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米贵和黎兰在一次闲聊时说:“吴铮这人很难对付,以前他在车间表现怎样?”黎兰说:“他是个油嘴滑舌的?砘铮?歪道理、坏点子蛮多。以前的车间领导都说他很难管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田自力来车间后,他才红起来,所以他处处为田自力说话。”张放贵说;‘对这种人,得想办法打打他的气?蹋?不然他不会老实的。”黎兰点点头说:“就是。”
  吴铮冤狱
  九月中旬的一天,计调组长刘玉斌交给吴铮一张工票,说道:“小吴,这根长轴是急件,兄弟厂等着安装,是国家的重点工程项目,关系重大,你辛苦一点尽快把它赶出来。”吴铮说:“我加班抢一抢,决不?l误出厂工期。”这件长轴五米多长、直径20厘米,材料特殊,价值很高,决不能出任何差错。吴铮在加工时格外小心。经过四、五天的日夜加班,长轴只剩下车丝扣这最后一道工序了。中午快下班时,吴铮已车了几刀丝扣。
  下班时间到了,吴铮和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后,又一起回到车间,与几位师傅一起聊了一会天,就去干活了,他满怀信心地对大家说:“今天争取把长轴拿下来,向‘十、一’献礼。”车一组的两名青工也跟着吴铮来到车床边,学习吴铮车丝扣的技术。吴铮开动车床,对好进刀刻度开始车丝了。当车刀刚走到第二转时,吴铮发现丝扣的规格发生了变化,他立即停车、退刀。但为时已晚,车刀在丝扣的顶端划了一道不小的痕迹。吴铮惊呆了,青工也惊呆了。一件即将完工的长轴,在最后一道工序上出了问题。吴铮立即查找原因,发现转换公、英制螺纹的手柄被移位了,使丝扣产生了乱扣现象。吴铮对两名青工说:“你们在这里别走,不要让任何人动这里的东西。我去找田主任。”
  吴铮匆匆来到田自力家,田自力刚刚吃完饭,看见吴铮惊慌地跑来,他心中“突、突”地乱跳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吴铮如此惊慌过,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吴铮紧张地说:“长——长轴出事了。”
  田自力来不及多问,急忙和吴铮一起来到车间。这时,车间不少人都知道长轴出了问题,围在吴铮的车床旁议论纷纷。田自力看过丝扣后,问吴铮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吴铮指着公英制转换手柄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手柄从公制跑到了英制档位上。”田自力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对大家说:“都去休息吧,谁也别动这里的东西,车间一定会把这件事搞清楚的。”
  不一会上班铃声响了。田自力向工作组,王奋田作了汇报。张米贵说:“怎么在这关键时刻出这样的事故!吴铮不是技术能手吗?这决不是一般的质量事故,吴铮的行为值得怀疑。我建议车间立即责令吴铮停职反省。交待问题。”王奋田说:“按道理吴铮不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这是咋回事呢?”容艳芳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能先下结论,希望车间尽快调查事故原因。
  田自力说:“我同意张组长的意见,让吴铮停职检查,把事故的经过写一个书面材料。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另外,我去厂保卫科请他们到现场来勘查一下,能否找出些疑问。”保卫科勘查结果:手柄上油渍太多,无法辨别掌纹和指纹,地下的脚印很乱,已难分辨出具体的鞋印。因此,不好作出具体结论。机床维修组的人检查了机床内外部件,除了手柄从公制档移到英制档之处有一道明显的痕迹外,机床其他部位一切正常,不会出现因机械故障和振动而自动移位。也就是说,手柄的移位很可能是人为造成的。从勘查结果来看,谁也不能得出一个明确、肯定的结论。
  下午下班前,车间贴出了一张通告:“鉴于车工一组吴铮同志在加工长轴中,出现了重大质量事故,经车间及工作组研究决定,从即日起,责令吴铮同志停职反省,作出书面检查,并配合车间及厂部进行调查。待事故查清后,再作处理。二金工车间主任田自力(签字)1965年9月23日”。车间职工看了布告后,大多数人都认为吴铮是无辜的,转换手柄移动得很奇怪。有人说手柄不会自己跑到英制档位上去,说不定有人故意向吴铮泼污水。姬华发说:“只有最烦吴铮的人,才会干出这种烂屁眼的事来。”
  杨晓倩看了布告,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捂着嘴、?i着泪水走了。她觉得好象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精神恍惚,大脑一片空白。她不敢哭、也不敢表现出任何忧愁、痛苦的情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是绝对不相信吴铮会出这样的事故。她心中痛苦不堪却要强忍着不让别人知道,晓倩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她站在自己的铣床旁,不敢动手干活。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做不好活的,她已有过这样的教训。好在这时组长叶进才让她去厂部资料室查对一批图纸的数据。晓倩感激师傅为她解难。其实,叶进才很早就看出了晓倩对吴铮的情感。但是他们为什么不互吐真情呢?他却不知道。他理解晓倩的苦闷,处处对她有所关照。刚才他看见晓倩看通告时情绪反常,怕她做活会出事故,就借故让她去查资料。其实,这些资料并不等着急用。下班后,容艳芳看见晓倩低着头,闷闷不乐的向食堂走去,就赶上前去问:“晓倩,有什么心事呀?”
