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慈低头走进梅园小区,老太太正在大门外乘凉,一边还择菜(菜已择完)。老人老远就笑盈盈地望着一身素服的儿媳,想必知道她从哪儿回,她刚一声“妈”,老人就说:“累坏了吧,死丫头?”小慈正要闪身进屋,“等等,”老太太起身细看她额头,问:“他打的?”她眼睛真毒,小慈满以为头发遮得严实却还是被发现,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摸:“不,不是。在门框上碰的。”“我房桌右边抽屉有瓶黄道益,去抹抹。去吧。”“哎。”
晚饭仍是小慈做的,丈夫大头今晚没有应酬、也在家吃,晚饭后的碗筷也是她洗的,一切还跟往常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变化。如果一定要寻变化的话,就是女主人额头上多了一块青。三个人,两个当事人一个“证人”,刚刚过去不到三天的事情,却都心照不宣地“淡忘”了,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问题并非如此简单!洗刷完毕,小慈随即上楼去了,去给书房那张床铺上棉絮与凉席。大头随后上楼,他本想和女人单独交流一下,看到这种情形——无端铺起床来,明摆着是要分床的,于是就想:“别自找没趣儿喽。”他瞅了她一眼,随即夹着烟、吹着口哨下楼去。
于是,也就从这一夜开始,夫妇俩不声不响地分居了,开启了他们二人世界的“冷战时代”。以后的日子里,两人几乎视对方为空气,差不多中断了交流,仅存一些祈使性短语,“吃饭了”,“该洗澡啦”“我衣裳呢”等等,连称呼都一并省略。粑儿一旦掰开再合拢就难;好端端的家庭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当然,这也算是后话。
当天晚上,大头在她铺床那会儿下楼,下来后随即开车破例去岳父家。江城是座“小锅炉”,白天酷热,串门儿多半在晚上;之所以说“破例”,因为照例女人一定同去的。
他一手抱个大西瓜一手拎箱酸奶,脸红耳赤地进了潘家。一家人对于他的到来,除了有点诧异之外,总体上还是友好的,潘小宝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被他媳妇拉进房里。
大头与岳父二人在客厅。老头倒了杯凉茶,又把电视音量按到最小。大头掏出香烟,一支给岳父自己点了一支,说:“爸,对不起,我来向您赔罪……我,我不该跟小慈打架。”他竟然忘了岳母的“提示”。
“哦。是打人呢,还是打架?”老头还是有几分生气。
大头于是把前天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老人不动声色:“你们,从没动手动脚过呀,为什么?”
大头便把“聊天记录”一事作了简略汇报,刻意含糊其辞、拖泥带水,言下之意:聊天内容不堪入目、羞于启齿。老头儿虽不懂上网,却也知道网上有一些不正当的勾当,想不到一向乖巧听话老实巴交的女儿也玩儿起了“勾当”,却红着脸说:
“混蛋!不要脸的东西!快活得发癫!”骂过,又问,“那个毛毛虫是哪里的?”
“我也不知道。从(聊天)内容上看,应该是江城的。”
老头本来准备了好些教训女婿的话儿,什么“上等之人怕老婆,中等之人爱老婆,下等之人打老婆”,什么“好狗不咬鸡,好汉不打妻”等等,不料,出现这种“状况”!于是几乎所有的“老人言”全都作废。心想:白他妈的思考半天。此时的他,反倒说起安慰话来:
“唉,要我说呀,看在刚儿份上,你们还是好好过吧。这事儿,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动手呢,我也有责任。她可能对我有蛮大意见。”他不好意思说出分居,又说,“我也希望她看在刚儿份上原谅我不够冷静。还有,再莫上网跟别人瞎聊。”
由于即将分居的事他没说,老头不明就里,觉得只不过是一次很普通的夫妇吵嘴,于是就说:“这科学发展嘛,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不说,坏处就是那个鬼网的把人给教坏了。按说,小慈到你家十几年了吧卫平,十几年……怎么就突然变啦?当然罗,我是不信‘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这回分明就是她一个巴掌拍的嘛!拍吧拍吧,看我怎么收拾她!”
