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的周万里在书房和婉儿草草吃过晚膳,心有所感的周万里此刻更是心难安宁!明日登上王位,便更要小心谨慎,是非功过,千秋一册本上行!晚膳后,周万里仍然是心绪难宁,一来是明日登基即位心不定,二来是这千古春秋怕把这恶名留!
周万里披了裘袍出了书房在院中踱步!婉儿心道周万里为了明日事忧心憧憧,却也不好说破,便告辞先离了这跨院!月光在这小院中洒落了一地,远远望去就像是积水一般!枝桠稀疏的倩影,横斜着倒映在清浅的池水里;秋夜的忧虑飘散在这朦胧的月色中!
“君上!”前来换岗的锦衣卫对着周万里行了一礼!
周万里点了点头,对着这名锦衣卫总旗统领说道:“小心更鼓!”
“是!君上,卑职这便传下君令!”
周万里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迈进书房,周万里坐在官帽椅中,点了一盏青灯!
这一夜周万里注定无眠,沉寂的黑夜,孤冷的深秋,窗外沉沉闷闷的秋风不断的吹拂着千层宣纸蒙就的纱窗,一遍遍的敲打着周万里的心房!
月光漫漫,周万里沉寂无言!窗外传来了锦衣卫的一更刁斗声,柔柔的明月渐渐东升,周万里蜷缩在椅子内,思绪有些杂乱!陡然间他便想起了还在世的父母,不知道在那边父母亲过得如何,亲儿子数月多没有音信也不知道是多么的焦急!只是此时此刻他也是难以回归,不由得两行清泪流落了下来!他又缓缓站起了身子,在这不大的书房内来回踱步,不知道家中光景如何,也不知道父母是否操碎了一把寒心!青灯下,周万里的影子忽长忽短,叹息声不由得连连肺腑!
灯中的油不多了,青黄色的灯光已经将近婆娑,书房内陷入了一丝黑暗,缓缓间月光便打了进来!周万里连忙取出灯油,又挑了一根长灯芯,用火折子轻轻点燃!书房内又重新亮起了火光,窗外传来了锦衣卫的二更刁斗声!月亮已经快到了中天,即便点着青灯,也能隐隐看到一丝月光洒落了过来!周万里不由得忧心起了天明,登上了王位非同小可,他便不是管好自己就万事大吉了,他不光是自己的主,也是越王境千千万万百姓的共主!一举一动都要写入起居注中,若是干得好便是名垂千古,万世流芳,若是稍有差池,死后骂名便会滚滚而去!即便说,是非功过,乃是身后之言,但是谁又能像则天皇帝一般,乾陵前一口无字空碑令后人书写功过呢?
周万里坐立不宁,青灯在扑哧扑哧的燃烧,窗外传来了锦衣卫的三更刁斗声!周万里推开窗户,一股冷风吹熄了桌案上的青灯,月亮在这窗前洒落了一地银辉!此时周万里又想起了那些枉死的冤魂,数月下来他造就的杀虐,其实他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漓!周万里不由得有些感叹,突然间他又想起了曹松的一首诗: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是啊!只不过是越王一个虚名便换来多少场杀戮,但是一统江山又怎能没有杀戮呢?周万里矛盾重重,心中执念拼杀之时,窗外又传来了锦衣卫的四更刁斗声!窗外面悉悉索索铠甲铮铮,秦军前来换岗!黑甲黑袍钢枪长矛,端得是威风凛凛!已将近破晓,月儿定定缠绕在西边的天际!
周万里褪下衣物,换上将作监制作的越王龙袍!日月在肩,星山在后,龙在两袖,衣玄裳黄的十二章帝王衮服!周万里又重新点燃了青灯,灯光下,周万里这一身帝王衮服,威严至极,端得是越王天子的气度!
他坐在官帽椅内,翻阅桌案上的奏章却久久难以看心进入!摇了摇头,他又戴上帝王冠冕!缓步出了书房,夜色还很浓,但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了!周万里迈步连廊,走向议事大厅!锦衣卫大汉将军一水站立门外与连廊上的秦军狰狞相对!
