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万里和刘安缓步迈入,走向主位,缓缓坐下!一旁的刘安接过奴仆递过来的清茶放在了周万里的旁边!
看到周万里到来,两人立马起身行礼,周万里坐定,伸手摆了摆说道:“都坐都坐,怎么样,二位,都用过晚膳了吗?”
“回君上的话,刚刚已经在正堂用过了!”旁边站起来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小伙子,穿着一件锦袍,乍一看便有饱读诗书之感,只是举手投足间又有一股官气,周万里估计这便是顾家的顾雍顾元叹!
周万里点点头,突然问道:“是元叹吗?元叹现在可是在合肥任职县长?”
“回君上的话,臣已经去任合肥多年,现在在吴郡娄县任县长!”顾雍沉声说道,两手平举拱手,丝毫没有因为周万里说错了而感到丝毫不快!
点点头,周万里端过来刚刚刘安递上的茶水,端起来用茶盖轻轻拨动茶叶,一股热气氤氲而生,周万里吹了一口气轻饮了一口,说道:“我在会稽的时候就时常听到顾元叹的大名,曾想若是我周万里治下有这么一个大才那该多好,如今你坐在我的面前让我很是欣慰啊!”
“君上过誉了,雍不过是尽了本分职责罢了,只是这些年卖官鬻爵,各地县令太守大多是些民名不符实之人,不能够尽到本分,而这样的人多了,众人这才觉得雍的能力,反倒成就了雍的名声!”顾雍谦逊地站着,也丝毫没有因为周万里的恭维而变得得意!
这话倒让周万里觉得有些不寻常,他细细地扫了一眼顾雍,看到顾雍的穿着很平凡,只是普通的袄子棉袍,身体很康健,不像那些整日里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轻浮的很,不由得点了点头!
将茶盏放下,周万里示意顾雍坐下!扭头看向一旁的陆儁,不由间响起了今日晌午之事,略带冷淡的问道:“陆郎今日这么晚了还来拜见孤,不知有什么事情吗?”
“儁来此,是特地负荆请罪来的,上午时那家主出言不逊脏了君上的双耳,但是这人,种种绝非是我陆家指使,今日特来请罪,还请君上雅量,宽量陆家!”陆儁连连赔礼道,同时一伸手招呼外面的一个侍从端上一个银盘,上面放着两个六七寸长的纯金盒子。
“这是儁从三韩之地得到的两根千年人参,有些强身健体的效用,特来送给君上!”
周万里又举杯喝了一口茶水,随手放在桌案之上,看都没看那两个盒子,笑着道:“那人如何与你陆家何干,况且此等小人,脏言乱语,孤王怎可能放在心上?送来这样的厚礼,莫非陆郎觉得孤气量不大!”
站在旁边的刘安插口道:“君上,陆家主也是一番好意,君上就收下吧!”
周万里摆手道:“名不正言不顺,我乃越国天子,怎么能胡乱收取臣下的礼物呢?”
陆儁连忙解释道:“君上错怪了,只是君上为了吴郡,攘除恶贼,吴郡上下无不感激涕淋,这不过是小小的敬意而已,说不上什么礼物!”
周万里一点头,挥手让侍卫们将银盘接下,说道:“只可惜,这千年人参乃是大补之物,家父却是无缘品尝了!对了,元叹,孤听说你年少时曾去京师拜蔡大人为师,学习琴法,想必也是一位才人吧!”
“哪里哪里!君上谬赞了,臣虽然同师父学琴,也小有成就但是与一二人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提起往事,顾雍的脸上明显放松许多,似乎也是颇为的高兴!
“还有这般天下奇人,不知是哪二位啊?”周万里好奇道!
提起这个,顾雍脸上却有些奇异的红光,他说道:“第一个就是臣老师蔡邕的女儿蔡琰,天生秀丽,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与之相比,真是羞煞我也!”
“蔡琰才女之名,我在江东也有耳闻,听说曹操也时常听她抚琴,真是羡煞旁人!那第二人呢?”周万里问道!
“此人乃是前洛阳令周异的儿子,叫做周瑜,只是随意一听,哪里有误便可得之,此乃天才也!”顾雍也是颇为感慨!
提到周瑜,周万里也是有些心动,只是他知道此时周瑜尚在庐江,而孙策还在逼攻陆儁的父亲,不由得看了一眼一旁的陆儁!
只见陆儁有些憔悴,周万里知道他定然是为了他父亲陆康之事,如今陆康还被困在庐江城中!换做是周万里,自己的生父没有消息,他也是会心肺不安的!触景生情,周万里于是问道:“陆儁可是为自己父亲的事情发忧?”
陆儁一惊,看到周万里在问自己,这才连忙起身回答道:“儁该死,一时走神,请君上恕罪!”
“唉!陆郎思念自己的父亲,何罪之有呢?唉!
吴树江风断尺书,
两地相近又何如?
梦魂不惮战火远,
几度乘风问起居!”
周万里看着陆儁不由得也有些伤感,如今他是大越的天子可谓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但是这又有何用呢,如今他与他的父母任然是两世相隔,再难相见了!
只是陆儁听罢却有些感伤,不由得悲从中来,正如诗中所言,字字诛心啊!一时间情难自已,泪水却先流落了下来!周万里缓缓走下去,招过一旁的侍卫给陆儁取过一个手帕,递给陆儁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处!如此倒也好!”
“陆兄,康叔父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大难逃生的!”一旁的顾雍也触景生情感慨叹道!
良久,陆儁才缓过来,对周万里和顾雍作揖道:“君上和元叹见笑了!”
“当初我听令弟陆绩,怀青橘献母,甚是感动,如今方知,陆家一家皆是孝悌之家!”周万里颇为的感慨道!