老人话中有话,让大头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也许是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便自谦起来:“爸,老实说,我也有缺点,我也有不足之处。”
没想到,他的自谦却让老人产生误解,说:“也是,现如今嘛,男人玩说是需要、是应酬、甚至是有本事;女人出格儿,就是败坏名声!我,嘿嘿,我真是搞不懂。”他端起玻璃壶,给大头添了半杯凉茶,“这,我倒不反对,可是能否尽量变武力为说服教育?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本无可厚非,却让大头哭笑不得。大头觉得再也没往下讨论的必要,于是便起身告辞。此行算是无功而返。
铺好床的小慈,待大头一出门她就打开电脑,她迫切想找李志方聊聊(她以为谁都像她一样闲)。李志方不在线。她用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好一会,他才回:“偶很忙,有空再聊好吗。”惆怅若失的她,连游戏都没兴趣。自从得知李志方单身,原先的“情爱”彷佛注入了一种新的活力,于是“离婚”二字不但浮出脑海,她还私下给母亲透了点儿意思。可她也知道,真的要“离”决非易事,父母、儿子这些核心人物都是拦在“离”前的一座座大山!好在有个理解自己的弟弟,这让她获得不少宽慰。于是便在空间日志上打出:“唉!有情皆孽,无情清苦,做人从来都左右两难罗!”
翌日,天气炎热。终因不堪压力的陈总给自己放了长假,他在公司大会上正式宣布“这段儿时间由陈浩全面负责,你们有事都找他”。于是陈浩便以副职之名行正职之实。
其实陈总撂挑子、“请病假”,除了家庭问题、心情不好,还有别的原因。什么原因?暂时保密——因为公司上下都不知道。
他休息在家,老太太去了公园,小慈今日却抹起门窗。为何?一是门窗灰尘忒多该抹、而且有客人来,抹了光鲜些;二是她也想把劳动作为一种排遣。她好郁闷。
大头纳闷儿,其实小区里面到处都贴有家政服务电话,而且那家好德家政公司的老板像跟屁虫一样跟他好多天。他本想叫她别做,说给家政打个电话就是;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于是躺在沙发上,一心吞云吐雾。
小慈见他欲言又止的可怜相,就像趁此机会问问他为何要卸担子、不上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便轻起朱唇:
“哎。”“哎。”两个人同时“哎”到一起了。
还是女人有风度,她拧着抹布说:“你先说。”
大头说:“我问你,毛毛虫是谁?”
她立刻无语。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啊!”他得意地雾出三个烟圈圈儿,说,“他姓什么?是干什么的?哼……反正是个臭苦力。”
她聚精会神地、使劲地抹窗框,一边嘴唇还不住翕动。太难为她了!
人家沉默,他却来劲了:“说呀潘小慈,只要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包括离婚。”
这两天她一直在琢磨这两个字,这会儿听了却是那么的刺耳!
冷战持续到第四天,好在昨晚接到陈刚喜电——儿子终于回了!他早上7点40到江城,已经安排人接。早餐过后,小慈打算取消晨练直接去农贸市场。于是她改走宁江路。她几乎从没走过这条路,走到当中恰好碰到李志方。红车车头冲她这边,他也早看见了她,便立即跑下车,老远盯着她笑。“吃了吗志方?”“吃了。”生意好吗?”“黄金时节,能不好么?”
原来这江城习俗,子女升学,亲友同事必送贺礼,受礼方必设宴招待,因此这段时间各酒店须提前预约有时还轮流开席。酒店火爆,出租车如何不“黄金”?
从恒岗山回来,李志方越发觉得这女人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并且开朗乐观,心想:只可惜太忙,否则真该约她出来玩玩,玩儿得兴起再来一次销魂。
女人走到跟前了,他这才发现:才几天不见她竟然有几分憔悴!于是他不免冠冕堂皇地安慰她几句。
然而,他的安慰毫无效果,因为她一直内心挣扎:一方面她已经巴不得“镜破”,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一方面她又害怕毁誉,特别是牵扯到至亲至爱的人。所以她很纠结,悻悻地离开了。
在农贸市场,她卖了几条河鲶、半边肥鹅还有好些好菜。等她拎着两大袋菜赶到家时,老太太却板着脸、手拿扫帚在门前徘徊,她问:“妈,刚儿回了吧?”儿子此前告诉她有两个同学和他一路。
老太太:“回了!”语气透着严重不满。小慈隔着玻璃一望,几个孩子在屋里玩儿。一向支持儿子交友的她,却反感孙子交友。人老了怕是会变的。
原来陈刚正和另外两个同学在客厅嬉闹。小慈进来,随着陈刚一声“妈”,只有一个“阿姨好”的声音。陈刚跟换了个人似的,发长,皮肤黑红,显得成熟。他站起来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班的学霸,阿强。”阿强这才欠身,叫声“阿姨好”。他又指向那位胖墩儿,“他,你在视频里见过。”小慈眼睛一亮:“钱嘉伟!”“对,我是嘉伟。”胖墩儿说。
其实这俩孩子她都“熟”——她对儿子的交友非常的关注。她知道,阿强是耀州人(看见他就想起郝菁),他爸妈都是普通工人,他上这所贵族学校不仅免费,而且他参加“夏令营”这样的“烧钱”活动也是校方出资,原因只有一个:他成绩优秀。夏令营有一样活动是“知识竞赛”,有六所兄弟学校参加,他一人夺得数学、英语两个第一,所以陈刚称其“学霸”所言非虚。钱嘉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的母亲在北京中关村工作,他一出生就在武汉姥姥家长大,老家甚至都不知在哪(姥爷一次偶尔冒出“浙江”二字,就被姥姥臭骂一顿)。三人不只是家庭背景不同,性格也不尽相同,却是最最要好的。
欢愉快乐的一天按下不说
晚上,大头小慈都催孩子们早点儿休息。大头心想:分居今晚该结束了吧?至少得“中止”。因为家里只有四间卧室。
其实,小慈何尝不是这样想。因为斗气,因为要“表现出自己的尊严”而与他分居。事后她也心里别扭,说不上“后悔”,起码也不想无休止地“斗”下去。这是个两败俱伤的事情。她不可能主动投降,那,多没面子。“下次他恐怕就不是踢你屁股。”她想。
不料,结果令二人一致的失望:三个少年非要挤在一起睡!
