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房间里又是酩酊大醉的沈墨,綩清眼中黯了暗,将怀里的雨鸢放到了摇篮里,默默收拾了一番,随后便坐到了摇篮边,一直守着雨鸢。
沈墨睁眼的那一瞬,看见摇篮边上坐着的人,心中一紧,猛地站起来“慕雪”
綩清心中一沉,顿了顿,笑着回头,看向了沈墨“墨哥哥”
沈墨看清楚眼前的人后,颓然的坐回了桌上,一手摸索过了酒壶。
綩清心中一疼,却是笑道“墨哥哥,雨鸢越来越像慕雪了呢,也不知道这孩子大了以后会像你还是像慕雪”
沈墨一愣,眼中一暗,道“像慕雪”
綩清笑着看向摇篮里睡熟的雨鸢,轻声细语“雨鸢,你看,你爹爹多喜欢你娘亲啊,连你的模样都要像你娘亲一般呢呵呵,不过啊,你看,现在你娘亲刚刚走,你又还那么小,你爹爹真的很想你娘亲,所以啊,你千万不能怪你爹爹不疼你,他啊只是现在还太痛,其实姑姑心里也很疼,姑姑想救你娘亲的,可是啊,姑姑来晚了,所以小雨鸢,这次姑姑真的要跟你说声对不起的,你以后大了,知道了,会恨姑姑吗?”綩清絮絮叨叨,而沈默听着这些,心中疼的不行,只能一口一口借着喝酒。
綩清说了许多,直到沈墨又变的有些昏昏沉沉,綩清这才起身,走向了沈墨。
“墨哥哥,从今天开始,綩清就将雨鸢将给你了,不知道墨哥哥还记不记得一年前,綩清拿着休书去找慕雪的时候,慕雪说的话,”沈墨一愣。怔怔停住。
“慕雪说她愿意试一试,试一试做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真的不适合这个镇南王妃的位置,可是她真的很有勇气,不是吗?哥哥,慕雪那么爱你,你真的,要辜负她么?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雨鸢的命,你知道为什么当初她拼死也要保住孩子吗?因为她在乎你喜欢你,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病了,所以啊,她希望,无论如何,不要留你一个人,所以,她带来了雨鸢,她希望雨鸢代替自己陪伴你,可是哥哥,你就那么不喜欢雨鸢吗?对,是因为她,慕雪才会送命,可是,慕雪拼了命要保护的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她是慕雪的女儿,是你和慕雪的女儿,你还要和以前一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吗?”
一句话,问的沈墨一震,沈墨看着远处摇篮里熟睡的孩子,眼中的痛和苦只有綩清知道,綩清叹了口气,看了看沈墨,转身出了房间。
第二日,司徒朗围城的第十一日,站在城楼上的苏慕言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兵马,眼中的凌厉万分。这一路过来,烧杀不绝,苏慕言不得人心,兵马耗费,除了苏家军队衷心不二,其余的人马却开始不那么坚定了,面对突然袭击的千军万马,自然有所不及。苏慕言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要的不过只是一个结果,这个结果,谁也不会想到,除了身边的白羽,没人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只是现在,司徒朗为了綩清,不惜兵行险招,公然围了南阳,还是御驾亲征,这一点是苏慕言没有预料到的。被困的几日苏慕言虽未言明,但任何人都知道,交出他们的长乐候妃是万万不可能的事的。
耗费了这些日,余下的粮草只够城中三日的了,众人接明了,最后一役,就在这几日了。所以格外精神。但纵使这般严谨如白羽,也没能发现城中的异样。
直到城门打开,一抹暗红色身影出现在了城楼脚下,众人才反应过来。得到消息的苏慕言眼中一紧,看着城门外那一抹倩影。
綩清一袭暗红色拖地长袍,内里是那条苏慕言第一次送给自己的月白色长裙,银色镶边的丝线,发上如初见般,挽着那抹银色丝带,随发飘扬在身后,蒙着面纱的脸往城楼上看了看,当找到苏慕言的位置时,綩清突然就弯起了眼角,漆黑的眸竟一瞬闪烁了明亮的星光,她是在像他笑,苏慕言心中一紧,莫名的不安,皱眉,突然转身往下边跑,不知何时出现的暗月适时的拦在了苏慕言身前,苏慕言一愣,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身边本来隐在暗处的白羽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现出了身来。
城楼下的綩清见苏慕言消失在城楼上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便狠下心来,朝着对面千军万马而去。
对面远远便看见了那一抹暗红,好一阵骚动后,一袭黄金盔甲的司徒朗终于出现在了队伍前面。
看着向这边走来的綩清,司徒朗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的望向了城楼处,直到看到城楼上僵持着的苏慕言和暗月,司徒朗才眉目一松,顿了顿,沉眸,骑着马儿向着綩清过去。
綩清走的极慢,司徒朗倒也不急,风中綩清脚上的脚铃呤呤作响。直到綩清走到了司徒朗面前,远远回头看了眼,发现苏慕言已经拖了暗月的牵制了,不由皱了皱眉,待看到城门口那一众面具黑衣人和缓缓开始关闭的城门綩清这才放下心来。
一回头却发现司徒朗有些阴沉的看着自己,綩清愣了愣,司徒朗漆黑的眸有些喷火,忿忿然“你舍不得?”