议事大厅内此刻灯火通明,在月光下议事大厅熠熠生辉,汉白玉雕就的宫灯在烛光下泛起清冷色,雕花的大门沉重而又庄严,千重的竹宣蒙就的纱布让这儿时时刻刻清清新新!
周万里推门而入,议事大厅已经是翻修一新,二十八名锐士手持刀刃护卫着这个大厅!周万里衮冕衮服,大厅内传来了山呼声:“参见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厅内二十八跟玉柱擎顶而立,腾跃的五爪神龙盘亘其上,齐边的地砖镶着金玉银环,祥云雕刻其上,对门正中便是一把金色的交椅,正大光明的匾额在其上横悬。
周万里大步迈向龙椅,陡然间一股气势横朔而出,周万里一摆手说道:“都平身吧!”一句轻语却似斗重!呼呼啦啦的锐士起身,分立两侧!
这时节议事大厅外又传来了锦衣卫的五更刁斗声!月色已经有些远了,天边正努力的泛起白光!议事大厅的门被缓缓推开,萧成麒走了进来!一夜萧成麒也未有多眠,五更刁斗,便起来巡阅王府的安全!似乎是很诧异周万里会来到这议事大厅,不过萧成麒连忙行了大礼:“微臣参见君上!”
周万里哼唧了一声:“平身吧!”那声音既有些疲惫也有些激动!
“爱卿也是一夜未眠啊!”周万里打趣道!
萧成麒低首不敢直视说道:“兹事重大,不做到万无一失,微臣不敢入眠!”
“罢了!罢了!孤王也是一夜未睡,熬到了这五更天,真是希望今天快些过去!”周万里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问道,“爱卿,可保证万事无虞!”
“微臣已调派监门右卫现已经部署在天地台!”
周万里点头又问道:“那批跳梁之人,爱卿可……”
“已然全部在计划之中,定然使登基大典无虞!”
“那爱卿退下吧,容孤王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周万里摆了摆手示意萧成麒下去!萧成麒又行了一个大礼离开了议事大厅!转眼间已经到了卯时了,婉儿缓缓进了议事厅,天已经破晓,周万里刚刚睡熟!婉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件黄袍,蹑手蹑脚地披在周万里身上生怕打搅了他难得安稳!
辰时刚到,整个会稽城都变得有些火爆!各郡县前来观望登基大典的百姓不少,已经将城南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白袍军和秦军掌控着会稽城,三千名锦衣卫身着明光铠,凤翅盔站立在大道两侧!悠悠醒来的周万里看到议事大厅中已经漠然站立着几十人,其中有不少来江东避难的名士大家!
当身着衮冕衮服的周万里在众位文武将官,名师大儒的陪同下出现在越王府大门时,会稽府尹周昕领着众多世家家主和地方乡绅,皆跪伏在地,同声山呼:“参见越王!”立在台阶上的周万里尽量保持着最庄重肃穆的形象,威严的说道:“众卿平身!”
“谢越王!”周昕等人用最恭敬标准的大明礼仪叩拜后,自动列在两旁,在会稽府尹周昕的引领下和十余名锦衣卫百户统领的簇拥下,周万里登上了龙辇。这时,旁边的典者大声宣道:“越王驾到,诸君启程!”千人的队伍随着龙辇庄重而缓慢地往位于会稽城南的天地台驶去,沿途街道两旁已经拥满会稽当地的居民和外来的民众,当他们看到龙辇时,纷纷跪倒在地!
山呼声簇拥而出,山呼海啸,蔚为壮观!千余人的仪仗,浩浩荡荡沿着当街的石道向着南城而去,牛角大号,鼓乐齐鸣,王驾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倾倒!