于是冷战不得不持续下去。
第二天晚上,小慈让阿强嘉伟俩在家上网玩游戏,她领着儿子去滨江小区娘家。
在外婆家,陈刚正跟外公外婆谈厦门谈大海谈得起劲时,洋洋跑来硬拉哥哥去看电影,3D电影。
刚儿一走,两个老人就对女儿谈起日前“状况”,先是老头批评她一通,说她“不正经”,“吃饱饭没事做才发癫”……她无言以对。因为父亲说的是事实。接着母亲又说她,因她私下跟母亲透露过“离婚”的意思,所以老太太更加直白:“离,离了刚儿怎么办?跟你还是跟他?”不管女儿脸多红、头多低,老人仍是继续唠叨,“要为伢儿想啊!自己都三十好几了,能将就就将就,那个屋里不是将就过来的?”端西瓜进来的潘小宝捡到只言片语,他放下盘子说:“姐,你想离就离,过不下去就离。现在离婚算什么,家常便饭。”
“走开!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头凶了儿子两句,随即起身去卫生间。老太太便小声问:“那男的有儿女吗?”
“没。”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唉!”老太太只问这一句。直到老头出来,她才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娘老子不自重,儿女出去也低人一等呢。”
这句话倒像是一把锥子,把她心给刺了一下。
老头坐下来还想继续教训“逆女”,不料没看上电影的洋洋刚儿嘻嘻哈哈地回来了。小慈连忙招呼:“来来来,吃瓜,吃瓜。”其实两人都在吃,刚儿啃一串烤鸡爪,洋洋端一包炸薯条。弟弟弟媳出来了,洋洋瞥了他妈妈一眼,忙将薯条藏到背后,可还是被他妈没收了:“不准吃垃圾食品。”这回洋洋出乎意料地反抗,指着他妈说:“哼!你不给我薯条我就把我手指当薯条吃了!”说着真把一根食指塞进嘴里。“好好好,给你,给你。”随即,她又教育儿子要多吃蔬菜,说洋葱空心菜都能抗衰老。洋洋却说:“我才不要抗衰老!人家好容易长到七岁,你想要我变成五岁四岁吧?”
看起来,他也不是完全不懂“抗衰老”地意思。大人们忍不住笑。
刚儿跟外公外婆“拜拜”时,老头还嘴巴撅得老高——他对于这次隔靴抓痒式的“训女”很是不满!
陈刚只在家待上三天,大后天就要开学了。小慈忙前忙后、想方设法改善伙食,尽量多些花样儿。老太太每天只拿扫帚扫扫门口地,“摸鱼操”被迫取消,伢们吵得头疼,她差不多有点烦了。
门口阳台下方的一角有个燕子窝,老太太每日清扫鸟粪。这几天鸟粪忽然见少,这会儿那只老燕站在晾衣铁丝上叫得凄厉,还不拒人。老太太瞧着有些异常,心想:莫非有禽流感?回头一瞅燕子窝,立时明白了。明白了的她却涌出一汪老泪:乳燕飞走了!