綩清定定看着司徒朗,突然就笑了,“綩清给大皇子吹首曲子吧,大皇子可有短笛?綩清的送人了”
司徒朗愣了愣,随即眉头一沉,看了眼后方,随行的人立马呈上了一管短笛,到了现在这般时候綩清倒也不避讳什么了,直接上前拿过了短笛。
黄土地上,千军万马之前,那一抹红色身影,传出了一抹清幽的曲子,沁人心脾,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让人心头,竟是莫名的忧伤。苏慕言愣在了原地,他怎么会不记得,这是他离城那夜,綩清吹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一曲完了,看着苏慕言直接跃下城楼的身影,綩清心口一疼,转身,被司徒朗一把略上了马背。
司徒朗看了眼被强行打开的城门,看着蠢蠢欲动的军队,嘴角一抹冷笑,调转方向往回走。
綩清坐在司徒朗前面,听着身后的动静,心越来越疼。綩清深吸了口气,捂住了胸口。
“司徒朗,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避雨的小亭里,那时候的你谦谦有礼,说实话呢,真的看不出会是大皇子这般人物的”
司徒朗听见綩清突然开口说话愣了愣,想起了从前种种,没有说什么,目光变柔,安静的抱紧了綩清。
“后来,因为知道你是大皇子,所以啊,綩清就去求了侯爷,你知道为什么吗,綩清娘亲为了宫里的争夺,遇难,娘亲走之前说过,不入深宫不为笼中雀,所以那个时候你提亲的时候,綩清真的是很害怕的。”
司徒朗皱了皱眉“那綩清不是讨厌朕?”
綩清笑着点了点头“后来第二次见面吧,是在宫里,呵呵,那个时候,綩清是侯爷的妻了,其实那个时候綩清和侯爷只是权宜之策呢……后来……”
司徒朗心中一沉“后来……安晚……“
綩清一震,司徒朗神色一黯,心中懊恼自己当初的鲁莽,因为愧疚不由暗暗抱紧了綩清,“……对不起……綩清……是不是我再坚持坚持,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綩清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轻“綩清有时候也在想,若是当初嫁的是大皇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了,可是啊,你看,老天爷就这么爱捉弄人,我们的路呢,早就被写好了,后悔吗?嗯,是后悔过的吧,如果有选择,綩清希望不要再出现在他生命中了,我们都太累了,綩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住进了綩清的心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先是爹爹,再是素素……綩清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他,只是心里很失望呢……”綩清声音越说越小,而司徒朗眉头越皱越深,心早已一片凄凉,她爱的始终不是他呢,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语言,司徒朗想着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心中终是难以放下,不由有些恼意,捉过綩清,却是一愣。
马背上被司徒朗强行捉过的綩清脸色白的像纸片便,连嘴唇也是一片惨白,嘴角那一抹猩红一滴滴滴在了暗红色长袍,消失的无踪无影,而綩清无力的靠在了司徒朗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嘴巴里断断续续“司徒朗……我有些累了……我休息下……到了记得叫醒我”
司徒朗眼神一紧,脸色变得紧张“綩清,綩清,你怎么了?綩清?”
“嗯?……没什么……累了……让綩清睡会吧……”说着綩清整个身子便无力的倒入了司徒朗怀里。
司徒朗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不安,看了眼綩清,紧紧抱紧了她,扬鞭,向着营帐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