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从早上下起来就没有停过!势头急急缓缓,有时候润物无声只有冰冷,有时候又是白珠乱蹦砸得地面砰砰作响站在府衙的门口似乎也很难看清街角的样子!一股愁云慢慢在魏腾心上升起!
雨水不断从青瓦上流落下来,就如同是一股激流连绵而下,左行事房中魏腾来来回回踱步,心情颇为烦躁!这座属于他的行事房中极尽奢华,一郡功曹势力不可谓不大,但是愁心事也多得很!
特别是今日刚刚来到府衙便听到了本已经毫无消息的弟弟魏凌回到了会稽城中他便感到一阵心烦!渠帅潘临,一直没有答复,城外的万余兵马也不知道能够撑到几何?魏家的存亡,说实在就这么悬在他的脑袋上,让他时时刻刻都是忧心忡忡!
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烦躁异常,一丝也不能静心凝神!
行事房外突然传来了“咔咔”的脚步声,老仆人赶忙走了进来,见到魏腾连忙作揖道,语气颇为急切:“大爷,二爷他纠合了一批长老逼入了祠堂,小的带人阻拦不住,请大爷回去主持大局!”
“什么!”魏腾吃了一惊!他知道魏凌回来准没有好事,没想到魏凌会这么快就发难,魏腾不由得有些忧虑,不由得问道,“随同而去的还有什么人?带了多少兵马?”
“还有二爷在东冶的亲卫,大约五十余人,不过我听说这回二爷从东冶还带回来一百多衣甲鲜明,刀枪齐整的善战之士,杀气弥漫,都是在战场上打过不少仗的锐士!”提起这些兵士,老伯的语气似乎也一瞬间便充满了敬畏!
魏腾的心一下子就咯噔了一下,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没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魏凌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势力呢?他对老伯说道:“老伯,你先到府衙外伺候,我去奏请太守,再与你一同返回!”
“是!大爷!”
魏腾刚迈出大门,不由得回过来又问了一句:“魏权也在其中!”
“权长老也在其中!”老伯回答道!
魏腾不敢怠慢,连忙出了左行事房,其余长老他都不沭,唯独这个魏权,魏权掌握着魏家的兵权,若是魏权也在其中,这件事情就变得那么不太好办了啊!
大雨呼呼啦啦的下着,连绵不断,让魏腾心中的烦躁又平添了几分!
顺着连绵的走廊,跨过曲折的游桥,魏腾不敢稍有怠慢,向着太守王朗的书房大步直走而去!
府衙中的官吏都知道这位魏家家主,都是连忙招呼,不敢阻拦,不消片刻,魏腾已经到了王朗的书房之中了!连廊外的雨花肆意,魏腾连忙整了整因为匆忙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裳,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敲了敲朱漆的屋门!
说道:“功曹魏腾求见!”
屋内良久没有动静,终于过了一刻钟,屋内传来了一声回应:“是周荣吧,进来吧!”
魏腾轻轻推开了门,一股凉风呼啸而入,紧接着又被挡在了门外!一股子药香味弥漫在书房内,王朗倚靠在墙边手中拿着竹简,这本竹简魏腾曾有幸拜读是杨赐批注的《春秋》!他不敢怠慢连忙作揖说道:“见过大人!”
王朗点了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书卷!他时不时的咳嗽了两声突然问道:“周荣(魏腾表字),前些日子的兵马有消息了吗?”
“这!”魏腾一愣,连忙回道,“尚不知消息,不过最晚今夜便有消息传回!”
“糜家的商队今日来了!带来了徐州和城外大军的消息,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啊!”王朗止不住的咳嗽了两声又问道,“曹操后方动乱,已经班师回本部,但是刘备却驻扎在了小沛,而陶刺史有将徐州相赠的意思,并邀我,周荣你认为呢?”
“腾不知!”魏腾两手秉于前,看不清是什么脸色!
