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是每个人的人生最翻天覆地的一个阶段,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我们仗着年轻,轻易着决定自己的人生方向,尽管这些决定很是轻率,但是年轻时代里,怎么会顾得了这些,无论什么决定,我们都在自己的年华过往里,独自去理所当然的承受!
晓枫想清楚了一些事情,决定去面对现实或者说是宿命强加于自己的一切轨迹,就在这两天开始打点着装,去寻找自己以前的师傅,学习一些日后可以充当资本的东西,也试着去寻找那些自己琐碎的记忆碎片。晓枫扶着西河旅社的木楼的栏杆,木制楼梯是刚刚喷染的朱红色油漆,看起来典雅不失高贵。楼下忙碌的伙计们都用几分羡慕和尊敬的眼神不时打量几眼这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侯二公子,二公子可是全西河旅社甚至是整个西河镇的骄傲,这要放在以前,那是典型的状元,是要平步青云,进入官场的,即使现在,也是光耀门楣的壮举行为。晓枫现在可不是很享受现在别人对自己的羡慕,他很清楚,得到和付出成正比,自己虽然得到一些东西,可是自己也丢失了一些别人没有看到的东西,譬如理智,晓枫一直觉得自己思考问题和处理问题方面很不如人意,自己太过于一意孤行和感情用事,这不是个人特立独行能够掩饰的,而是思想或者心里上的弱点,尽管晓枫心里不愿承认。就好像对待沈琳那样,看起来理智得体,其实晓枫的心里压根白纸一张,不知自己所做的是处于自己第几条神经衰弱紊乱!
“晓枫,在这儿把栏杆拍遍,你这效仿古人是身体力行啊!”声音从楼下的少年口中传出。瘦高少年黑色的刘海掩住英俊的脸,显得潇洒精干。志宇坐在一张空桌子上,含笑的和晓枫打趣。“志宇,今天没刮风吧,你怎么来了?”显然晓枫看到志宇还是非常高兴。马上走下木制楼梯,从前台上提着一套茶具,拿出两个杯子,两杯茶倒入青白的茶杯,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志宇拿起一杯茶,很享受的喝了一口,说道:“哇哦,还是庐山云雾,晓枫你的口味一向如此特别啊!”晓枫笑而不言语,只是凝望着随着沸水旋转着的茶叶慢慢的沉浮。
“人家有人月下邀约某人,与你一叙”志宇懒散的说道,玩笑的看着晓枫。
“你又在这儿无中生有了?”晓枫以为志宇在说笑。
“下午六点,一中门口,不见不散,对了,有件事和你说一下,我要去复读了,”志宇依然有点玩世不恭的语气。
“复读?去哪儿?你小子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装神弄鬼,阴阳挂怪气的,小心我揍你。”晓枫可受不了志宇有的没的乱扯。”沈琳的父母都是镇上的教师,而沈琳的叔叔远在北京军区工作,在旁人看来,西河除了土生土长的侯泰一家算得上有头有脸之外能够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就属沈家,沈家人虽然在镇上行为低调,但是人家在遥远京城军区可是有亲戚的,在文革时期作为教师的夫妻俩也是因为家中有革命的力量,才没有被扣上臭老九的荒诞帽子。现在,远在京城的叔叔要求沈琳去北京参军,沈琳从小喜欢唱歌,声音虽然不能绕梁三日,但是也是异常动听。所以叔叔让沈琳去部队文工团参加文艺兵,而且沈琳高中毕业,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是参军对照参军所要求的学历已经足够。沈琳三天后就要出发前去北京,叔叔已经办理好一切户口的问题,现在沈琳想在临走之前,见一下晓枫,她这一参军几年不能回家,她担心多年之后,物是人非,恐怕到时候晓枫也蛟龙腾渊,出人头地,那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相见也是问题。所以,沈琳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希望能和晓枫见临走之前的最后一面。
北方的夏季,下午时分,熏风习习,暖风吹过婆娑的杨柳枝,仿佛在摇曳着预示一段依依不舍的故事。
沈琳看了看四周,西河一中地处相对来说远离西河镇的繁华地带,周围几乎没有经过的人,这也是内心羞涩的沈琳选择在这儿与晓枫见面的一个原因。远远的,一个少年的影子进入沈琳的眼镜,是他,那桀骜不驯的走路姿势,虽然低着头,却让人感到不俗。
“沈琳,不好意思,看来我来晚了!”晓枫看见等候的沈琳,知道志宇没有骗他,真有人在这儿等他,而且绝对是配的上佳人两字的。
“没有,是我没事早来一会儿!”沈琳信手摘下一片柳叶捏在手中,凝视着叶子上面的绿色纹路彼此缠绕又那般清晰。
“恩,我还以为志宇骗我,他马上要去县里复读去了……”
“志宇,和我说过了,晓枫,我叫你来,是和你道别的,我要去北京参军去了,要走好几年。”
“参军?这是好事,恭喜你了,这些年参军的名额可不好争取……”晓枫为沈琳要去参军的消息感到意外,只能说些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敷衍了事的话来搪塞。
沈琳显然不是在向晓枫炫耀自己的好前途,而是希望告诉晓枫自己的不舍。“是家里父母和叔叔安排的,我只能服从,其实我是想去上大学,哪怕不是太好的学校,可是我没有选择的可能,他们的决定是那么有道理和不可质疑!”沈琳用手指把纤纤的柳叶来回的转着在手指之间,无奈的笑笑。
晓枫看起来沈琳没有找到一份好前途的快乐。反而闷闷不乐的,一时间也有点感同身受,知道沈琳心中可能有些不如意,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即使再有光明前途,自己也会觉得索然无味。晓枫想安慰沈琳几句,但是那些连晓枫自己内心心结都解不开的所谓的道理在此时此刻却卡在晓枫的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口,索性,晓枫选择沉默是金。
沈琳轻轻咬了咬嘴唇,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红色盒子,上面缠绕着的红色绒线有的已经掉落,露出黝黑的铁皮外表。其实但凡是这种盒子里装的东西,不可能大俗,人不可貌相,看东西也不能只看盒子,果然,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一枚金色的毛主席印章,不是镀金啊,而是真金,在这里绝对不是要故意的炫耀奢侈,而是为了突出比金子更加重要的东西——情比金坚!
