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贺齐在旁边怒声道:“吴郡若是有失,那钩方之人定然裹挟世家之势,进逼会稽!这怎么会是癣疥之患?这都是癣疥之患,那还有什么事心腹之患?”
那官员倒是寸步不让道:“会稽山越时时作乱,交州,豫章又有兵马相依,这些都是心腹之患,不过在吴郡损失一座衙门罢了,如今这些心腹之患尚在虎视眈眈,却要陷大越于吴郡之内,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贺将军是欲以征讨建立功业却忘却了身后的河山,贺将军以私人之心,置大越江山于何地?”
贺齐涨红了脸,正要分辨,周万里已经喝道:“贺爱卿忠心体国,你怎敢不分青红皂白?你叫什么名字?上官是谁?”
那官员微微色变,上前施了一礼,恭声道:“臣严畯现任飞骧卫录事参军一职,参见越王陛下!”
原来贺齐就是这官员的上官,他到底是怎么管理属官的?居然被当众攻讦?周万里不由得暗暗叹气,转头对一旁的萧成麒说道:“这是朝野大事,怎么能让这九品小官肆意议论?”
严畯抗声道:“臣等辅佐天子治理天下,天下之事无所不统,越王怎能以个人喜恶而压制言路?”
周万里突然间觉得有些无奈,这些读圣贤书的儒生,确实让人觉得讨厌,但是治国却也离不开他们!周万里看向陈少明,也不理那人,说道:“少明,你手中有多少人马?北府军和秦军是否能够调任的出来?”
“启禀君上,严白虎送来的三百里急报,豫章郡内朱皓带领兵马在边境一带巡视,龙少水前几日上呈的文书,吴巨与赖恭在交州交兵,有波动建安郡之意!临海郡太守上报,会稽山越有隐隐再战之意,如今已经没有可以调派的兵马!”
周万里心中烦闷,本来两位将军的意思都是颇为重要的,可是贺齐和陈少明两员大将立场竟然截然对立,难怪刚才那个从八品的录事参军严畯,居然敢这么肆意攻讦飞骧卫将军贺齐!想到这里,周万里不由得脸色一沉问道:“调派全柔的三千铁骑应对交州兵马,让严白虎就地招募兵马,防御朱皓的进军!把北府军和秦军全部调回来,准备入吴作战!”
陈少明毫不客气的说道:“君上,即便将兵马全部调回,恐怕也很难立刻派出大军作战!”
“为什么?”
“君上,没有银子!打仗要银子,这仗打下去要银子,没有银子怎么打?”陈少明抗声道!
“会稽府库内难道就没有银子了吗?”周万里听得心烦意乱,冷冷地训斥道,“泰明,会稽府库现在还有多少存银?”
“君上,会稽府库内的预算已经做完,紧逼年关,各郡各县粮饷发放,安抚和置办山越百姓的迁移,扩建城池,修建郡府衙,新立城池,耗资巨大,眼下府库内并没有多余的存银可以斥资去打下这一仗!”
“府库内会没这点银子?”周万里疑惑道,他不是没有打过仗,知道大体要消耗多少,难道这府库内连几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君上,开春建安郡要新建四座县城,安置北方流民,临海郡也要扩大城建,会稽府也要防御来年的台风,眼下兵戈四起,各地都在用钱,实在拿不出银子来进军吴郡了!”周昕有些入不敷出的感觉,虽然抄了不少钱粮但是赶不上变化,秋末突然涌流出来大批的流民,各郡各县都在伸手要钱,他又有什么办法?
“君上,吴郡之事不如暂缓……”陈少明看着周万里面色露出为难的样子,正准备乘势而攻之,没想到话没有说话,就被周万里打断了!
“吴郡之事,孤王是一定要管得,刻不容缓!”周万里斩钉截铁道!
大厅内陷入了一片的冷清之中,一旁的军士给周万里送上新茶,周万里端过茶盏,轻轻吹了吹,饮了一口!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大越兵马三万有方,今日却无兵可用,要让这些贼子笑傲猖狂,无论如何,会稽府库一定要拿出,这次出兵吴郡的银子!”
周昕上前一步凌然说道:“府库内的银子是为了明年百姓所留,没有用在吴郡的战事上!君上一定要这么办,臣请辞!”
周万里第一次遇到这般请辞的大臣,不由得一怒,紧接着却是有些怒火,他一拍桌子,大声喝道:“那孤王就发内帑!吴郡是大越打出去的一张脸,孤王不能将这张脸让人打了还不还手!”
