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食子。
父母对孩子的爱永远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它不求回报,发自深心。
“行到一环路接近郊区的地方,你知道那里是有一段泥路,泥路边缘有一个沟壑,当时车轮陷进了泥团,你父亲加大油门,车子反而越陷越深,最后…”
听到这里,赵风的面色已苍白如纸,在心中他已经猜到七八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他依旧颤抖着声音问道:“最后怎么样了?”
张兰注视着赵凤的眼睛,提及这里时,陷入了一场深深地痛苦之中。
“车子在一滩软泥里越陷越深,眼看着就快要开出来了,哪里想到,一块巨石挡着车轮,车子瞬间翻了。车内的警报系统发出消息后我们立即赶到那里,发现你父亲被压在劳斯莱斯车坐下…”
听到这里,赵风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证实,车子翻了,翻到了深沟中,他再也忍不住了,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啊”,他突然间抬起头望着越发黯淡的夜幕发出一声惨烈的怒吼,张兰看着他,心里一阵发酸。
疯乞丐这时也安静下来,猥琐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叹息,他悄悄的从这里离开,走到了一个距离他们二人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这样的气氛他实在受不了,赵风与张兰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
“赵病。”张兰唤了一声,“跟我回去看看他吧。”
赵风刹那间却又沉默起来,适才那副疯狂桀骜的状态换成另一种悲伤的神情,他的眼睛像是深秋中逐渐枯萎的树叶。
但是,他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果说父亲真的是独自一人驾车出事,张兰怎么会这么清楚细节,张兰分明没有与父亲一起找自己,又怎能描述的这样详尽,这之间,只怕有天大的秘密!
但是,情感已主导了他的所有理智,赵风无论如何还是放不下,数年前父亲对母亲的所作所为还历历在目,遥远的记忆纷沓而至。
在他六七岁时,父亲已事业有成,在一个寒冷的深夜,父亲拿着一瓶烈酒,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巨大的酒臭味回家,母亲赶紧去躲他手中的酒,哪知父亲胡言乱语骂骂咧咧,对母亲大打出手,赵风躲在自己的门后悄悄的看着,不敢说一句话,父亲用力的拉扯母亲的头发,将她按倒在地板上,酒瓶在母亲的头上背上狠狠的敲打,直到出现殷红的鲜血。
“不,他不是我的父亲!”赵风撕裂嗓子般的叫了出来。
“赵病,你听我说,张阿姨知道你们父子两人有一些心结,当年你母亲的事并不是你父亲一个人的错,这几年我也和你父亲谈起过这件事,每次提及时,他都沉默很长时间,我知道他的心里并不好过,后悔这件事…”
赵风冷冰冰的笑了笑。
“哼,他还会不好过?你知不知道,他和张慧慧每日每夜在床上的鬼叫声,他过的有多痛快!他揍母亲的时候揍我的时候i又有多痛快!”
张慧慧便是赵风的父亲在和他的母亲离婚后新娶的一个女人,这女人狐媚而多情,像极了一只发情的母狐狸。
“你想错了,你不知道当时你父亲的压力有多大,他为了公司整日整夜工作,要不是是有张慧慧的帮助…”
“够了,够了,你说够了!”
“阿病,虽然你嘴上不承认他是你的父亲,对他不问不管,但是张阿姨知道,你只是把一切情感埋在了心中…”
似乎是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隐痛,赵风的面色难看之极,他死死的咬住双腮,“别说了,你别再说了!”
张兰并没有停下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过去的事你为什么还是念念不忘,你成绩不好,你父亲下了大心血把你弄进这所学校,你对他冷冷淡淡,你父亲还是默默关心你,你要买什么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默许你做了,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够伟大够博爱了,我不想你父亲也不想你一辈子锁在这个结里面,你对他不闻不问,他的心里会怎样想?你还是他的儿子吗?让你们从新开始,从新做他的一个好儿子,好吗?”
愤怒与怨恨充斥在他心间,赵风彻底听不下去了:“你快走,走啊!”张兰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赵风像是一只发狂的狮子,“你不走,我走!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他,永远不想再看见你们!”
他疯狂的奔跑起来,头也不回,张兰远远看着他,没有追过去,只是静静的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慢慢在黑色的空中飘散,不过张兰的面色瞬间由痛苦变成一种冷笑。这时,从马路边的奥迪A6中走出一个黑脸胖子,在黑夜中风一般的迅速靠近了张兰所在的位置。
“这小子你还没搞定?”胖子站在张兰的身后,淡淡问道。
张兰吐出一口烟,笑了笑:“他脾气倔着,比他那不要命的老爹还要倔。”
黑脸胖子眉头皱起几分,“这次这事,没了这小子怕是就办不成,我们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你知道违背我们的承诺会有什么后果?”
