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稽王府书房
当中的火炉中的炭火烧得正通红,火星字偶尔蹦起,温暖的气色在这屋内弥漫着,窗外寒风扑朔,没有想到刚刚入冬没有几天,这天气就变得这么的寒冷!让人不免觉得熬不太住!一侧的烛台上点着数十根牛油大蜡,将这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如白昼,书案前周万里身着黑色便服,窝在官帽椅内,勉强自己看着那些不太喜欢的奏章!
时间慢慢地过去,翻看到其中一本奏折时,周万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将这朱笔沾上朱砂,在这本奏折上大大地画上了一个叉子,旁边伺候着的刘安不由得心头一颤。下午之事历历在目,历此大事让周万里烦心不已,特别是逮捕祢衡之时,数名士子上谏,周万里被激怒数次,不知道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在生事!
果然,周万里狠狠地将这奏折拍到桌子上,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对着一旁的刘安嚷道:“刘安,着你明日将祢衡的罪证以一张列,将祢衡和钩方之事全数公开,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闭上嘴巴吧!还有,刘安,化麟去吴之后,这分拣奏章的事情就无人去做,以后就有你来处理!以后每日上奏的奏折由你给挑选,这种乱七八糟烦心的折子不许再拿给我看!”
刘安连忙跪下道:“君上,臣不敢!君上,这些士子都是一片好意,千万不要为这些士子动气!”
周万里胸口如有重铅在内,粗气连连,怒声道:“这些个士子在这里乱风乱雨,将孤王都搞得难以安生!闲则生事!这招贤馆选贤任能已逾一月,在这么让他们待下去,不知道还要出什么事情!明天……明天,老子……孤王就把他们给全部派出去,省得在我耳旁聒噪!”
就在这时,婉儿从门外迈步而进,手中还端着一碗羹汤!见到周万里气冲冲地样子,便上前去将羹汤放下,皱眉道:“怎么动不动就生气啊!今日刚办了这祢衡,赵节和刘同宇,你这还是要办谁啊?”
这种看似大逆不道的话却是没有让周万里动怒,跪在地上的刘安也缓缓松了一口气,周万里可是从来没有对这位婉儿姑娘不,王妃动过怒的!果然,周万里非但没有责怪,怒气却已经消了大半,说道:“还不是这些个士子!嘿!还特别是这些儒生,闹得最为欢腾,我原先还不是越王时,见那些泼妇蛮不讲理,胡搅蛮缠,我看倒和这些儒生差不多!不知道如何和他们讲了,讲道理,他们只认他们的孔曰孟云,怎么说都不听,我这不是准备让刘安把这话给他们给挑明了,让他们给孤闭嘴吧!”
婉儿,扶着周万里的肩膀,笑道:“这些儒生是什么脾气,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吗!再说,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岂不是天理伦常,怎的到了周哥这里竟然不对了?”
周万里“嘿”的一声,摇头道:“我又不是什么圣人,说白了这大越的天子叫叫也就得了,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了天子,那岂不是自欺欺人了吗!再说圣人也没有这能耐啊!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是他为何要出走鲁国啊?不在季氏手下为官呢?”
“这我倒是不知了!”婉儿摇头道!
周万里“唉”了一声,正要说,却看到跪在底下的刘安说道:“刘安,你知道吗?你要是答上来了,那就起身旁从伺候,要是答不上来你就在这底下跪着吧!”
刘安略显尴尬的回道:“君上,君上您说得这事啊,臣倒是刚好听过!”
“哦!一个太监都知道!哼!那你说来听听!”婉儿有些惊异道!
刘安一擦额上的汗回道:“是!听说是季氏年末分肉,谁都分了,唯独没有给孔圣人,圣人这才出走罢了!”
“啪!”听到刘安的话,周万里一桌子说道,“对!就这这事!刘安你起来吧!”
“谢君上!”刘安连忙躬身起来,站立在一旁!