陈总交了权,但是吃喝拉撒不能交、也交不了;来人接待他还得出席,这是外交礼仪。晚上公司在鸿林大酒店宴请峡江客人,人家游庐山顺路来“看望”他。这种场合少不了陶秋云,不单是“公关”之责,也不单是她长得好、有外交风范,更主要的是她“海量”。女人少有她这酒量,加之酒桌上雌性有性别优势,四两酒量的女人打败一斤酒量的男人绰绰有余。因此她在金丽简直就是一块“金牌”。不过今晚她和陈总两人喝的都不多,原因是:她事先就声称陈总自打峡江回一直身体欠佳、不胜酒力。大家想想也是,连工作都交了;而且观他的气色,的确不够好。他们大多是文化人,识趣。
他“气色”能好嘛?回来近10天,仅仅做过一次“作业”,三十几秒钟能有多大的“感觉”? 接下来便是令人窝火的分居。气色,气色是什么?“色”没有,“气”倒是一肚子。
毕竟贵宾,酒还是要喝的。不但要喝而且要喝好,于是秋云尽情发挥。她刚替陈总挡驾,陈总的一个细节却令她不爽:一份干香椿煮小鱼转到他面前,他立刻吩咐小姐“再来一份打包”,说小慈爱这个而且她这几天胃口不好。秋云心想:有男人的感觉真好;我颈椎疼得厉害,却只我自己知道。
一场宴请结束,秋云喝到了六层,陈总还不到五层。今晚秋云送他(以前一般是彭主任的事),打包的香椿小鱼还是忘了。在车上,秋云说:“卫平哥,去我那休息吧?”他没吱声。于是秋云对那位免费代驾的司机说了声“江城大厦”。
江城大厦是位于沿江大道中段的一幢22层(目前最高)建筑,秋云的住所在23楼。
这是许多开发商都玩儿过的“灰色”技巧。原来,这里是金丽公司开发的楼盘,规划设计22层,这第23层是他们的“外快”。既是“外快”,自然办不了证、更谈不上“按揭”,不过,房子格局完全一样,什么三通五通一样都不少,除此以外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小产权”。这样的房子,公司领导每人都有,而且不止一套;中层干部够资历的即可“分”得一套。秋云就有一套90平米的两室一厅,没人关照,该她享受的。陈总本人经过几轮谦让还有五套,却悉数交由妻子打理。小慈缺乏“商业智慧”,没有拿它“下蛋”:三套租给乡下学生(当然沾亲带故的优先),房租只是象征性收点儿;另外两套给公司单身职工,他们全都是乡下人,租金就更不用说,意思一下罢了。
电梯只达22楼。出了电梯,秋云挽着陈总从绿色通道上到23楼。从这里俯瞰江城,美丽的城乡风光尽收眼底,绿树高楼,大河秀山,目之所及,一派盎然,叫人流连忘返,心潮激荡。
秋云打开防盗门,玄关处一张猩红大垫,一边散落几双女人鞋,秋云低头翻弄鞋柜翻好一会,陈总说:“算了算了,光脚踩地板凉快。”
秋云家他还是头一次进来,环顾四周,感觉很温馨,墙上只有一副油画《女占扑师》(仿品),却随处可见些精致挂件,边边角角充斥一些玩偶摆设,室内摆设严谨,收拾的干净利落,细节上都透着职业单身女性的品味(其实她不是单身)。
秋云伺候陈总在她自己床上歇息。隔壁房铺了一张小床,她没去,她一点“歇息”的意识都没有。她坐在客厅把玩那只玉镯,爱不释手。女人爱玉,却与爱无关。
陈总还真有点儿困,但置身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他有点不安心,突然叫了声“秋云”。
“哎——”甜的发嗲。
“祁傻不会回来吧?”祁傻是秋云的老公,他们结婚四年,但夫妻关系保持还不到两年、早已名存实亡。
听得他突然问这么一句,秋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走过去,双脚在地、上半身斜卧在床上,和他面对面,说:“可能吗?刚才……你不也看到了。他连钥匙都没有,现在。”
他这才宽心地一笑,又宽心地揽过她,紧接着,两人的嘴最先对在一起。秋云她自己嗜酒,所以她一点也不拒绝他的口气,而且据说“有情人的口气总是好闻的”。
他急不可耐地想要入侵。
“去洗洗吧,请允许我按宫廷规矩侍奉阁下。”秋云打趣道。陈总万分喜欢,又觉得有趣,却还是想着要直奔主题。秋云命令他,“哎——起来,来!站好了。”她俨然一个健身教练,“来,深呼吸,对了,提臀、提臀 ……”
“什么叫提臀?”他满以为那可能是时下的敏感词儿,看着她淫笑。
“哎呦喂,收屁眼儿你也不会呀老爷?对,收、再收,好,继续、继续……坚持做20个,不,30。”
刚“收”到16,他回转身,眼前是一个寸衫未挂的女神!酮体看得他脸红心热,火往上腾,难以自已。他刚要伸手,“阁下别动!”她帮他宽衣。
“不行啊秋云,”他喘得厉害,“快!快!”