黑脸胖子看着张兰,等待她的答复。
“你们不相信我?”
黑脸胖子说:“这是上面的意思,要是抓不到这小子,三千万落空,你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
黑脸胖子的话语中带着深深地威胁之意,张兰没有一丝惧怕,哼了哼说:“你别拿上面来压我,我张兰还会怕你们不成,大不了我们一拍两散。”
胖子立即满脸堆笑奉承,似乎对她也有些许畏惧:“哪能呢?张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能与张小姐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还期企望张小姐祝我们一臂之力呢。”
这一番话,张兰听得很不屑,“这些话你也用不着对我说,我们大家心里都清楚,我们不过是在相互利用,这次事后,恐怕也没有合作的可能,我实话告诉你他的亲爹已在我手中,他小子到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胖子似乎仍旧不相信,“你有多少把握?”
张兰自信满满回答:“十分把握。”
张银龙说,教授,你疯了。
张兰说,你还是他的儿子吗?
赵风狂奔,在一片软绵绵的草坪上彻底瘫软下来。头顶的苍穹已彻底的黑了下来,星子在夜幕中一闪一闪。
从此,你的世界彻底失去了光芒,你再也看不见光明。
夜色终於已笼罩大地。这里没有灯,没有烛,没有火,只有黑暗。他憎恶黑暗,只可惜黑暗也正如死亡,都是对无可避免的。
这时,耳畔再度出现了一道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是那疯乞丐的,“疯子,你干嘛躺着?”
入夜,从嘉陵江河畔向南城城内望去,万家灯火,点点星光给人一点温暖的感觉。
对于赵风来说,或者这里正是他最为陌生的所在了吧?
他默默的站了起来望向那一片灯光,然后转过身子。瑟瑟的晚风从空旷的江边吹了过来,掠过那些在水边矗立树木的飘零欲落的树叶,吹在他和疯乞丐的身上。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疯乞丐此时看来泰然自若,手中兀自拿着一只酒壶,此刻正引下一大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全然没有时常那份疯癫。
赵风分明记得自己不小心将那酒壶掉在了嘉陵江,怎么会再次出现在他的手里,不过定睛一看,却又不是刚刚的那一只酒壶,却不知他又在何处弄到这么一只。
“好酒啊。”疯乞丐略带着几分笑意,然后对着赵风说:“这酒是人参浸泡,大补啊,你要不要来一口?”
赵风默默的摇了摇头,低声说:“你自己喝吧。”
疯乞丐嘿嘿的干笑了一声,居然真的就自顾自的仰起头喝下了一口,但是这一口下去,他摇了摇头,顺手就把这酒壶丢进了嘉陵江,看来刚才这酒壶里面只剩下最后的一口酒,大概是心中过意不去,这才问了问赵风。
这一夜,月华如水,光明分外,僻静的江畔被月光照得颇为光亮,一轮淡淡的月影落入江面,疯乞丐喝了酒之后,便仰头望天,怔怔出神,一时没有说话了。
无数衰败昏黄的落在密布在江畔,赵风缓步走向那里,更多的落叶在晚风的吹拂下聚集在一起。
“又是一个秋天,树叶都得掉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疯乞丐走了过来,淡淡的微笑着。
在这个晚风沉醉的河畔,这个颓废不堪的中年人少了几分平时的戏谑,反倒是看着赵风的目光中,多了一些悲天悯人。
赵风伸出手,从层层的落叶中捡起一片,轻轻抚摩过去,从指尖传来的,是干脆冰冷略带着粗糙的感觉。却不知有多少这样的落叶在这里。
赵风沉默许久,忽然道:“这里掉这么多树叶,是不是因为这里风太大?”
疯乞丐扶着树干,看向赵风,道:“这里是江边,风大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且来问你,如若这里便是没风,这些树叶就会永远不掉么?”
赵风思量一番,道:“要是没风,等叶子枯了,树干死了,自然也会掉。”
“便是如此了。“疯乞丐微微一笑,指着上面,道:“你来看。”,赵风顺着疯乞丐所指的地方看去,如水的月光下,挺拔的树枝上,一簇一簇的树叶在风中摇动…疯乞丐看着那些树叶,眼神中也有许多复杂之意,片刻之后,他对着赵风轻轻的问道:“我再问你,这里风虽大,树上的叶子却未落尽,依你看来,这又是为何?”
赵风面露迷茫之色,思量久久没有开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