周万里又看向婉儿笑道:“婉儿,你说连这孔圣人都不能做到,这其实我能够免俗的!哈哈哈!”
婉儿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周万里的脸颊,说道:“你啊,就像个孩子一样!哪里有点君王的样子,到不说是个学生……”
“唉!”突然间听到这“学生”二字,周万里不由得一声叹息,他忽然就想起了那些还在或算是前世的那般青葱岁月,只要学习罢了,哪里像后来那般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更不用提这三个月,虽然是锦衣玉食,虽然是手握大权,却是一时一刻难睡安稳!
婉儿冰心玲珑,立刻猜到了周万里想些什么,轻轻抱住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又想起了那时?”
周万里握住婉儿的青葱玉手,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悠悠的说道:“说起来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不过看起来却历历在目!当初不过是个愣头小子,哪里知道这出世之后日子不好过啊!不过那时有这父母在旁做着屏障哪里知道这些苦啊!四肢不勤,五谷不识!说起来是个莘莘学子,其实与那些张口要钱的花子哥差不多!当时在那秦淮河畔的杨柳里,那位姑娘……”
“那后来呢?那姑娘怎么了……?”婉儿嗔道!
“不说了!不说了!”看到婉儿有些发嗔,周万里连忙摆手说道!
婉儿扶着周万里的肩膀说道:“周哥!可没有这样的,话可不能说这一半,若是什么话都说一半,那还不如不说得好!”
“后来么!后来我就是日夜奔波,为了养家糊口,总不能再向父母伸手要钱吧!再后来就到了这儿与你相识了!”周万里摇摇头,颇为感慨!
婉儿一摆秀帕,伏在周万里的身上,笑问道:“周哥,不知道那位女子长得如何?”
“唉!婉儿怎么也不能免俗的去问什么长得如何!岂不知道才德更甚于容貌!难不成,到了我垂垂暮年,婉儿就要嫌弃我了?”
婉儿一番白眼道:“哼!看心情了!”说着婉儿迈着步子就离开了这书房!
“这!”看着婉儿的模样,周万里是一头雾水,看了看旁边的刘安,问道,“刘安,你说这王妃是什么意思吗?还‘哼’,唉,真是不懂女人心啊!”
刘安偷偷瞧了一眼远去的婉儿,心中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的答道:“臣只是个内臣……”
周万里哑然失笑,说道:“算了,你怎么能知道这婉儿的心意呢!问你说起来也不过是白问!这……”
话还没有说完,陡然间一支簪子却是从窗户破窗而入,直楞楞地擦过周万里的一侧,插到了墙壁上!
刘安被吓了一跳,连忙喊道:“护驾……”
“行了,行了!”周万里一摆手道,“是孤送给婉儿的发簪!唉!这还说不得了,都是惯的,惯的!”
一听是王妃和君上开玩笑,刘安也蔫了,侧愣愣站到了一旁!
周万里正要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尖细而又急促的声音:“君上,锦衣卫吴郡百户英烈送来三百里加急!”
周万里霍地站起身来,吩咐还站在一旁的刘安道:“快去拿来!”
英烈一个下午不歇马不歇人发来的毗邻县的塘报立刻送到周万里手中,匆匆读过之后,周万里心中大定,外面又传来一声尖细地声音,说是英烈正在外面求见!
周万里这才反应过来,外面已经不是赵节和刘同宇了,看向刘安问道:“这门外是……”
刘安连忙拱手回话道:“启禀君上,此人是臣安排的禀事太监,学过几年武艺,臣便安排在了书房外候旨!”
“有心了!”周万里说道,然后又对门外说道,“宣他进来!”
“遵命!”禀事太监应声道,随即大声吼了一句:“君上有旨,宣锦衣卫百户统领英烈觐见!”
