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寒交迫
生死边缘
危难相助
更见情义
话世芳见丽娟这副吃相,想又难以启齿。她只是用脚在台底下踢踢丽娟的脚,又不断向丽娟眨眨眼,示意不能这样穷相。
可丽娟却不以为然,还是不停地吃了这样吃那样。
桌上每人碗中的老白酒都已喝完,蓝珍把一碗碗雪白喷香的大米饭端上了桌。
丽娟立即端起一碗这久别的、诱人的白米饭,三划、二划不几口就吃完了一碗,接着连添了两碗。丽娟这一餐总算把几个月欠的肚皮债,一下子全补了回来。
丽娟今晚酒、菜、汤、饭都下了肚,立刻浑身觉得暖洋洋的。她笑了,这一笑,那两颊上显露出深深的两个酒窝,在红红的烛光映射下,脸庞泛起微微红晕。
美丽、可爱、风趣的丽娟又回来了。
她吃罢饭,喝了几口热汤,用手擦了擦嘴,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谢谢爸爸、妈妈、大姐姐、大哥哥,这顿饭救了我这条狗命!我实在累极了、饿慌了,我快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这做人实在太难、太苦、太累。”
桌上的人听罢丽娟的真情流露,心里都觉得酸酸的、苦苦的。
吃罢饭,大家又闲聊了一会。
先是家兴母亲问世芳:“你新的工作寻得怎样?”
“寻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老是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最近在联系准备拿点绣花生活来家里来做。虽然工钱很少,但少可以赚一点钱补贴一下生活。是不是我帮丽娟姑母也带一点回来做做?”蓝珍一面收拾碗筷一面问世芳。
“我恐怕绣不。”
“不要紧,绣绣就会熟练的。”
“吧,先试试。可又要麻烦姐姐了。”
“自己人那么客气做啥,就这样定了。”
蓝珍和世芳刚完,家兴接上来问丽娟:“你一个月童工做下来还可以吧?”
丽娟吃过这餐丰盛的冬至晚餐后,心情刚调整过来,有点愉快的感觉。现在家兴又提起“童工”两字,心突然又揪了起来。她回想起这一个月在车间里的所见所闻,心里真是又担心、又害怕。
在车间里做生活苦和累不,叫人最不受的是那些
“拿摩温”,同她一起进厂的还有九个女孩,有三、四个由于做生活手脚慢,经常被女的“那摩温”打还不算,身上还被拧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还不,最可怕的是有几个男的工头,到一点的姑娘,嘴里就不干不净,甚至动手动脚,据有两个姑娘在打包间里,被男的工头欺侮了。但还不许你出去,其中有一个在外面了一下,结果被找了一个什么理由给开除了。
丽娟还比较幸运,有姑母的那位姐妹,就是那个“拿摩温”保护着。
做生活苦和累,这是谁也跑不掉。那种被打骂、甚至被欺侮虽然没有落到她的头上,但她想想,早晚也可能会遭此命运。
她真想越快离开这个地方越。
现在她怎样回答家兴的问话呢?
想了想就:“你刚才提的问题,等我想想再回答你。我现在还想回味回味,这餐晚宴的美滋味,你先别扫了我的兴!”
这时蓝珍泡了几杯茶端上了桌子。
家兴的妈妈一边喝着茶,一边又问世芳:“你快三十了吧,得想想出嫁的事了。”
“怎么嫁,嫁给谁,有我这样一只油并拖着啥人要。”丽娟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世芳,是到时侯了,该解决这个问题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不是原来厂里有一个同事谈了,准备要结婚了吗?”蓝珍插了进来一本正经地开了。
“是这样,可现在厂里把我工作回了,我就跟他这件事先放一放。”
“那他什么态度?”
“他态度很坚决,考虑那么干什么。他还是想过年时跟我结婚。”
“我结婚的事还是早点办了比较,你出嫁后丽娟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后阁楼张荣已经搬走了,现在是蓝珍一个人住,丽娟就和大姐姐先住在一起。”家兴妈妈很干脆,很肯定地做了决定。
“这太了,我赞成。家兴哥哥,我不是你的假妹妹了,我要做你的真妹妹了!”
这两家人正在兴头上,忽然弄堂里几个要饭的,凄凄戚戚的叫喊声不绝于耳:娘娘太太,做做事,冻死了、饿死了。修福修寿,修子修孙,给个吃的吧,救救命吧。
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十里洋场”的大s城市,富的人几乎是生活在天堂里般,那穷人真是在地狱里一样。但比比这些要饭的,还是要得。
每年一到严冬,北风呼号,大地封冻。
深夜,马路上,冻死了、饿死了的惨叫声,呼号声不绝于耳,彼伏此起,接连不断。
第二天一早,普善山庄的收尸车,把冻死在马路的人行道上,墙角落里,一具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冻得直挺挺,硬邦邦的尸体抬上车,装满后开走了。
这些人下的不是一般的地狱,而真是下到了十八层地狱!
古诗有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应用于此,一点也不为过。
今晚弄堂里这些要饭人,明天的命运怎样谁也不知。也可能是普善山庄正等着他们去呢。但不管怎样,活一天算一天。
家兴母亲心肠软,肯于施舍。
一会儿客堂门被推开了,要饭的探进头来,要饭的碗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蓝珍,给盛碗饭,夹筷剩菜。”家兴母亲吩呼女儿,把四、五个要饭的,一个个打发走了。
刚想静下来再世芳出嫁结婚的事,君宝推门进来了。
“丽娟、丽娟姑母,我妈妈叫你们两人到我家去一次。”
“怎么到你家吃第二顿?”家兴问君宝。
“还有什么事?”丽娟也问君宝。
“去了就知道。”君宝着就拉丽娟要走。
“谢谢爸爸、妈妈、姐姐——”世芳再三道谢。
“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一家人客气什么。”
“我们走了。”丽娟着就拉着姑母一同走出家兴家门。
她俩一踏进君宝家的门,只见桌子上摆着一大堆棉衣、棉裤,还有棉被。
君宝就:“姆妈,丽娟娘娘来了。”
君宝的姐姐菊芳手就指着桌子上的东西:“我妈妈又给你俩找了几件过冬的衣服。有的是我穿过的,有的是我姆妈穿过的。有的还是新的,做后一次也没有穿过。你们拿去穿穿,不知合不合身。还有两条棉被,一同拿去。是送给你们,都不要还的。”
“这不行,不能接受,实在不意思。前些日子已经给了我们衣服。”世芳一再推辞。
“都是自己人,不要不意思。我们帮不了大忙,这是我们能够做得到的一点事。拿去吧,天要越来越冷。你们都还要去外面跑跑,冻坏了身体就来不及了。”君宝母亲的话很普通,但听起来确实很暖人心。
世芳面对如此的一片,似自己父母般的慈爱之情,泪水不禁漱漱地涌了出来。
她拉着丽娟一同跪了下来:“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丽娟,你今后有出头日脚,一定要重重报答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