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自力的讲话简单而有鼓动性,全体职工欢心鼓舞,爆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散会后,人们都涌向车间公告栏,争相查看与自己有关产品的工时。大多数人都显得很平静。只有钳工组反映较大。因为的确如人们议论的那样,钳工的工时调整幅度较大,引起大家议论纷纷。叫鸡公又来劲了,他强着脖子红着脸在小组里叫开了:“怎么样,我说对了吧!是不是专门欺负我们钳工组,只有我们的工时减得最多。还说公平、合理的查定工时,公平个卵子。我们王头也不吭个声,兄弟们都跟着吃亏。不行,我们找工时查定员去,问问她是怎么查定的。伙计们,不愿意吃亏的跟我走!”有人低声附和,有人说等王志强回来问问再说。
王志强正在开支委会。叫鸡公说:“他是支委,他只会压我们,不会为我们说话的。要想得到公平对待,只有去找查定员问个究竟。”说着带着几个人匆匆向车间计调组走去。沿途,其他小组的部分人,看见叫鸡公带着人向计调组而去,就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也跟去了。黎兰也犹犹豫豫地跟在人群后面。他只是去凑凑热闹,听听消息,看看动静。他绝不会象叫鸡公那样去质问谁。到计调组门口,叫鸡公发现了黎兰也跟来了,就嘲笑说:“黎老师傅你来做什么?你也嫌工时少了?其实你要工时做什么,你只要少出几件废品,我保证你可以拿全车间最高的奖金。”
叫鸡公的话引起人们一阵哄笑。黎兰顿时满脸通红,象泼了猪血一样。他想起叫鸡公在“鸡蛋事件”中编造是非给他难堪,现在又当众取笑自己,让他颜面尽失。真是旧恨新仇难忍。想到这里,他心血往上一涌,准备冲上前去找叫鸡公评理。但是他还未移脚就阳萎了。心想:我哪搞得赢他,搞不好自己更下不了台。算了,算了。君子不跟小人斗,我就不相信他没有倒霉的时候。他灰溜溜地走了。
车间计调组里只剩下计调员小周,工时查定员陈细妹。计调组长在开支部会。陈细妹见叫鸡公带了一邦子人涌了进来,就知道他们是来找自己的,顿时觉得有点紧张,忙起身说:“姬师傅,有什么事吗?”叫鸡公说:“你心里明白,别装佯了。我们只想问问你为什么减掉我们那么多工时。”陈细妹说:“姬师傅,你别误会了,工时的增减都是车间领导开会决定的,我哪有权利减你们的工时。”叫鸡公说:“看看,哄我们是外行吧!你是查定员,车间头头不听你的听谁的。伙计们,你们说对不对?”
“对呀,对呀。”有人跟着起哄。陈细妹被逼急了,大声说:“有事找领导说去,这事跟我没关系。”计调员小周看见陈细妹下不了台,就说:“你们有事找车间去,别在这里影响我们的工作。”叫鸡公嚷道:“耶,耶!给我扣帽子了!谁影响你工作了,谁把你的手给捆起来了,谁把你的眼睛蒙上了?去,一边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们只想问问小妹同志,她是凭什么查定工时的。”
“是呀,是呀。我们只是想知道工时是怎么查定的。”看见有人附和自己,叫鸡公似乎觉得自己突然高了一截,更来劲了,他揶揄地对陈细妹说:“细妹,你行行好,给我们留口饭吃。我们有老婆,小伢要养,哪象你一人吃饱了全家饱,多快活呀。”围观的人都哄笑起来。陈细妹委屈曲得哭了。
“你表演够了没有?”一个气愤的声音在叫鸡公身后问道。叫鸡公回头一看,王志强一脸愠色地站在那里。原来,正在车间楼上开支部会的支委们,听见楼下闹哄哄的,就一起下楼来看看。围观的人一见车间头头都来了,有些人悄悄地走了。黎兰看见这场面,洋洋得意,认为自己棋高一着,早走了一步。不然让领导们看见了,对自己印象多不好。
田自力看见许多人围在那里吵吵闹闹,感到非常恼火,问道:“怎么回事?”陈细妹委屈地说:“姬师傅说我减了他们的工时,要找我讨说法,这又不是我能作主的事,我能说什么!”田自力对大家说:“同志们,我在大会上说了,对工时有意见向各小组组长提出来,由组长集中向车间反映。这样一窝蜂地拥在这里,能解决什么问题?影响多不好。还是回小组去吧,或是个别找我和书记反映都可以。”听了田自力的话,大部分人都走了,只剩下叫鸡公和钳工组的个别人。姬华发一看这场面,心里发虚了,他立即对陈细妹嚷道:“细妹、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你怎么独点我的名呢?看见我好欺负些是不是。有意见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我们来问一问就犯法了?”