一瞬间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周万里的心中,这声音似是一直都在周万里耳旁回响,似乎一代一代的帝王都是听着这声音,这么过来的!帝王,皇帝,周万里感到心中一阵撼动,又是一阵大定!刘安也感到熟悉,一瞬间爱你竟然有种热泪眼眶之感,这声音他叫过多年,当年前他就是这个站在门外的禀事太监,只是当时尚在大明,这宫殿也不是什么书房而是翊坤宫!
随着一阵脚步声,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打开,身着麒麟服的英烈迈步进了书房,对着周万里叩首道:“微臣英烈参见君上!”
“英爱卿免礼平身!”周万里一摆手示意英烈起来!
“谢万岁!”英烈站起身子立在一旁,一下午的奔波,英烈已经是疲倦不堪!
周万里坐起身来,看向英烈,对着一旁的刘安吩咐道:“去,给英爱卿搬一个锦墩来!”
又说道:“英爱卿,一路奔波,坐下歇息吧,孤王不喜欢那么多虚礼!”
英烈连忙跪下谢恩,君前赐座虽然在大明并不算太了不得的荣誉,可是为了他这么一个六品小官,这可算得上是周万里的恩典了!
只听周万里问道:“英爱卿,这塘报上说毗邻县内藏有那钩方首领,且钩方是为魏家兵马,这事可是千真万确!”
“回万岁的话,千真万确!王千户夜探毗邻县衙,亲自听得的对话!不会有假!况且臣一路之上也看到了魏家的兵马似乎都在集合!”英烈说道!
周万里摆了摆手说道:“我自然相信王北发和爱卿的,你来会稽前去了吴郡,不知道现在吴郡情况若何?”
“吴郡大事已定,敌方东厂掌刑千户万世仁受诛,敌方在吴郡的梅花内卫等也已经一并伏诛,只有几只漏网之鱼料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英烈低着头毕恭毕敬,一点不敢觊觎!
周万里在桌子上敲了敲笑道:“如此正好,吴郡乃是众家所在之地,徘徊在吴郡的世家怕是有十几支,变数颇大!如此兵不血刃倒是也可以!还有什么事情?”
“请万岁即可发兵吴郡!”英烈奏请道!
周万里一凛问道:“这是为何?魏家不是已经伏诛了吗?”
“启禀万岁,钩方势力已经掌控了魏家的私兵,若是不速速发兵只怕吴郡危矣!而且,吴郡颇为混乱,可谓是一团乱麻,萧大人也恐君上前去吴郡定夺是非!”
“孤王知道了!”周万里精光一闪,对着英烈摆了摆手说道,“英百户,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英烈满眼希冀的望向周万里,随后一秉拳说道:“微臣告退!”
待到英烈离开后,周万里陷入了沉思,开国之君,巴掌之地,他不得不小心应付,唯恐浪打船翻,到时候却是空为他人做了嫁妆!只是想想也罢,周万里不由得也有些乏了!刘安连忙取过茶水给周万里倒上!
周万里一手端着刘安递过来的茶碗,一手轻轻地敲打着桌案,问向刘安:“刘安,你认为英烈所求是否应该允许呢?”
“回君上的话,英百户所说恐怕没错,恐这也不是英百户所求,恐是王千户所求或是萧大人所求啊!只是如今已经这么多时间过去了,吴郡城到底怎样也不得而知,万岁爷不可冒险轻进,但是兵马却要早晚要入了吴郡城,如今吴郡是江东世家的核心,取了吴郡如同是炸雷在手,吴郡怕是不能早取啊!”刘安回答道!
“这也是孤王所担忧的!越国还是太小了,不似大明,烁烁中华,天南地北,一呼百应!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但是却又不得不取,和钩方斗了这么久不去反倒让他们笑话了!愁啊!”周万里感叹道!
刘安突然匍匐在地说道:“不能为君上分忧,是我们这些作臣子的过失啊!请君上责罚!”
周万里哑然失笑,说道:“起来说话,这国家开疆,岂是你一个内臣所能左右的!起来吧!”
刘安这才站起身来,站在一旁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