詹领静静地站在窗前。这是一家很普通的酒楼,从昨晚开始,詹领便已经潜伏在了这里。楼下的厅堂里还躺着包括老板妻女在内的十余具尸体。自从那夜从魏家的府上逃脱,詹领就埋藏姓名,在会稽城中伺机动手,没想到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
这家酒楼就在周万里要经过的城中大道旁边,一张弓弩已经窝在了詹领的手中,今日无风,这一支煨满了毒的弩箭只要擦破周万里的皮就能保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握住有些冰凉的弩机,詹领阴狠毒辣的眼睛忽然变得炙热无比,仿佛即将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周万里倒在自己的弩下。詹家的老少,看到了吗,我就要为你们报仇了!
想到这里,詹领有些兴奋,周万里就要在他的手中死去,他无法压制地有些颤抖!詹领屏住呼吸,脸颊微微地贴近弩,只听见礼乐声与爆竹声越来越近——周万里的龙辇已经来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詹领猝不及防,正准备回头,但是仓促之下,他只感觉肋下一痛,等到他恢复知觉时,一把锋利的长刀已经没过他的腹部!挣扎着想要杀出弩箭,只是此刻他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隐隐约约之间,詹领似乎听到有人冷酷地说道:“这人还没死,大人还有话要问,知道吗?”
鲜血止不住的从詹领的腹部流出,他没有拼命,他知道这么庄重地场合,那些锦衣卫不会不行动起来,此刻他只感到自己与亲人越来越近,一时越来越模糊,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少顷坊大街的拐角处,刘柏云头戴斗笠,站在这个茶摊上,他似乎就看到了两条街外,那座酒楼上的猎杀,他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不屑!这些亡命之徒,刘柏云曾经想与他们一同行事,只是这些人太过固执,要不然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他不由得有些得意,或许这一次周万里就要在锦衣卫的刀下死去了吧!哼哼哼!
当刘柏云发出行动开始的讯号后,出乎意料的是所有进入行动的部下都毫无反应,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作为北镇抚司的提刑上千户,多年刀尖舔血的岁月和经验告诉他,他已经踏入了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他的所有布置都在敌人的算计之中!一时间,刘柏云感到的是恼羞成怒,他霍地一声站起,将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摔倒了地上!
“哼!作为一个锦衣卫千户,你就是这般的狂躁!”背后传来了冷冷地声音!
刘柏云已经连忙回头,他这才发现站在旁边许久的老板竟然是叶英,他惊诧道:“原来是你!”
“不错!哼哼,你给的黄金成色够足,我在这里多谢了!”悄悄走近,不给刘柏云一丝的思考,一把尖刃已经捅进了他的肚子,来不及说话,大口大口的鲜血便从嘴中吐出,直楞楞地倒了下去!
“来人啊,敌枭伏诛,送到锦衣卫的衙门去!”叶英冷冷说道!
一批埋伏周围的锦衣卫立马将倒在地上的刘柏云抬走,并清理了血迹,似乎这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也不想想,这偏僻之地,怎么会多出一个茶摊来!”叶英冷笑道,他背过身子,向着锦衣卫指挥衙门而去!
千余名魁伟雄壮的锦衣卫大汉将军身披明光铠,腰佩绣春刀,手持鹰嘴戈,分立在天地台两侧!就在天地台的下方,按着等级官阶站着越王的文武官员与世家家主一百余人,从殿前都指挥使陈少明,龙图阁直学士虞翻以下无不朝服羽冠,抱圭肃然而立!
天地台上,身着衮冕衮服的大越天子周万里手持熏香,遥拜苍天,头顶帝王冕,身披帝王衮服,神色端严肃穆,身形庄重对着祭台又是一拜祭祀大地,编钟声响,鼓乐齐鸣,牛角大号嗡嗡作鸣!
紧接着,身着蓝色朝服腰系银鱼袋的会稽府尹从百官中越众而出,手捧着圣旨在众人面前站定。大声宣读着:“”
浑厚庄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地台上回响,从这一刻起,周万里便是顺承天命的越王殿下了!金日当顶,周万里遥望远方,手持宝剑!孤王的天下,孤王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