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风早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本以为他们只是把矛头指向自己,却没想到他们还是先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了。
兵工厂的督查室里,依稀可以听见外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隋广立在他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夜清风的背影,他看上去那么焦躁,踱来踱去,安定不下来。
隋广接到府里来报太子妃小产,朝廷已经把杉菜带走了。他本以为夜清风会挥鞭驾马迅速去营救,没想到,听到消息时,他那么镇定,好像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隋广觉得夜清风一定会想出周全的主意,没想到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清风开始变得不安起来。也许他这才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而自己也无能为力吧。
“这个可恶的杉菜,早就对她说过离着太子府的人远点,就是不听。”夜清风愤恨的说道。
隋广上前一步靠近夜清风说,“王爷,杉菜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
夜清风抬起头看着房顶檩梁,隋广说的他当然知道,所以他才要想办法就出她,她不能无辜的替了他。
“雄白麝!真是个利害的角色。你觉得会是谁?”隋广没想到夜清风这么直白的问他,突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沉了片刻说,“不管是谁,那边恐怕是脱不了关系的。”
夜清风冷笑一声,“他们真舍得。”
天牢在刑部后院的地下,整个女牢里只有她一个人。即使是在地下,还是会有一股股的阴风吹进来,牢房的铁栏门也跟着哗哗的响,让人无故的发冷。
隐隐约约有哭叫声传来,那么凄惨那么揪心,她知道一定是隔壁的男牢里正在刑讯罪犯,听着声音她就能想象到鞭子抽在身上露出一道道血肉绽开的样子,想着她就不自觉的抱紧臂膀。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阴森可怕的地方。她想,夜清风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不过转念一想,恐怕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姚孜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脚步声分明是朝女牢的方向来的。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一定是狱卒准备对她刑讯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案板上的肉,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就这样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狱门打开了,姚孜婷倚在墙上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们要提审,他们要上刑,她能怎么办,不如悉听尊便吧。
“要快,小的怕随时会来人。”
话音刚落,狱门传来关合的声音。
姚孜婷微微开启眼眶,瞳孔慢慢的由涣散变为集中,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嘴巴张的大大的,许久才吐出声音,“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很危险,他们有证据害太子妃小产的麝香就在王府里。”
她压低声音,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她着急的样子真是可爱,眉头蹙成两座小山,嘴巴一张一合带动着腮上的肉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夜清风拉下头上的黑帽子,咧嘴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知道。”
“你知道还跑到这里来自投罗网吗?”姚孜婷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关心和焦急,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对了,”她又想起了什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果真是关心则乱呀!
夜清风一甩披风,席地而坐,模样看起来潇洒极了,一点也不像大难临头的样子。姚孜婷跟着坐在他的身边。
“若不是清白的,我早就逃之夭夭了,这道理你都不懂?”