看到周万里已经到了气头之上,萧成麒连忙出列,进言:“君上,臣有良策,不动兵戈,就可解决吴郡的事情!”
周万里话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内帑内就那么点银子,要是有钱早就招募新军出战了!见到萧成麒进言,连忙说道:“化麟快讲!”
“吴郡生事,魏家和钩方之人缺一不可,只要锦衣卫大举入吴,将钩方之人驱逐出吴郡,斩断这些世家的依托,恐怕吴郡几方势力自己就会僵持住,到时候凭借锦衣卫对其中进行打压和拉拢,吴郡自然成为君上之土,君上的面子也得以保全!”萧成麒连忙说道!
周万里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方法或许是比较靠谱的方法!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到最后一步,周万里也不想过多的用兵!
“臣附议!”“附议!”……
没有等到周万里思虑清楚,陈少明便上前一步,附议!甚至陈少明的几个副将也是这般,就如同排练好一般!
看到陈少明上前,萧成麒不由得一愣,他突然扫了一眼周万里,看到周万里正在犹疑的看着他,他不由得觉得是不是太过于草率!
周万里右手不断的敲打着泥丸盏的边沿,若有所思!他脸色既没有雨过云散般的晴朗,反而有些阴晴不定的意思!
“好,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理,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周万里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的重!
“臣定不负君上所托!”萧成麒跪下授命!
周万里又看了一眼陈少明,他不由得觉得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缠在一块的,他决定冒险一试,朝野之中绝不能有朋党出现!
“着任陈少明带领一曲白袍军和两千秦军,两千北府军进驻边境,与董袭汇合!”
“臣遵旨!”陈少明领旨道!
周万里点了点头,突然间又看向先前进言的凌操,突然间问道:“凌爱卿,孤王隐约记得招贤馆中曾住着一对父子,来自吴郡,父子两人姓凌,父亲原先是吴郡某县的乡勇队正,使得一手好铁鞭……”
听到这里,凌操当然知道这是再说自己,连忙拱手说道:“君上所说正是微臣,微臣原先便是吴郡余杭县下的一支义勇军的队正,曾经率军和山越和山贼作战,只是出身寒门,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后来闻听君上招贤,便携儿来投奔君上,入住在招贤馆内!”
周万里取过泥丸盏轻轻饮了一口,说道:“凌爱卿,那怎么不在招贤馆中等候征调,却又去了军伍之中呢?”
“回越王,时值征讨山越,操有志平贼,于是携儿参军,立下战功,又多亏贺将军提拔,这才暂任中军侯一职!”
周万里点点头,说道:“当真是一位勇士,如此说来令郎也年满弱冠了?”
“回越王,正是弱冠之年!”
周万里笑着问道:“那不知道令郎叫什么?”
“唤作凌统!”
听到这个词,萧成麒,周万里和陈少明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周万里笑意更厉害了:“凌统,有道是虎父无犬子,公苗凌统在军中任何职?”
“回君上,凌统在军中任职队正!”
“好!那就将凌统调到公苗左右当一名亲兵吧!”周万里吩咐道!
“定然不辜负君上所托!”贺齐拱手说道!
凌操也拱手说道:“多谢君上!”
“嗯!凌操就升任为宣节校尉,职飞骧卫长史!”
从偏堂出来后,周万里舒了一口气,自从虞翻决定送上吴郡开始,他就将吴郡看作是自己的禁脔,如今吴郡事情变得扑朔离奇,但是他也不愿意放弃这一块肥肉!
萧成麒和陈少明两人其中一人都能解决吴郡的事情,周万里这是知道的,只是两人都不愿意去将吴郡拿下来,虽然萧成麒最后说去解决吴郡的事情,但是周万里却也能看出,那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难堪罢了!但是陈少明和萧成麒站到了一块,让周万里有些警觉!想起来大明忘在党争之上,周万里便不由得有些头痛!
“君上!”
周万里迈着步子向着书房走去,迎面正好碰上前来拜见周万里的刘安!周万里看了一眼刘安不由得点点头,陡然间他平生一计!
“是刘安啊!刚好随孤王去书房吧!”周万里说道!
刘安悻悻然跟着周万里,几步下去忍不住问道:“君上真欲用内帑的金银充足进军吴郡的粮饷吗?”
