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庆堂”三个大字底下,坐着面色凝重的太子和宗人府派来的大臣。见姚孜婷走进门口,宗人府的大人,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的盖杯嘎啦啦的响。
姚孜婷双腿一屈跪在地上,“大胆奴才,竟敢毒害太子妃,你可知罪?”
出乎意料的,姚孜婷并没有唯唯诺诺的低头辩解,而是抬起头正视前方的两个人,光明磊落的回答:“奴婢没有。”
姚孜婷的态度让宗人府的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理直气壮地罪犯。但他还是强壮镇定继续询问,“你说你无辜,可是我已经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对太子妃的伤害。”
“我没有。前些日子奴婢是和太子妃有来往,可是自太子妃有孕之后我们真的没有太多联系,太子你应该知道的呀!”姚孜婷说着把目光转向夜旻煜。
夜旻煜坐在桌边,大口喘着气,眼睛直视姚孜婷,目光像利剑一样刺入她的身体。他的表情已经说得明白,他不相信她。
心好疼,如同被人狠狠抓在手里反复拧挤、蹂躏,泪慢慢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眼前的影子。
“我是无辜的,你可相信。”姚孜婷大喊一声,夜旻煜紧了紧拳头。
她的目光太犀利了,几乎要把他的坚持摧毁了。
“太子,休让这个奴才胡搅蛮缠污了耳朵。让本官将她带回宗人府,慢慢审问。”
夜旻煜没有说话,默许了将姚孜婷带走。
从来没有想过古时候的审判机关是什么样子,如今却真实的摆在姚孜婷的面前,各种五花八门的刑具横七竖八的摆放着,传说中的烙铁、指夹板、皮鞭、滑索一应俱全,彰显着封建社会的权利和残酷。
看着这些冰冷的器械,硬朗的姚孜婷也被吓的哆嗦了一下。
前来审讯的是并不是在太子府的那个人了,眼前这个人年轻许多,温文尔雅的样子不似那人一般凶恶。
那个审讯官倒也和善,照例逼问了几个问题,姚孜婷坚定的否认了。
见姚孜婷的态度坚决,审讯官只的无奈的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走到她面前让她看。“这瓶子你可认识?”
这个瓶子怎能不认识,是夜清风送给她的,她看着好看,又是银子做的,显着富贵,就盛了香水送给了太子妃。
姚孜婷注视着瓶子,自言自语道:“这是我送个太子妃的香水的瓶子。”
“承认了,是吧?”审讯官眉角一挑,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收起瓶子,转身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扔到姚孜婷面前。“画押吧!”
画押!笑话,她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让她画押。
至于这瓶香水,是姚孜婷亲自做的,原料都是应季新摘的花朵,唯一添加的东西就是从胭脂坊里买的定香的料,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过买定香料的用处,而且她还一再谨慎的询问有无副作用。她想这香水应该不是致太子妃流产的主要原因。
她瞅了一眼罪状,抬起头坚定的说,“我不会画押的,就拿这瓶子香水就说是我害的,是不是太牵强了。这分明就是证据不足的逼供。”
审讯官蹲下身体,目光与姚孜婷齐平,她果真如太子说的那样嘴硬,或者说是坚强。她倔强的不惧怕权势,或者是有自己的性格,也或者背后有靠山所依附。
他是太子爷钦定的审讯官,临来之前还专门叮嘱他,问刑要诱导决不可用刑具的。他说不出听到那句话时的感觉,如果这个女子真是谋害太子妃的人,他为何还要这样怜香惜玉的护着她,除非他清楚她不是真正的凶手。
这是个多么棘手的案子,这个女子碰不得,又得让她乖巧巧的认罪,还得让她把事情按照他们的方向交代的一清二楚,谈何容易。
“你不承认没关系,多数罪犯都是开始不承认的。那么我就让你明明白白,这瓶子里成的是什么东西?”
“香水。”
“是何做成的?”
“时令的鲜花,荷花、玫瑰配上胭脂坊里的定香粉混合制成的。”
“别无其他?”