“就你一人闹得最响。”王志强说。叫鸡公粗着脖子、红着脸说:“喂!王头,我们钳工组的工时被减得最多、你不为我们争一争,反而来压制我们。你当支委、我们倒霉。”田自力说:“姬师傅,怎么能这说话呢!对工时的查定,是车间经过多次研究、讨论、征求各方面意见才制定出来的,并不是谁心血来潮胡乱想出来的。有意见可以提,不要起哄、更不能无端猜疑是谁在故意压制谁。”
王志强气愤地说:“工时到底少不少,你我心里都有数,只要真正认真干活,绝对可以超额完成工时。你哪里是争工时、分明就是在争钱。还说不要你活命了,至于吗?就算你拿不到计时奖,你还有基本工资,还能饿死你了。”他又对钳工组的人说:“走、你们对我有意见,我们回小组去说,不要在这里影响别人工作。”
看着人群远去的背影、王奋田不无忧心地说:“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计时奖还没有实行,就闹出乱子来,真干起来,还不知会出闹得怎样。”田自力说:“一个新的规定出来后,总有一些人会有意见的这是正常现象。今天这事在我的意料之中,比我想象的要好许多。我们要相信这部分有疑问的同志,通过新规则的实行,他们会转变看法的。现在实行计时奖已成事实,不容我们再有疑虑了。”
王志强回到小组对大家说:“如果大家认为我是为保支委这个衔头,而不顾小组同志的得失,我可以不当这个支委、也可以不当小组长。但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这次工时调整,我们钳工组的工时减得比其他工种是多一点。但是,大家摸着良心说说,现在查定的工时,是不是就少得我们无法完成任务了。以前,我们不太费力就轻松地完成任务,现在减少一点,就那么让我们吃亏吗?奖金必竟只是奖金,它是对努力工作、一心为建设社会主义作贡献的人的奖励。如果我们不流一滴汗就去拿奖金,我们不有愧吗?不要老把眼光盯着工时,要多想想如何去更多地完成一些生产任务。有本事的人,现在就把真功夫亮出来,干叫唤是没有用的。靠技术多完成工时、多拿奖金那才是真本事。”
王志强接着说:“如果下月我们小组大多数人拿不到工时奖,我王志强愿把一个月的工资拿出来给大家做奖金,并自动辞去支委和小组长的职务。”组员们听了,都被王志强的大义所感动,表示一定要努力工作,为钳工组争口气,超额完成车间下达的各项生产任务。叫鸡公看见大家这样表态,王志强又不点名地刺激自己,他顿觉既孤立又没面子,心里很不服气地说:“我还不是想给大家多争点工时。现在我倒成了没本事、争奖金的人了。干就干,我比谁差些不成。”因此,叫鸡公没有再叫,只是好象很委屈地坐在一边喘粗气。
车间发第二季度的困难补助了,黎兰照例又拿到了十元钱补助。
离执行“超额工时计奖”制还有几天的时间,大伙都悄悄地忙开了。有的在准备刀具,有的在检查量具。计调组的人最忙碌了。他们把下个月计划生产的工件,提前配备完毕、并将原材料及毛坯件送到加工机床旁边。资料室也开始整理图纸,把破损部分一一补好。起行组、技术组、统计组、财会组都将各自的工作做了精心的安排。大家都以期待的心情盼望7月1日这个不同寻常日子的到来。看着这番景象,田自力心情异常舒畅,叹道:“蕴藏已久的激情就要爆发了。”
1963年7月1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职工们都早早地来到车间,每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表情。上班铃还未拉响,人们都已开始做准备工作了。铃声一响,各种机床一起开动,马达轰鸣。暂新的一天开始了。车间领导在办公室往下看去,车间没有一人迟到、没有人串岗聊天、没有高声的喧哗,只听见机床马达的轰响、只看见工人师傅埋头工作的身影。天车在空中来回奔驰、电焊弧光闪耀着兰色的火花。钳工师傅的锉刀、榔头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整个车间的气氛紧张、热烈而有序,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王奋田看了,不得不说:重来没有看见车间有过这种景象。田自力心中非常高兴,他觉得已看到了车间美好的前景。
忽然,他看见梁厂长笑容满面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急忙起身说:“厂长同志快请坐,有什么事打电话来,我立即就去,怎么让您亲自跑来呢!”梁厂长说:“没事。今天是你们试行计时奖的第一天,我来看看情况。真不错、我一走进你们车间,就感觉到与别的车间不同的气氛、朝气勃勃,热火朝天哪!超出了我的想象。”
田自力听了,笑得嘴都合不拢,说:“我也没有想到,职工的热情这么高。今天是第一天,以后会怎样,还要再看看。”
“是呀!你可不要被这个热情冲昏了头脑啊!要随时注意可能发生的情况。工人师傅在忙碌的时侯,最容易忽视安全生产,要告诉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决不能违反操作规程。现在天气这么热,你们要做好防暑降温工作。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了问题,一是要即时解决,车间解决不了的,要立即上报厂部。二是万一出了生产、人身事故,不准隐瞒,要如实报告有关部门备案处理。希望你们作出一个好的榜样来,不要有负于厂里的期望。”
田自力说:“请厂长放心,我们一定尽力把各项工作做好,年终向厂里报捷。”
王奋田说:“我们支部也要做好职工的政治思想工作,把各种思想矛盾解决在萌芽状态,决不让思想问题影响生产的进展。”
梁厂长连声说:“对、对,车间和支部紧密配合,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