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风真的想赶快结束这场战争,他心底柔软,见不得战场的厮杀,血肉模糊的场面他想来都觉得害怕,他想过安宁的生活,宛若市井百姓一样,平平淡淡,天长地久。
若老天真不允他过这种生活,战死沙场总好过于手足厮杀。若这一次是祸,他躲也躲不过。
聂子龙高举右手,这是放箭的准备手势,只要手一落下,箭必发出。
与此同时,夜清风也做出手势,命令士兵高举盾牌做好防护准备,趁乱箭空隙全线进攻。
千钧一发之际,姚孜婷躲在盾牌下从腰间摸出跟着她一起穿越来的微型手枪,她要在乱箭发出之前,快速的准确的命中对方的将领。
她的手心浸满了汗水,已经许久没有动过枪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几分把握,六发子弹,执行任务时已经用了一颗,还有五颗,势必要用五颗子弹结束这场战争。
她用力推开头顶的盾牌,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凭借自己的经验,连放两枪。
枯树枝上的鸟儿应声飞起,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聂将军——”一声长吼,姚孜婷睁开双眼闻声看去,聂将军脑门正中黑漆漆的一个洞,重重落到地上。血水从黑洞里突突的流出,片刻染红了他的脸,他的盔甲。
副将也是久经沙场之人,未给大尚军喘息之机,就准备抬手命士兵放箭,姚孜婷识破了他的动机,在他为举手之前,又放一枪。与聂将军同样的地方,副将当场毙命。
擒贼先擒王,王已经双双死去,士兵们知道大势已去,再抵抗也不过是无畏的抗争,纷纷缴械,城门大开,大尚未伤及一兵一卒,战争结束。
士兵们在鄂其格的带领下冲进城中,纷乱之中只有姚孜婷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初升的太阳把她照射的红彤彤的,放射出无限的光华。
夜清风跳下马,一把拥住浑身的颤抖的姚孜婷。“不是让你呆在营里吗?”他心疼的揉着她的头,“怎么跑出来了。”
夜清风盔甲上冰冷的铁片硌疼了她的脸,她却觉得无比温暖,终于安心了。
阳光大好的洒向大地,数日来饱受战争的人们终于过上了平常的生活。夜清风提出宽泛的政策,让燕国边境的人民拍手称赞。
城楼之上,看远处,地平线被分明的截成两段,湛蓝的天和一望无际的黄沙仿若两个世界。就像前后不过两个月的他们经历了生死重生,从生死未卜到如今可以站在一起看风景,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了解其中的感觉。
夜清风紧紧握着姚孜婷的手问,“你一直没有告诉我,那天为什么要出现在军队当中。”
这个问题夜清风问过好多次了,姚孜婷总是闭口不答或是借机溜掉,如今手被抓的紧紧的,想溜也不容易,只能脱下面子,支支吾吾的说,“想守在你身边,怕你有危险。”
事实证明,姚孜婷确实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拯救了他,拯救了整个队伍。
她的声音很低,但夜清风却听得清清楚楚,感动袭来,让他有种冲动抱住她,深深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然而,他只收了收自己的手,她的手被握的更紧了。
“今日的天色真美。”夜清风说。
“美什么呀,海天一色才叫美。”姚孜婷反驳道。
“海天一色是什么?”
姚孜婷拍了一下额头,她忘记了,大尚是内陆,海对他们来说完全是个新鲜的玩意。
“大海就像湖泊一样全是水,但是要比湖泊大几千几万倍,永远看不到边。大海是蓝色的,天空也是蓝色的,看不出他们相接,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当真这么好?”夜清风问,眯起眼睛想象着姚孜婷的描述,“改日我陪你去看?”
“不行。”姚孜婷干脆的回答,夜清风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她,她咧嘴一笑,“我看过了,我陪你去看。”
前方传来捷报,西北之战不但击退了燕军,将士们在七王爷的带领下更是勇往直前,一举拿下燕国的一个边关重镇。
龙颜大悦,要为七王爷加官进爵,分封土地,将士们各个重赏。朝中大臣们纷纷行礼,恭贺皇上。
夜旻煜从没见过父皇如此喜悦,危机感再次来袭。当初他预计这场战争少说也得一年半载,他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设计今后的每一步,若夜清风战死沙场,一切将顺理成章了。如今,胜利来得如此突然,而且夜清风毫发未伤,真是让他措手不及。
他微微抬起头,发现丁丞相同样在看着他,双方眼神交会,大家心知肚明。
夜风带着凉意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吹起房间里层层纱幔妖娆飘扬,红烛摇晃的火焰把房间照射成暧昧的橙色,好一片春光旖旎。
丁锦华挑起食指在夜旻煜的脸上来回摩挲,眼角、脸颊、鼻子、胡茬在她的手下激情澎湃。她的唇涂着明艳的大红,轻轻附在他的耳边说,“父亲说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灭口,即快又来的实在。”
暖暖的气流把夜旻煜的耳朵吹得酥酥麻麻的,让本来已经挑起的欲望无法遏制,浑身仿佛置身烈火之中难以忍耐。
“你怎么是个这样毒辣的女人。”夜旻煜吞了下口水,沙哑着声音说。
这样的话丁锦华听惯了,说她是蛇蝎美人、毒辣妇人都无所谓,反正他们是一类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现在听他说这话反倒更加挑逗起她的征服欲望。