陆儁也笑着说道:“那不过是令弟贪吃,一时的借口罢了,只是众人以讹传讹,不能亲信!”
“孝悌皆天性,人间六岁儿。袖中怀绿桔,遗母报乳哺。人本善,有兄如此,陆绩怎会差呢!”周万里说道!
“君上谬赞了,儁惶恐不安!”
摆摆手,周万里说道:“陆郎放心,你父陆康之事交于我来,只要我大越尚在,你父亲就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吴郡,孤在这里立下承诺,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定能让你们父子团聚!”
“那多谢君上!”
周万里一笑,说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既然你送我两根千年人参,那我周万里就还你一个活生生的父亲!”
“如此多谢君上!”陆儁有些惊愕,也有些感动!不由得又想起了上午,陆逊给他说得那句:若想陆家长盛久安,就只能投周万里!莫非真的如此吗?
周万里又看了一眼顾雍,说道:“自然孤王也不会亏待你顾家!”
“谢君上!”
“不忙谢,顾雍,蔡尚书,乃是这大汉有名的书法大家,你随同蔡尚书学琴,未尝没有不学字吧!”周万里笑问道!
“倒也随师父学过些皮毛!”顾雍说道!
“那就给我留张墨宝吧!”周万里一挥手,刘安连忙下去安排,不消片刻,几个小厮搬来了桌椅和笔墨纸砚!
两张桌子拼凑在一起,一张偌大的宣纸被铺在桌子上,一架笔海林立,顾雍知道是躲不过去,看到这里只好拱拱手,拿起了狼毫蘸上浓墨,正欲提笔写,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好,不由得看向了周万里悄声问道:“君上,不知写些什么呢!”
沉思片刻,周万里说道:“你既然说是诸县的楷模,那就替我写一张迅捷令吧,字不多就十六个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十六个字听得顾雍心头发颤,不由得精神大振!对着周万里道了一声“诺!”,顾雍重新举起笔来,在宣纸上写下“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磅礴的字体似是一把利剑,让人觉得身心具惊!
看着这十六个字,周万里笑道:“这幅字,我也不收藏,还是还给你顾元叹,切记为官者要以百姓为重,我也不管你是不是顾家的家主,但是若是以权谋私,我定然申饬不待!”
“雍受教!”顾雍双手郑重地接过宣纸,口中说道!
回到座位上,周万里说道:“口上受教,心中也要受教,但是这字我不白要你的,借着虞家的大堂,我就提拔你顾家之人!顾雍听旨,着任你为余姚县令,遥领吴郡长史一职!着让你弟顾徽为宣节校尉,东冶县尉!顾悌为郎中,留任会稽王府!给你们七日时间,七日之后便从会稽出发吧!”
“谢君上!”顾雍再次拜道!
点了点头,周万里挥手道:“既然无事,就跪安吧!”
两人缓缓离去,周万里却依然坐在那里,待收拾房间的仆人在他的示意下离去,大堂内只剩下十八名锦衣卫锐士,他忽然淡淡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君上!”两列锐士鱼贯而出,等到全部离开后,萧成麒悄悄走了进来,对着周万里行了一礼道:“外面天色已黑,城门已经关闭,微臣派了两个锦衣卫送他们离去!”
周万里点点头,说道:“他们要是连这城门都进不去,那还怎么当得这江东四大家的家主啊!”
萧成麒走向前问道:“君上,君上提拔顾家之人,这般作法是想要拉拢顾陆两家吗?不过,臣以为,这些小恩小惠,只怕并不能够让他们倾心……”
“非也,我自然也不是为了拉拢他们,陆家顾家也有多年没有人入仕了,但是我统领江东,需要这些人手,他们也知道,我和他们不过是一个妥协罢了!或者说,我们都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来接手他们,他们也需要时间来认同孤!”
“妥协?”萧成麒惊讶道,“君上何须和他们妥协呢!”
“因为我们都知道,打下去,两败俱伤,只能让他人从中得利!”周万里突然站起身来,“越国的问题还有很多,这些问题嘈杂的很,不能够将这些问题处理完怎么能够随心所欲的干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呢!当然他们的问题更多,我所要做的就是让江东活下来,现在我手中的兵马太过于分散了,也难以集中,特别是像全柔的三千铁骑,龙少水的水师卫队,以及我特地招募的五千山越蛮兵,周昕和魏凌的两千余铁军,这些兵马虽然名义上听我的,但是山高皇帝远,还是难以维系!所以,我们需要时间!”
“那君上打吴郡是?”萧成麒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吴郡!”周万里笑道,“吴郡是因为这一仗不得不打,钩方要走,我们就要送他走,锦衣卫内部也不是风平浪静,想必这些兜兜绕绕,化麟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特别是当萧成麒和陈少明站到一块时,周万里不由得有些心烦,一个军中大将,一个是锦衣卫的头子,两人站在一块,打仗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是作为君上,他也有所顾虑!
“君上的意思是?”萧成麒问道!
没有立刻回答萧成麒的问题,周万里缓缓地走下大座,推开大堂的门,寒风呼啸而过,将大堂中的蜡烛吹得摇曳!周万里迎风举起双手,沉沉地舒了一口气!从建立内行厂开始,他要做的就是平衡,他所追求的便是凝聚,这个冬天恐怕不会太轻松,至少周万里知道,或许朝堂之上或许会是一片血雨腥风吧!那些士子也可以真正的派上了用场,此外还需要一个顶风的使者不是别人就是还在会稽的徐庶!
“越国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走到尽头了,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了!”周万里回过身子,将大门关上!
屋中的蜡烛顿时平静了下来,就像这些蜡烛,有些该熄灭了,有些该换位置了,这条条纵纵也该换换了吧!
“臣告退!”萧成麒告退!
周万里点点头,他也该走了,该回到会稽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