“可是他们有证据那种麝香和七王府脱不开关系。”
“对呀,既然脱不开关系,就让事情水落石出不就好了吗?”夜清风自在的说着,“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呆太久,我也不会有事的。”
夜清风环视了四周说,“这里就是条件太差了,你忍几天,十日之内我定将把你救出去。你放心,这里的关系我已打点了一些,他们不会对你怎样的。”
姚孜婷低着头静静的听着,夜清风的话说的很平淡,却让她无比安心,现在她知道背后有一个人在帮着她,护着她,她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虽然是这样,她的泪还是控制不住的落在玉米杆上,“啪嗒,啪嗒”。
“没什么的,放心吧。”说着,夜清风胳膊一横,把姚孜婷揽入自己怀中。姚孜婷觉得被一个男人这样拥着,感觉真踏实。听着他的心跳就在自己耳边,好像在提醒着她,不怕,一切有我。
还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就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空。
出了刑部的大门,夜清风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地上,他全部的力气已经消失殆尽了,他强装出来的坚强也化为乌有。
这件事情太过严重了,如果他找不到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那么自己就是有罪的。
誉贵妃找过他,说皇上现在很痛心,加上丁丞相的施压,严办是必然。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西北战事吃紧,朝廷缺人,皇上还有理由为他转圜。
可这不证明他不会受处,丁丞相那边必然不会就此罢休,若是借机除掉他,便会断了皇上的一切想法,太子也就万事无忧的。所以找出自己清白的证据是第一要务。
月光洒在地上,让府里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蒙上一层清凉的白。坐在假山的亭子上,微风吹过耳畔,明明是盛夏,夜清风却觉得自己冷的很。
他细细想过这个问题了,也托人去查过宫里白麝的存处,正如姚孜婷所说,所有的证据都直指他。看来那人是下了功夫的。
他曾想过会不会有人为了一石二鸟的除了他又伤了皇根,偷出白麝诬陷他。为此,他咨询的问过母妃,因为宫里,只有他和母妃的白麝存放在个人手里,他的白麝并无减少,而誉贵妃说她深知那东西虽是名贵之物,但也会害人不浅,所以得到之后便自己将它藏了起来,再无他人知道。
至于五王爷,他远在东南边境,要把这东西运入京城必得有登记,他查找过记录,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条条线索都断掉了,只有最后一条就是太医院,他托人查找过,白麝香都是专人看管的,没有皇上钦批太医院太医长,任何人都见不得,从账面上看,丝毫没有领出的记录。
夜清风啄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喉头,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用力一掷,把酒杯远远的扔了出去。
夏日的皇宫最漂亮,姹紫嫣红把白墙灰瓦的宫殿点缀的像一幅幅画,鸟语花香间又把这画描绘的更加生动起来。
多美的画卷,几个公主带着自己的奴婢,在御花园嬉笑玩耍,有人荡起高高的秋千、有人躲在花丛中闻香,更有几个胆大的拿着长杆打知了。
然而,再美的画卷,夜清风也无心观看,他要面向父皇,必须重新彻查此事,现在他找不到证据救自己,他就要想方设法把姚孜婷救出来,不能让无辜的人跟着受死。
“七哥哥,你要去哪里呀!”甜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行色匆匆的夜清风止住了脚步。
夜清风回头看向身后的十公主,略有惊讶的说,“你这是干什么?弄得脏兮兮的,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边说着,边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灰。
只见她把手里的竹竿往地上一怆,说,“打知了而已。那天四哥说,若知了还是嫩绿的翅膀,逮下来撒上盐穿在树枝上烤着吃,特别香。我打算逮上几个和四哥一起烤着吃。”
同样是花样女子,她可以荣华富贵自由自在,另一个却无辜陷入囹圄。她也可以像十公主一样自由自在的,却被他牵连了。若当初他不是趁人之危利诱她进了王府,今日断不会成为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他已无心和十公主说话了,转身就要离开。
“七哥哥,你去哪里?”十公主大喊了一声。
“真有急事,不能迟疑了。”作为安抚,夜清风拍了拍她的肩膀,刚要离开,十公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是为杉菜姐姐?”
夜清风觉得宫廷真是小,这点事就传的人尽皆知了,想必这段时间他也无限“风光”,被人议论了。
“若我没猜错,七哥这是要去求见父皇?”
这个十公主,虽然只有十八岁,个头却只有十五六的样子,但是与个头和年龄都不成比例的是她的思维,她考虑问题总是出乎意料的成熟。
“七哥,去父皇那里之前可否去翠月阁一坐?”这话听上去是在征求夜清风的意见,但是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透露着不容反对的霸气。
夜清风没说话,随着十公主回到翠月阁。
翠月阁是十公主和她的母亲启嫔的住所,因为院子里有个三层楼阁,月光照下时,如同白翠铺满地面,因此得名翠月阁。
十公主和启嫔最早不是居住在这里,十公主周岁那年,皇上太过喜爱她了,赐名凌波公主,又赐了翠月阁做宫苑,所以这里的真正主人应该是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