“慢点儿——”她说,“那,分散注意力。”
“分个屁,妖精就在眼皮底下,你叫我往哪里分嘛?”
“哎!我打个谜语你猜:五叔爬二嫂,拦腰一搂到,浅浅尝一尝,味道还满好。”
“什么鬼谜语!煽情嘛不是。”他放肆地嚷嚷,“我不要……我要!”
“是你自己冇跳出来啊。”重重打了他屁股一巴掌,“谜底其实很雅的,就是筷子呀!”
“哦?”他立即拍打大额头,“嘿!还真是哈。咦,原来雅跟俗是姊妹伙儿。那,我还是要,我要俗的。”
“给你一个俗的,听着,绕口令:表哥抱表妹——俗吧?试试看,连说三遍。”秋云双手交叉地捂着两只半球讪笑。
“表哥抱表妹……”他真的连说三遍,却没有一句完全准确,自己都笑得不行了,“有意思、有意思,太合时宜了!可惜咱俩不是亲表妹,要不然,真经典!”此时秋云张开两臂,允许他抱了——她自己也难以自持。
二人纠缠过后,秋云觉得他的“活儿”虽说差强人意,却也算够格儿。对于大头陈总来说,却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高质量、高水平”发挥,他高兴得不得了,拥着秋云说:“你简直把这件事做成了一种艺术。”
“艺术?哪来的词儿?又是花瓶在某某文学作品上看到的吧?哼,正经事做不到……”
“不要那样说人家嘛。”陈总不高兴。批评过秋云,却又吹起口哨。
“别得意啦,”秋云换了个角度,浇他冷水说,“还是想法子怎么应对你家花瓶吧。”
“操,怕她个球!”他揪起她的乳头,看似有分泌物,拿嘴去吸吮果真有一丝香味儿,却说,“我们早分居了——哎,怎么香啊?”
“秘密,女人的秘密。”她对于他的“分居”有三分相信七分怀疑,却又不敢深究,便说,“老大不小都,不要过家家似的,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才不!我没骗你,骗你是王八蛋。分居十来天了,都。”
“哦,”她抑制住惊喜,淡淡地说,“您可是秋云的偶像,你可别学你那本家自毁形象啊。”
“我才不做陈世美——我也做不了,是她要抛弃我。”
“抛弃?”
“啊,也许用词不当……反正是那个意思。”
“有些事情应该咨询一下律师。”秋云帮他套上T恤,说,“张律师这人还是满不错的。”
两个小时后,刚从看守所会见被告出来的张律师,被陈总叫到他的办公室,陈总直截说出了他的“疑难问题”。
见陈总看门见山地咨询婚姻家庭问题,一向以“婚姻问题专家”自诩的他喜不自胜:“这回不光是炫耀,还有财运。”他知道,私企老板“娶新革旧”最大也是最头疼的问题就是财产问题,于是不等陈总细问,便夸夸其谈:
“……法律规定,夫妻共有财产原则上平分,只是有证据证实有过错的一方可以适当……”
“行了行了,你不要谈财产。”陈总打断律师的高论说,“我想问,关于如何惩办失节者,而且不至于影响家庭,而且不至于破坏社会形象,法律在这方面有没有特别规定?”
“有哇,但,法律规定比较抽象,不可能繁复到事无巨细,对吧?因此这就要靠理解。”他接过陈总的烟,点了,又说,“譬如:法律为什么规定一夫一妻?对此你如何理解?”
“社会文明吧。”陈总说。
“错!我告诉你:人盯人防守最可靠。”这种“灰色幽默”他用过多次,唯独今天没有收获“笑”的效果。
“可我,还是盯防失败。”陈总冷冷地说。
听到“盯防失败”,律师立即低声细语地教他一条妙策,陈总听了红着脸说:“有点儿卑鄙。”尴尬地对视五秒钟,他又说,“算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打搅你了。”
“今晚去哪喝酒?”律师问。
陈总知道他问的是升学宴,便说:“谁知道,等会儿看请柬吧。”这一周他差不多每天都要送几个礼,“份子钱”他都是托别人捎去的。他一次宴请也没有参加。
老实说,他现在不只是韬光养晦,而是暗度陈仓——全力运作那件事:投标。“百年难遇”的招投标,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关键阶段,决不能功亏一篑。醉翁之意不在酒,外表敦厚的陈总突然撂挑子的真正原因在于:麻痹对手,全力攻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