  晓倩眼泪花地说:“容姐,我绝对不相信吴铮会出这样的事故,这是怎么回事啊?”容艳芳说:“事故已经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会搞清楚的。你急什么呀!”容艳芳笑着问晓倩。在她与晓倩多次谈心中,每当提到吴铮,晓倩都含羞地对吴铮赞不绝口。容艳芳看出杨晓倩对吴铮的爱慕、理解她郁闷的心情,故意与她开开玩笑,冲淡一下她的忧愁。
  容艳芳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太着急,你相信吴铮,就要对吴铮有信心,也要相信组织会查清事实真象,不冤枉一个好人。如果真的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你也要正确对待,不要让个人感情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要时刻记住自己是共青团员、团支部书记。”晓倩没有吭声,心里却说道:“没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我绝对相信吴铮是无辜的。他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青年,工作认真负责。我进厂以来,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出过什么事故。”
  在食堂里,晓倩四处张望,寻找吴铮的身影。她故意慢慢地吃饭,等着吴铮的出现。就餐的人越来越少,食堂的工人已开始打扫卫生了,她还不见吴铮的影子。她心里有些发慌,担心吴铮压力太大吃不下饭,又怕吴铮倔强做出傻事。她为自己在吴铮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不能去安慰他、为他送点吃的东西而苦恼。她在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吴铮同宿舍的计调员小周。晓倩装出一付若无其事,表面很平静的样子问小周:“小周,吴铮是不是急得吃不下饭呀?”
  “不知道,我还没有回宿舍哩。不过,我相信他是能经受得住这个打击的,我比较了解他。”听小周这么说,晓倩虽然没有得到吴铮的消息,但是,小周的话还是让她得到了些许安慰。
  吴铮坐在宿舍里,手里握着笔,却无从下手。长轴的报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冷静地从头至尾仔细地把整个加工过程回想了一遍,他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差错和疏忽。长轴要求最精密部分的尺寸,自己都加工得一丝不差,为什么车丝扣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自己在车丝前曾多次检查过车床各部位的数据,都丝毫没有差错。而且自己已经车了两刀丝扣,并没有发现差错,为什么吃过午饭后再车丝时,就出现了乱扣问题?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原因就是有人变换了手柄。是谁干的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是无意还是有意的?他是针对我个人还是针对国家这项重点工程?吴铮又反省了自己在这次事故中,到底有没有差错。他想了很久,认为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责任。在加工这么重要的工件时自己一定要处处谨慎小心。
  我在午餐回车间后,应该重新检查一遍车床各部位的数据再加工,我却忽略这一点。否则就不会出现这次事故了。我真的丧失了阶级斗争的警惕性,给国家造成了严重损失。这是我的过失,我必须认真对待。但是,对于指摘我是人为地制造了这次事故,我是不会接受的。应该把这个移动手柄的人找出来,把事实真象大白于天下。吴铮是一个遇事十分冷静、理智的人,在生命的紧急关头,都能不慌乱,从容不迫地处理突发事件。在1961年6月的一天,工厂组织一、二、三金工车间职工去厂办的农场劳动。
  从厂区到农场要渡过一个大湖。在渡了三船人过湖后,小船底部开始进水了。有人指出船在漏水,不能再装人。但船工坚持说可以坐人,只要大家坐在上面不要乱动,就可以安全划到对岸。结果小船因坐人过多,进水加快,离岸不远就翻了。当时吴铮就在小船上。因为离岸不远,吴铮没有意识到会有危险出现,所以在水中悠然地游着泳。当他听见有人喊“救命”时,才惊愕地发现有人遇险、需要救助。他立即丢掉手中的草帽、毛巾,向一名在水中挣扎的工人游去,把他推上反扣在水面的小船上。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将吴铮连同双手在内的整个身子紧紧抱住,令他动弹不得。吴铮经过一番挣扎,仍不能脱身,这时吴铮反而冷静了,他不再挣扎,站在水底仰头往上一看,他的头离水面很近,而抱着他的人,头和肩部都在水外面。吴铮知道,这人之所以抓住他死死不放,是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
  这时,吴铮机智地把身子往水下一缩,抱着他的人顿时闷在水里,那人本能地张开双手在水面挣扎,吴铮趁机从他的背后浮出水面,深深地吸了口气后,双手抓住还在水中挣扎人的腰带和屁股,用力将他人推上了小船。转身又将一名求救的职工救上了岸。这样,由于吴铮的机智、冷静,不但救了自己,还救了另外三人的性命。
  今天,吴铮又遇到了危及自己命运的事件,他仍然冷静思考、不惊慌、不逃避。他把加工长轴的整个过程和造成事故的原因,详细、完整地写了出来,并检查了自己在事故中应负的责任。也希望组织查出移动手?m的人。他强调了这是一次人为的事故。书面材料写完后,他冷静地等待着组织处理。这时他想到了晓倩,知道她一定在为自己着急、心绪不安。这会影响她的工作情绪,搞不好又要出质量事故。这天下班后,他估计晓倩快回宿舍了,就从宿舍出来,表情轻松平静地在宿舍区散步,向晓倩传递自己平安的信息。遗憾的是晓倩并没有在吴铮散步时回宿舍。不过,晓倩从别人的谈话中得知了吴铮从容对待这次事故的态度,心里踏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