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店外街道的嘈杂是热闹,有人喜欢这样的热闹,也有爱好安静的人,觉得这种喧闹是烦心的。贾童骑在墙上卡在门中,不进不出不左不右,他是随波逐流了,既然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就适应或者甚至喜欢这个地方。贾童在店里,也可以出来散步,不过,时间不能长,走之前必须给老板说一声。
贾童告知老板自己出去散步,贾童得以走在街上,不要小看走在街上,这样简单的行为是需要经过老板的同意的,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走在街上。走在街上的贾童见到一个妇女,这个妇女烫着头发,见到贾童这个妇女喊了起来,哎呀,可巧了,这不是杂货店里的贾童吗。贾童说,是我。妇人说,我给你说,你给我听着,像你这个年龄不是玩儿的时候,你看你穿个拖鞋就出来了,你不嫌丢人,你说你露着脚指头不丢人吗,脸都丢完了。你这么大的人,要不就是上学去了,要不就是学技术,你说你到时候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将来干什么呀,你自己想想,你自己想吗,多想想,别满脑子想着玩,你玩就把你自己玩进去了。你说我说的对吗,你说我说的对吗,我给你说的你不要当作耳旁风,这个耳朵进去那个耳朵就出来了,你自己心里要想,你已经这么大了,你不是那小孩,婴儿什么都不懂,就可以说屁都不懂,你可不是婴儿了,所以做什么事都经过大脑,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根本就不该做,这你脑子里要清楚,脑子里要有谱,你脑子里有谱吗,我问你你脑子里有谱吗。就好比今天你穿拖鞋就出来了,出来走了又不是搞什么事业,你这样是潇洒呢,你有钱潇洒,没钱怎么也潇洒,你不是穷潇洒吗,你这么样子了怎么还不悬崖勒马。
贾童已经烦了,又忍耐好长时间,终于脱离妇人的言辞。贾童走在街上,没走几步,想着出来已有些时间,就想得赶紧回去吧,要不然老板该着急了。正返回时,贾童看见垃圾堆上有一个只有一支胳膊的男孩在翻一个很脏的垃圾团,从里面找人家倒掉的食物吃,这使一些人看了绝对作呕,贾童没有多看,就匆匆回到杂货店。
老板说,哎呀,回来了,我买了西瓜,切了吃吧。天气热,贾童大口大口吃着西瓜,还哈哈大笑,老板说,你笑什么。贾童说,我笑我自己,怎么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是回不到水城了。水城,老板也听贾童讲过。老板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到达水城。贾童说,就把西瓜当酒吧,我们干。于是,王伯伯和贾童碰了一下西瓜,然后两人大口大口吃起来。
平日里,贾童坐在值班室看仅有几个台的电视,电视上的这几个台只有一个台是相对亮的,其它的都带有雪花点,这个电视贾童再熟悉不过,一到信号不好的时候他就拍打电视,凡一拍打,电视就能好点。拍打玩电视后,贾童总要喊上一句欠揍。
值班室的那只白猫自从那次在被窝里大便后,贾童就不觉得它可爱,反倒看见它觉得恶心,那身洁白的毛已经不能让人喜欢。因此,白猫一跑到床边贾童都会一脚将它踢开,这猫开始还往里闯,躺在洁白的床上,后来逐渐不敢往里闯,结果这只白猫失踪了。
平淡的日子里,贾童在值班室吃一盘焖面,从门口挪进来一个小孩,仔细一看,这个小孩正是那天看到的在垃圾堆上捡拾食物的男孩,男孩有一双还很漂亮的双眼,他赤裸的上身,身上唯一的黑色的裤子还是破破烂烂的,男孩盯着贾童看,贾童挪动身子,原来男孩是盯着贾童的焖面看。贾童说,我不能给你好碗。贾童从身后找来一个有一个破口的瓷碗,说,这是我用过的,昨天还在用,只不过被我不小心摔破了口子,这个口子扎嘴,扎嘴就会流血。贾童将自己吃的焖面分出来给男孩吃,男孩手中有树枝,就折断两根当作筷子吃起来。贾童爱怜着看着男孩吃饭,说,你慢点吃,吃的时候不要转碗,小心那个缺口割嘴。男孩头也不抬地吃着焖面,这焖面一定好吃地不得了。还有过年时的麻花呢,贾童也从家里取出来,递给男孩,男孩将一根麻花塞入口中,其间呛了一下,贾童说,你看看,我让你慢点吃,我告你慢点吃,来,喝口水。贾童给男孩一个杯子,里面还是茶水呢,男孩吃着,狼吞虎咽。贾童说,吃了,没了,这几根麻花,你走的时候带上,饿了吃。男孩突然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带上麻花哭着跑走了。贾童在后面喊,刚吃了别跑,小心胃下垂。可是那残疾的男孩已经跑下河坡。
这一件事让贾童很感慨。小时候,贾童唱过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他再一次泪水涌出,想这孩子,是个没妈的孩子吧,怎么么竟沦落到如此的境地。贾童记得,在自己小时候,在那过年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被人们称为疯子的人,他还是个孩子,这是可以看出来的,当时一个中年妇女给了这位疯子饭食,这个孩子填饱了肚子。当时,贾童有种想哭的冲动,当时贾童年幼,他不知道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也是人,是自己的同类啊,贾童深深觉得人与人应该是一样的,即使有不同也是优点的不同,比如,你喜欢草莓味的雪糕,而我喜欢哈密瓜味的,这样的世界不是和谐的吗,这样的人生不是喜乐的吗,一种满足饱腹的要求是过分的要求吗,想上帝在太初造人有没有想过人会有种种让人不堪入目的悲惨遭遇,上帝可曾预料种种悲惨的世界,上帝可曾怜爱人于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贾童实在想不通许许多多不公不平不义不仁不正之事。贾童有时因此很是苦闷。直到贾童来到城市,他才直到,原来那种疯子呀疙瘩呀叫花子呀乞丐呀,无论是怎样的名称,就是这群底层的人,在城市中是普遍存在的,见到那么多可怜可恨的人,贾童内心开始麻木。这样的心灵结局是上帝想要的吗。
在杂货店工作的贾童也是为了挣上一份工钱,如果没有这样的工钱,自己是不是也会像那个残疾人一样呢。这真的是耐人深思。当贾童在店里感到无聊时,又给老板提出出去散步的请求,老板说,想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吧,不要时间太长,走走就回来。贾童答应着走出去。
当贾童快走到菜市场时,没有遇见那天和自己说那么多话的妇人,返回时也没有见到独臂男童,那个小男孩像是从人间蒸发了,贾童倒有点担心那个其实很可爱的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在一个地方迷路,他也许会被谁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由此,贾童想到小时候的一个传言,有一个疯子来到村里,村里人讨厌这样的家伙来到村里,认为是晦气,不好的兆头,就想赶出疯子去,可疯子哪有那么听话的,于是村里有人拿农用的铁锨将疯子拍打着敢出一段距离,又有人在疯子身上绑了一挂鞭炮,然后趁疯子不注意将鞭炮点燃,噼噼啪啪的响声将疯子吓得够呛,当然还会很疼,只是不知道那个疯子是否知道疼。贾童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望着天空,蓝蓝的天空中是纯洁的云,如果一片云是一个守护神,那么人间有多少人有福享有此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