“没有。”
“大胆!”突如其来的震天响,吓得姚孜婷一哆嗦。“你不用在这里狡辩,我明确的告诉你,你听好了。”
姚孜婷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今天糟了莫须有的诬陷,她当然要把事情听的明明白白。
她清澈的眸子在疲惫的脸上显得格外清澈,有那么一瞬间,审判官从她的眼中分明看到无辜。
直觉和职责向来是冲突的,纵使直觉再多么强烈,身上的职责还是明确的指出下步要走的方向。
“太医在你所谓的香水之中,发现了浓度极高的麝香。而且是从雄性白麝中所取的。”审判官一字一句的道来。
姚孜婷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喃喃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对于麝香,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她记得从网络上看过相关的资料,有体质敏感之人,单闻麝香之气便能流产。若香水中有麝香,若太子妃常使用,怕是早就侵入的肌肤之内,流产是迟早的事情。
姚孜婷呼的一起身,上前抓住审判官的官服,焦急的问道:“大人,您说的这种麝香是什么东西?”
审判官看着姚孜婷,心里恍然有些空,自己好像就是一个逼良为娼的昏官,再强硬的也开始有所松动。“这个我不懂,听太医的意思,这种麝香的效力要比普通麝香强数十倍,毒性极大。”
“可是,我根本就从不曾见过这种东西。依您之言,这种东西应该是稀有珍贵之物,想必价格也不菲呀,岂是我这种奴才下人能买到的。”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这种麝香,曾是西边照国进贡而来的,在整个大尚,恐怕只有皇室中几个人所有。”
“既然这样,更不是我这种碌碌小辈所能拥有的。既然今日我已来到这里,便也不忌讳的说,皇室争端千丝万缕,出事的又是太子妃,这里面的问题就更加复杂了。大人应该先去调查整个大尚拥有这种麝香的成员,那才是正事呀!”
看来姚孜婷是真的不想活了,居然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她已经想到这里,审判官当然早就下了功课,他面色凝重的说,“你真是低估了我的办事能力,我早已经查到了,这种麝香进贡后分别分给了太医院、皇后的鸣凤宫、誉贵妃的仪鸾宫、还有祥贵人,和两个王爷。”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查查他们。”这个结果让姚孜婷有些兴奋,自己跟他们毫无联系,嫌疑就快澄清了。
“皇后仁慈,收到麝香后直接转入太医院做成药材,誉贵妃当然不会谋害自己的孙儿。至于祥贵人,两年前染疾暴毙,那东西便随着她入了墓穴。”
“他们没有嫌疑,不是还有两个王爷吗?”
“这两份一份给了五王爷,五王爷常年镇守大尚东南边陲,只有每年过年才回宫一次。还有一份是在七王府——”审判官拉长了后音,像是把一切盖章定论了。
姚孜婷跌坐在地上,本以为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原来这才进入了正题。“呵呵”,她干笑了两声,“原来如此。”
她相信纵使七王府有再多麝香,夜清风是绝对不会去做那种事的。更何况,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所做,夜清风点滴不知。
“大人,若我签字画押后,将会是什么罪?”
“按大尚律例,当是死罪。”
其实这是个明知故问的事,从审判官的口中得到答案,或许只是想求得一个心理安慰罢了。事情绕了一圈,她才明白,她不过是个导火索,真正的目的是要挫败夜清风而已。刚才她瞥了一眼罪状,她记得上面写着“七王爷”三个字,还没来得急弄明白,现在不用再想就明白了。
“大人,我知道您也是替人办事,但是这也是关乎我生死的大事,不可这么草草的签上字,画个押。望大人恕罪。”姚孜婷说完就规整的对着审判官扣头。
随后被狱卒带入了天牢。
坐在牢房的地上,即使铺满了乱糟糟的玉米杆,仍有潮湿的凉气钻入身体。姚孜婷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上下摩挲着胳膊,祛除不见天日的寒凉。
姚孜婷觉得自己真是衰到家了,好好的活了20岁,还没工作孝敬父母呢,就壮烈的穿越到了这里,留下那边的亲人无端痛苦。来到大尚,当个低微的奴才也无所谓,但是却无端的被当做靶子卷入到了皇室争端当中。
她不傻,看宫斗的片子也不是一两部,她当然知道这事的矛头指向的是夜清风。
冷静下来的姚孜婷仔细分析着这件事,无非就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要借刀杀人,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伤了皇家的后代,又灭了夜清风。
还有一种可能。
姚孜婷刚想到,便觉得周身起满鸡皮疙瘩。她的眼睛好像看到了盛唐时期,武则天拿着枕头硬生生憋死自己女儿的场景,难道……。
她闭上眼睛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