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抱着綩清离开的瞬间，綩清袖中掉下一物，苏慕言看着手中捡起的锦囊，想起了那日在金光寺中的场景，苏慕言抿紧了唇，默默打开了锦囊，只看过一眼，便眼中一沉，心中一痛，那锦囊内的纸条在苏慕言掌中化为尘埃。苏慕言凝望着沈墨离开的背影，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世间种种，皆为虚幻，放下即是成全”这三行字，苏慕言看到的一瞬间似乎看见的綩清离开自己的场景般，这是要告诉綩清离开自己成全自己么，想到此，苏慕言心中有什么东西被抽空般，生疼，连呼吸也觉得沉重。那泯灭在掌中的灰烬随风而散，纸条没了，锦囊不再，却不知结局，究竟能否不同。身后的黑衣人看着苏慕言，漆黑的眼在夜里也闪烁着深深的光芒，幽深，黑暗。
綩清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苏慕言的声音。苏慕言压低的眼眸也始终隐不住眼底的阴郁，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丝疲惫，却仿佛有着天生的威严般，言语中有着不容抗拒“出发吧，去溧城”
沈墨看着怀里人紧闭的眼和没有血色的脸，暗暗皱紧了眉，加紧了马儿的速度，而身后，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清葉已经驾着马车追了上来。
夜色里，黑夜下车轮的轱辘声越来越远，苏慕言的心也随之沉入谷底，只是看着身前那冒着火光的溧城，苏慕言眼色一沉，眼底的幽远和忧伤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片深黑淹没。
司徒烁张了张嘴，看了看苏慕言身后的黑衣人，不满的皱起了眉，眼中闪烁的漆黑的光芒中有着一丝深意“为何不告诉她”
苏慕言身子微微一顿，头也不回，悠远的声音传来“有用么？”
司徒烁看着苏慕言的背影一片哑然，虽不认同苏慕言的做法，但，如今再告诉綩清一切，还有用么？更何况这件事，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告诉林綩清，他不会让她参与到这一切中来，所以，才会那般毅然那般没有余地，才会那般决绝。
“疯了，你们一个个都疯了”司徒烁瞥了眼苏慕言身后的人，眼中眸光隐着淡淡阴暗，明显有些生气。
苏慕言瞟了眼司徒烁，只是淡淡道“再不走，当真是要我把你绑起来送回去么？”
司徒烁眼中阴晴不定，看着苏慕言抿紧了唇，没有动。
苏慕言回头，看向盯着自己的司徒烁，眼一沉，眸中一片冷光，抬手道“……来人，把三王爷带下去”
司徒烁看了眼向自己走来的人，撇了撇嘴角，深深看了眼苏慕言，抿紧了唇，皱眉，眼中云谲暗涌，终是转身，“溧城……权势之争祸不及百姓，不要太过了，人命，不是草芥……”
苏慕言看着司徒烁的背影没有说话，司徒烁暗暗瞥了眼身后的人，抬脚往黑夜中走去身后是溧城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作城。苏慕言眼中隐晦，挥了挥手，止住了卫士，转身，恢复眼底的阴冷，一行人朝着明亮的溧城过去。
此刻被自己压的喘不过气来的苏慕言又怎么会想到，锦囊里的那句话，或许，也是写给他自己的。他又何尝不是，过于执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
醒过来的綩清，一眼便看见的坐在床前的沈墨，沈墨布满血丝的眼看见綩清清醒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口气，皱了皱眉，看着綩清，眼底竟是担忧，顿了顿，眉头不解，缓缓道“手臂伤了骨头，在你昏迷时，大夫给你接了骨，这几日不许乱动，好好在房里休息，摔下马车时心肺都有些受损，还好问题不大，好好调养可以恢复的。”
“精血受损，就算能恢复，也是回不到从前的，”綩清看着沈墨深深的眸光，脸上勾起了一抹不以为意的笑“墨哥哥忘了么，綩清自己也是大夫呢”
沈墨闻言，眼中一沉，漆黑的眼眸流淌着化不开的浓黑的墨“你知道？”
綩清想起了自己在看见素素中箭时吐出的一口心头血，轻轻点了点头，眼前又浮现了素素苍白的脸躺在被血染红的马车上的情景，綩清心中一痛，却强忍着看着沈墨问道“我睡了几日？”
沈墨故意忽视掉綩清眼底的心痛，看着綩清淡淡道“三日了”
綩清眼一沉，微微偏过脑袋，不让沈墨看见自己眼底的心痛，只是再回头时虽隐住眸，但黯然的神色还是逃不过沈墨的眼“墨哥哥，让……陶潜和楹儿来送素素最后一程吧”
沈墨眸光一紧，盯着綩清，眉头皱的更深，深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綩清……你……”
“綩清没事”綩清知道沈墨在担心什么，索性抬眼，直视沈墨的眸，眉宇间丝毫不掩饰淡淡的忧伤，轻声道“素素是在綩清怀里走的，所以哥哥不用骗綩清的，綩清是很伤心，可是綩清确实无能为力，綩清是神医之后，是堂堂圣朝左丞的夫人，是镇南王爷的妹妹，可是，綩清照样，救不了素素，在天命面前，始终是无能为力，就像娘亲当年拼命逃到圣朝，最后却还是因为那月氏一族特殊的身份殒命了，墨哥哥，白羽坠崖的时候，綩清觉得，自己真的要撑不住了，可是，你看，现在连素素都走了，綩清还是活的好好的，呵……天道不公，一开始綩清还想不明白，明明是綩清做错了，綩清不该一意孤行去找苏侯，不该想着自主命运，只是为何却要报应在素素他们身上，甚至绿儿，綩清连她到底怎么死的綩清都不知道，綩清觉得，也许，老天爷留着綩清，就是想让綩清偿还这一切呢，活着愧疚一辈子，心痛一辈子，既然如此，綩清愿意承受着一切，仔细想想，其实用綩清的眼记录下素素未看到的风景，待綩清再见她时，便将一切，偿还与她吧，这是綩清借来的命，綩清必须，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着，这样也好在与素素相会时还给她一世的美好……”
“……綩清”沈墨终是不忍，打断了綩清，眼中的心疼那么明显，那修长的手指在綩清眼前顿了顿，还是轻轻抚了抚綩清的脸。
綩清看着沈墨手指上的泪水，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了笑“綩清流泪了吗？呵呵……”
沈墨看着眼前脸上流着泪却不自知的瘦小人儿，心中说不出的心疼，她嘴角明明是带着笑，却不知为何看的沈墨那般苦涩，沈墨眼中一沉，默默将綩清搂入怀中“等来年花开，一切都会结束的，綩清……”
来年花开么，綩清嘴角露出纯真的笑，在沈墨的怀里闭上了眼，她要在去见素素前，做完要做的事。愧疚一辈子吗？如果可以，綩清宁愿现在就偿还这一切，而不是麻木的活着，无能为力的看着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