王朗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身体看起来有些孱弱,自从兵发海西之后,他便患了一场风寒,王朗缓缓站了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有些思忖,有些犹豫,他说道:“刘备乃是人杰啊!或可以像光武皇帝一样,中兴大汉,但是……”
魏腾隐隐有些心急,他转过身来对王朗又是一揖,说道:“大人……”
王朗点点头,一摆手说道:“我知道你家中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那,卑职告退!”
魏腾缓缓离开了书房,这时候王朗突然间又说了一句:“周昕似乎在召集众世家,你去察看察看!”
陡然间,一股很不好的念头在魏腾的脑海窜过,王朗派出的万余大军或许已经灰飞烟灭了!
“是,大人!腾拜退!”
出了王朗的书房,天空中的云雨已经收了,风轻云淡,日头已经露出了面,魏腾不由得长长感喟,但愿他也能像这天色一样绵雨过后重见天日吧!
府衙外,老伯已经执着马鞭等候多时了,见到魏腾连忙行礼说道:“大爷,请!”
“快马加鞭!”魏腾说道!
“是!”老伯话音还没有落下,马车已经飞驰出去了!在一路的颠簸中,魏腾到了魏家的祠堂!
祠堂外站着鲜衣明甲的十余位将士,身上的锦衣他并不曾见过,但是盔明甲亮,英气逼人!魏腾心想便这便是他二弟的人马,不由得责怪起了在东冶的人不会办事!魏家在会稽城外尚有私兵部曲一千人只是兵马掌握在魏权手中,他也不能保证能够调出了!
门口的锦衣卫没有阻拦他们,老伯在外面的车上等候,魏腾缓步进了祠堂!进了祠堂魏腾才发现隐隐有些不大对劲,这些人马杀气太重了,没有十几年的军伍生涯,根本没有这么重的杀气!
这硕大的祠堂中,围拢了数十人,身着武袍对襟,腰佩绣春刀正是护送魏凌的锦衣卫校尉!十余位长老坐在祠堂内的两侧,闭目凝神!魏凌站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的一旁,也闭着眼睛,身后站立着三个身着麒麟服的小旗统领,周万里,萧成麒默默地站在一旁的阴暗处,悄悄然看着这场“逼宫”大戏!
魏腾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但是稍稍恢复了精神,他上前先向列祖列宗上了三炷清香,拜了三拜,这才转过身来对着一旁的二弟魏凌作了一揖说道:“二弟,前些日子没有消息还害得为兄担心一阵,如今你回到了会稽我也就安心了!”
魏凌不冷不热的拱了拱手,说道:“大哥,劳烦你挂念!小弟一切安好!”
祠堂中青烟袅袅,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由高到低的位序排列而下,就如同原先的当家人还一直在时时刻刻分分秒秒俯视着现世的魏家人!魏朗的牌位也排列在其上,放在了家主一栏上,行行列列!
魏腾转过身来背对着众多牌位不由得问道:“二弟你纠合这么多人在这祠堂来不知是为了何事啊?何事不能好好商量,惊涛了列祖列宗的灵魂,你担罪的起吗?”
魏凌也不吃这一套:“大哥,请大哥来便是要在列祖列宗的面前请大哥交出家主之位!”
陡然间魏腾迅猛转过身来,两只眼睛就如同鹰隼一样盯着魏凌:“怎么我这个家主做得不合规吗?”
魏腾横扫了一圈问道:“怎么诸位叔伯也是这样认为的?”
“哼哼!岂止是不够格!简直是欺家灭祖!”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魏腾自从当了这家主哪一天不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我哪里欺家,哪儿灭族!你要是不说个丁卯出来,即便你是我二弟也别想走出这家门!”魏腾突然怒道!
魏凌却是不紧不慢,他轻声问道:“当年伯阳叔父为何要执意分出魏家?”
“魏伯阳怎么想我怎么知道?当年父亲刚去世,魏伯阳就闹分家,硕大的魏家七零八散,要不是我魏腾,这魏家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呢!”魏腾冷哼一声!
“哦!”魏凌哦了一声,眼神变得有些许冷意,“当年会稽郡闹得风风雨雨,山越的渠帅潘临和你关系匪浅,全郡百姓……为了谋夺家主之位,你擅自和潘临私谋南境,你当我不知道吗?”