沈琳把盒子递给晓枫,晓枫不明白,在期待的眼神中打开了不大的盒子。晓枫家里的原因,一看就知道这个象章不是特殊的纪念品那么简单,这个像章制作本身没什么价值,关键是制作像章的材料,那个时候,包括现在,这个盒子里装的东西可想而知。
“这枚像章很好,做工很出色,是家里的,还是你的?”晓枫在手中仔细端详一番,马上礼貌型的还给沈琳。
沈琳说:“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不是家里。”这话说的有点逻辑混乱,看得出沈琳心中想表达一些什么,但是却不知如何表达。
沈琳却把双手放到身后,笑,“给你留个纪念吧!我也不太喜欢。”
“不,我也不需要这个,你还是那回去,这可不行,太珍贵了。”晓枫明显惊讶了一下,原来是这样,晓枫庆幸自己没有诧异的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晓枫的手还是坚持把盒子递还给沈琳,晓枫心里虽然清楚,这么珍贵的东西,即使是在整个西河镇也是非常独一无二的,自己也很喜欢,但是君子不夺人所爱,沈琳说不喜欢难道是真的不喜欢吗?但是晓枫不是对金子感兴趣,至少晓枫没有这么眼中冒金光,自己也不是那种所谓的孔方兄。
沈琳伸手把晓枫伸出的手慢慢的退回去,“拿着,好吗?”沈琳一脸的渴求。
晓枫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看着沈琳的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有点痴迷。
沈琳看着晓枫把东西收回手中,并且那么直接的看着自己,脸庞上染了一朵玫瑰花的色泽。“收起来吧!这是我目前为止最珍贵的东西,我愿意把我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放在你手中,包括,包括我的心。”
沈琳的一席话让晓枫的思绪陷入不知所云的僵局,上次在西山自己那些莫明其妙的言论,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自己也是强迫自己装作很深沉的样子,其实十九岁的晓枫都没有经历过爱恨纠缠,红尘过往,哪来那么多看穿俗世浮华,所以事后连晓枫也感觉到自己有的时候确实存在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理解误区,企图定格些什么,最后却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自然而然!
沈琳看见晓枫不再推辞,心中立刻觉得很是充实,仿佛晓枫接受的不是一封离别时的纪念物,而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一种认可,尽管不知道这种认可会不会转化为一种最终的接受。
太阳已经距离地平线只有一步之遥,西河镇的天响起一阵鸽子回归翅膀划过空气的羽音,黄昏已至。
沈琳准备离开,“晓枫,再见了……”看的出沈琳欲言又止,藏着一些说不出来的话语。
沈琳,等等,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晓枫过去轻轻拉住了沈琳的手,害怕沈琳立刻离开。沈琳转过身看着晓枫,不说一句话,眼神中的柔情似水一般动人。
晓枫看着沈琳不打算离开,就赶忙松开自己的手,“对不起,我,怕你走掉,一时情急!”
沈琳笑笑,期待的眼神,随风飘的长发,那是一种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的美丽,世界上所有有关美好的东西,都是永恒的。
“这次我不想说一些故作玄虚的话,我只想说此时此刻我心中的真实的反映,沈琳有些东西尽管现在我不能对你坦然相告,但是请你相信,我的初衷不是隐瞒,或许我现在不能有什么承诺给你,因为在未来我不知道我们会在哪里?我想说,我一直以来,都深深的在心里存在你的影子,挥之不去,不要笑我书卷气,沈琳,如果可以有以后。”
沈琳听了这样一番话,内心里被一种幸福感包围着,好像在暖洋洋的沙滩上,又好像在云端徜徉,眼眶里闪烁着一点晶莹泪光。
晓枫,感谢你在我离开时告诉我这些,我想,这将是我在西河唯一的称作留恋的东西,除了我的家和父母之外。
“沈琳,我不愿意你离开,你的离开让我心痛,但我不能自私的让你留下,你我都明白,留在西河固然好,但是我们都年轻,未来,我们的未来在外面的世界。”晓枫伸手去感觉随风飘扬的长发,用自己的手背,小心翼翼的滑过沈琳的脸颊,眼中的深情与沈琳的眼睛里的东西遥相呼应,相互交织。沈琳把身体依偎在晓枫怀里,晓枫一瞬间,有一种魂飞天外的感觉,望着在自己怀中的沈琳闭着眼睛,晓枫低下头,在沈琳的眼睛那动人处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那双眸子,是水中月,水中花,花好月圆,让人不由自主的去心生出一种永远守护,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的想法。
“晓枫,如果时光从此凝固该多好,我们忘掉过往,从此地老天荒!”
沈琳含羞的不愿意睁开眼睛,说话,好似梦中的呓语,不过却是一脸欢喜的模样。晓枫和沈琳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知道地平线上看不到光辉,树的树荫也渐渐地消失殆尽。
两人依依不舍的在校园门口离别,这是最后的离别,也有可能是再也不见,学校是相逢的地方,现在却沾染上了了离开的颜色,晓枫悄悄把自己项中的玉牌放到沈琳的口袋,或许这条玉牌项链会在日后有一些另外的故事,当然那是以后。沈琳答应给晓枫写信,两人挥手,各自离开校门口那一棵悠闲在傍晚风中的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