她的手被红唇所代替,沿着他脖颈一路向下,所到之处洒下星星点点的火种,燃烧起夜旻煜那片干枯的草原。她宛若一条白蛇带着冰冷的血娇媚的缠绕在他身上,夜旻煜轻喘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要对皇上下手不容易,要掌握皇上的生活习惯却不是一件太难的事。皇上每晚都喜欢吃一种特质的苦杏仁糕点,这种糕点吃了许多年,且天天都有品验官来试尝,从哪里入手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但皇上每日都要请平安脉,哪一日不平安了,需要用药了,机会就来了。
苦杏仁本身就有毒性,常年食用并不好,所以每日都要再饮上一杯解毒的茶。若换了他的茶,再用上些相克的药物,双管齐下,贾太医所说的十日之内定能见效,所有的也就能轻易实现了。
看着镇上秩序井然、商贸繁荣,夜清风就不自觉的露出满意之情。
“杉菜,晚上本王要吃糖醋藕片和五花糕,你可记住了?”夜清风背着手闲庭信步的走在街市之间。
姚孜婷跟在后面提着竹篮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夜清风现在真是可恶极了,前两天,朝廷飞鸽传书要求他快些回去,朝廷等着给他庆功,然而这个七王爷居功自傲,居然同样飞鸽传书回去,说这里还有些事务没有处理完。
这沙漠荒地的能有多少事务好让他去处理,不过是为了过几天悠闲的日子罢了。顺便压榨一下这个悲催的小奴婢。
不过也无妨,姚孜婷想。他想压榨就让他压榨吧,反正已经侍奉惯了。就像他去战场的那几天,得了清闲,她还不适应呢。
“报——”长长的呼叫声伴着急促的马蹄从远处传来。
马前插了一展黄旗,这是朝廷急招的信使标志。信使从马上一个飞身跳下,双腿跪地,双手高举一卷白绸圣旨。
夜清风只看了一眼圣旨,先前脸上的悠闲荡然无存。他抓过圣旨展开一看,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姚孜婷急忙上前扶住他,瞧了一眼圣旨的内容便也僵在那里。
皇上驾崩,举国服丧。
接连几日的日夜奔程,回到皇宫时以是夕阳迟暮。阳光把偌大的宫城镀上一层金色的光,一切还和两个月前一样的,除了到处悬挂的白布。
大片的白布刺痛了夜清风的眼睛,让他不禁紧闭双眼。
夜清风始终不解,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他临行时,皇上还登上城门,高举酒杯为他壮行的。那时皇上一头乌发、神采奕奕,说起话来掷地有声,任谁也不相信两个月的功夫,皇上就过世了。
安息堂里,青烟缭绕,门两边僧人们排成两行,虔心的念着经文。皇上静静的躺在黑檀的棺木里,脸色发白,嘴唇微青,他看上就像熟睡一般,哪能像太医说的那样突然间暴毙呢!
“七王爷,”皇上的贴身太监万德全穿着一身白衣对着夜清风行了个礼,夜清风点了点头,跪在蒲墩上对着皇上的遗体行了三个扣礼。礼毕后,跪在一边往炉盆里放了些冥纸。火星遇上冥纸,迅速涌起一股刺鼻的浓烟,夜清风双眼微闭,把浓烟遮挡在外面。
“您这一去皇上真是担心极了,可谓日日叨念。”万德全提起皇上,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他用袖子擦了擦泪继续说,“皇上临走前的那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说胸口堵的难受,也不让宣太医。一晚上不停地念着七王爷您的名字。”
万德全又擦了擦眼泪,弯腰扶起还在烧纸的夜清风。
在皇上的众多儿女中,他最疼爱的就是夜清风。皇上虽然不说,但是万德全知道,每次皇上看七王爷的眼神总是多一份和蔼和疼爱。
万德全不禁想起他第一次入宫见到皇上的情景。那时的皇上正值年少,是先皇的十一子,没有封藩,也没给府邸,就住在皇宫的宅院里。而万德全也不过十来岁。看着眼前那个比自己略小的孩子自此就要服侍他了,十一爷的眼里就流露出不忍。他对他极好,吃穿从来不缺他的。
有一日,外头传了消息给万德全,说她的老母亲过世了,他是送到宫里的公公,自然不能出去送丧,心急万分的他彻夜不能眠。半夜,十一爷听到外面有嘤嘤哭声,踏着声寻出去,便见万德全缩在墙角下捂着脸低泣。见十一爷来,吓得急忙跪下扣头。
没想到,第二日,十一爷竟以要出去探兄长为名带着万德全出了宫,回了家。终还是让他送走老母亲最后一程。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此生定近全力侍奉十一爷。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遗传,许多年以后,这样的事同样发生在了年少的七王爷夜清风身上。那一年夜清风不过八九岁,为了一个小宫娥能够见上父亲最后一面,他跪在皇上的清心轩前整整一个时辰,不仅打动了皇上,更让皇上见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从那次起,皇上会时常关注夜清风,把一些自己多年来的做事经验和做人的道理传授给了夜清风。虽然皇上从来不曾提及,虽然皇上也是依大臣之意圈定了太子的人选,但是万德全知道,这太子之位皇上的最佳人选还是夜清风。
万德全看了看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已不是那个跪在清心轩前善良倔强的孩子了,他果断的接过保家卫国的担子,勇敢的征战沙场,坚定的保护着自己府里的每一个人,这样的男子怎不适合做一国之君呢,偏偏,他不做。
“劳烦公公通传一声,今晚本王守灵。”
万德全点着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