“你的耳朵倒是尖细!”周万里冷哼一声,但是却并不恼怒,要是内行厂连这些事情现在都没有弄清楚,那要他们做什么?“刘安,已经两三天过去了,内行厂竟然一份奏事都没有呈上来!那孤王要你们内行厂作甚么用,还不如直接撤销掉算了!”
刘安听了立即匍匐在地,惶恐的答道:“君上,臣这几日在加紧训练内行厂人手,已经有五十余名经过初步训练,不过臣倒不是什么也没有收获……”
“起来吧,书房回话!”周万里沉声道!
刘安和周万里迈步进入书房,赵节和刘同宇便把守在书房的阁间外!
周万里在官帽椅上坐定,端过旁边的茶盏,茶水已经凉了,刘安连忙上前将一旁的小火炉生上火,又将一壶新茶放上!
周万里将茶盏放下,看向刘安,敲了敲桌子说道:“说说吧,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
“回君上,这几天臣都在处理内行厂事宜!”刘安拱手说道,“臣将王府旁的仓库改建成了内行厂总部,并且在锦衣卫和诸大臣中安插了人手!”
“嗯!”周万里随口答道,内行厂刚刚建立,一切还不明朗,他也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他提起一旁的朱笔,开始批阅奏章!
过了良久,看见周万里再也没有说话,刘安迟疑半晌,终于说道:“君上,臣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
“内行厂的密报汇报,最近这件时间以来,锦衣卫千户叶英有些异动……”刘安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老早就想向周万里禀报,但是锦衣卫始终是周万里的心腹,若没有明显的证据,刘安也不敢轻易呈奏给周万里!
“叶英!”周万里霍地站起身子来,“又是锦衣卫,刘安,你可有证据?要知道,诬告可是重罪!”
“臣不敢,内行厂已经整理出确凿的证据档案,如果君上现在要看得话,臣立刻就可以送来!”刘安连忙拱手道!
“马上拿过来!”
周万里脸色铁青冷冷地问道:“锦衣卫千户叶英果真就是这钩方的奸细喽!”
刘安勉强地僵着脸说道:“回禀君上,千真万确,昨日叶英刚刚离府,说是要到城东打事件,臣觉得有疑心便派了一个小旗前去打探,谁知道这叶英却是到了招贤馆和里面的一个人攀谈了一个下午!”
端起桌子上的泥丸盏,周万里又问道:“什么时候离开的?都谈了什么?谈话的人又是谁?”
“回君上的话,酉时刚过便离开了,至于谈的什么,那名小旗不敢打草惊蛇所以并不知道,而攀谈的那人却是看到了,约莫二十郎当岁,并不出色,但是积善辩论,后来臣几方打探才知道这人叫做祢衡!”刘安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向周万里讲来,没有遗漏丝毫的信息!
“祢衡!”周万里又是一惊,昨夜在藤美阁他刚和祢衡相谈,怎么就成了这钩方之人了呢?
刘安提醒道:“大人,祢衡恃才傲物只于孔融交好,曾经击鼓骂曹,按照史书记载,今年理应在荆州,不知为何与那钩方的人马揪连到了一块!”
“这让孤王想起了一个人,叫做张仪,这人曾将战国时的越王的几十万伐齐大军,掉头攻楚,最后毁于一旦!这个祢衡,就有这个本事啊!”周万里说着饮下一口茶,又问道:“还有什么收获!”
刘安也不敢隐瞒连忙说道:“君上,还有便是江东卫的王芝林来报,有一个小旗统领与叶英走得很近经常在半夜商讨要事,做得十分小心!”
“孤王知道了,王芝林有功堪赏,就暂封为内行厂掌刑千户,内行厂初立你要好生看护,至于这些事就不要给锦衣卫说了!明白了吗?”周万里放下了茶盏郑重地说道!
“臣明白!”刘安恭敬地说道,又抬头问了一句,“君上,是否现在就派人去拿办叶英和祢衡!”
“先不要动手,内行厂的人也不要监视得过于严密!”周万里吩咐道!
“还有,内行厂最近给我盯紧了些陈少明和萧成麒!”
“臣明白!”
周万里起了身子迈步向外走去:“明白了就去办事吧!”
“是!”刘安向着空座位行了一个大礼,周万里并不理会,自顾自地向书房旁边的偏堂走去,只剩下这位内行厂的厂督跪在那里行礼,直到周万里走远,才站起了身子,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