口。我害怕,答案会是我不想听到的,或许,我们连兄妹都不如。我们只是两个阴差阳错认识的陌生人,只是碰巧熟悉了而已。
时间缓缓流逝,我们都很安静,没有一句话,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能听见桌子上闹钟的滴答声,能听见自己闷在棉被里的呼吸声。头有点点痛,很沉重,我静默地数着何萧轩的心跳,想就这样进入梦乡。可我的头脑却不肯休息。
一片寂静中,我再次出声,“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我,我知道何萧轩并没有睡着,因为,他松开了拥着我的手臂,我听到了他缓慢起身的声音。我的心在下沉,下沉,如果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他会怎么办?会把我当成第二个秦苏苏?我陷入了各种猜测中,他没有回答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又刺眼的光晃到我的眼睛,头顶的棉被被拨开,我尝试着迎着光睁开眼睛,在我看清周围事物之前,一双手捧起我的头,眼前的光又被遮住了,我眯起眼睛,任由那双手将我的头板起,随之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那份轻柔稍纵即逝,他的额抵着我的,只有他扶在我脸上灼热的呼吸提醒我,刚才发生的,是真的。
“你发烧了,快睡吧。”他黯哑的声音绕过我的耳畔,我没有烧出幻觉吧,他用一吻回答了我的提问。那表示,他会接受?
我再次陷入了他怀抱的温暖当中,心中比方才还要高兴百倍,却没有眼泪再想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