“简直是满口胡言乱语,我是和潘临有莫逆之交,可是我什么时候和他擅自私谋南境,逼伯阳叔父了!”一瞬间魏腾的脸色有些惊变,他的事情魏凌其实知道一二,这他是知道的!
“哈哈,我一派胡言,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魏凌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带着血污的丝绢!
魏凌和周万里,萧成麒已经隐隐看得出此刻魏腾已经有些慌张了,魏凌又轻笑着从怀中掏出了另外一封协议:“这是大哥写给山阴强匪的协议,山阴强匪连绵万人,声势浩大不都是大哥养匪自重吗?”
“什么!”“原来是这样!”“那海西怕是早就控制不住了吧……”一圈圈议论声在底下响起,事到如今魏腾也不由得有些慌张!
“大哥,事到如今你好有什么话要说,你还有何脸面面对魏家的列祖列宗!”魏凌怒叱道,“来啊,请家法!”
一根黄龙粗细的鞭子被捧到了祠堂前,这是魏家的老祖一气之下离开东吴魏家后带出来的贴身武器,后来便作为家法代代相传!
“魏腾,你可认罪?”魏凌大声道!
“你可认罪?”众人一起喝道!
魏腾此刻可谓是百感交集,有倒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他不由得有些恨,这些所谓的叔伯长老,哪一个没有做过对不起魏家的事情如今却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审理他!
刚刚还是一家之主,现在竟然成了万人唾弃的对象,一念天地果真是如此!
“哼!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你们手上哪一个没有出卖过魏家的利益,平日里我为家主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哼!二弟,好心机啊,没想到你竟能忍耐到这个时候!”魏腾挨个用眼神横扫过去,只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他这几句话儿谁在意呢?
“大哥毕竟为魏家操劳多年,逐出魏家,不可再踏入魏家一步!”魏凌毫无怜惜,就这样一句话,魏腾的妻妾子孙就注定了与魏家没有任何关联,成王败寇本就是如此!
魏腾冷哼一声将身上的印玺交了出来毫无留恋的准备离开,他看向了城中的太守府,这时候他倒是希望那批白衣贼杀进会稽了,玉石俱焚罢了!不过随即他又摇了摇脑袋,现在一切都还没有结束,谁是谁非,谁胜谁负一切还都未知呢!
“快!放我进去!耽搁了军情,你担待的起吗?”门外突然出现一个急切的声音!
“放他进来!”魏凌的话朗声响起,一个满脸污垢,衣甲破烂的人冲了进来,见到魏凌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他身上的衣服如同是在泥地中翻腾过一样已经变得很黑了,整个人烟熏火燎,身上还有不少伤痕!魏腾看了很久才看出来这位就是他派出去统领大军的统帅魏笑!
“你是魏笑!”魏朗惊愕道,“怎么变成了这幅摸样!”
听到是魏笑,一众长老也都惊愕了,难不成,难不成……大家都不敢往下想,这样下去会稽城将会变成一个……
看到魏笑,不!准确的说看到报信的人!周万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一切都在计划当中,接下来就需要魏家和周家这两个在大家族和中小家族的领头羊振臂一呼,那世家的风向就会从打变成了迎奉了,那么攻下会稽城就会兵不血刃了!
魏笑长泣一声:“家主……家主……大军,大军在将军谷和白衣贼血战了一个上午,张雅将军血战身亡,詹强将军自刎而死,末将被他们俘虏了,剩余的三四千人马被圈禁了起来,末将是拼死杀出报信的!”
魏腾脑子腾地一下就懵了,引以为屏障的五千私兵没有了,白衣贼甚至都已经兵临城下了!
即便是早就已经知道的周昕也不由得愣了,他一直以为白衣贼不过是耍的计谋,没想到白衣贼真的是实力不凡啊,他不由得看了看站在魏凌身后的周万里,看起来白衣军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魏腾脸色忽明忽暗,他快步离开了祠堂,对着门口的老伯说道:“快,去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