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喻瑾答应苏羽要寻找白絮的下落,不多时就有人来回禀消息了。是安插在祝家的细作传来的密报,说是白絮被人界徐振寰绑架,以此威胁祝宁投靠人界,徐振寰四月初四宴请祝宁,到时共商大计。
  喻瑾看完密报,冷哼一声:“这徐振寰打的好主意,他还真以为祝宁会乖乖就范吗,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喻瑾将密报递给身边一直随侍的侍从,对他说:“去,将这份密报交给苏姑娘去看看,跟他说,白絮不会有任何危险,祝宁自会去救她。”
  那侍从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向苏羽住的那个院子奔去。
  苏羽结果密报一看,同样冷哼一声:“这徐振寰可真是个聪明人,但愿别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侍从暗想,主上同这苏姑娘果然是天生一对,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苏羽又问:“你家主上可要你带什么话给我没有?”
  侍从暗暗地觑了苏羽一眼,心想,这苏姑娘真是同自家主上心有灵犀,连主上让他带话给她她都知道,看来,真的是主母没错了。
  于是,侍从便更加恭谨地作答:“主上说,叫姑娘不必忧心,那徐振寰现在还不回伤害到白絮,祝宁自会去救她。”
  苏羽淡淡地点头,挥手让那侍从退下。不过,要是苏羽知晓那侍从心中所想,她的表情肯定就不会这般平静了。
  苏羽斜倚在榻上假寐,自从知晓白絮出事之后,她已经许多时候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毕竟是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人,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表面上显得平静,内里更是担心。她也不是说不信任喻瑾,喻瑾答应过她的事情迄今为止没有一件是没有做到的,因此她也是觉得自己是很信任喻瑾的,只不过信任归信任,担心归担心,这根本不是一码事。
  现在好了,看到这份密报,再有喻瑾的话,苏羽觉得自己悬着的心都放回了胸腔里,终于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了。
  苏羽躺在榻上,闭着眼睛,终于抵挡不住沉沉的睡意,去会周公去了。外间春光正好,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落在窗下的榻上,为苏羽的脸庞铺上一层淡淡地金沙。
  喻瑾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半开的窗,倚在榻上沉睡的人,白肤红唇,黑发散落下来,拖曳到地上,几乎要和同黑色的砖融为一体。喻瑾看着沉睡的苏羽,似乎重拾了自己当初的心情,那样一个年华遇见这般活泼开朗的人,哪有能不动心的,只恨自己晚了一步,像是晚到了整整一生。
  喻瑾没有打扰苏羽,轻轻关上窗,挡住外间微凉的风,为她盖上了一条薄毯子,悄悄地退了出去,再轻轻关上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苏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晚上睡得太好,苏羽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脖子有些酸疼。真是的,昨晚睡得太熟了,就一直睡在榻上了,没想到早晨起来竟然落枕,真真是倒霉。苏羽赖在榻上,一时不想起床,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反正丫鬟没来催,来催了她也不起。
  外间晨光正好,花香四溢,时不时还能听见鸟在鸣叫。苏羽几乎忽略了自己酸疼的脖子,一时间心情很好,好到想要哼着歌跳起舞来。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陪伴自己的一直都是阴暗和不开心,哪里会想到,这个世界还会有这般美丽的春季。苏羽真是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突然心情变得这般的好。
  外间几个小丫头在扫地。这是他们每日必备的功课,或者说是每日必定要做的活计,分配的活计做完了,才能够各自回房间里去修炼,留下一两个人来服侍,服侍的人一般都是轮着来的,几乎每天都有不一样面孔的人在苏羽面前晃,所以,苏羽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谁是谁。
  唉。苏羽叹了口气,怪只怪喻瑾太奢侈,进找了这么多人进府,虽然府邸够大,但是这么多人,要认全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外间有两个人在闲聊,苏羽觉得她们应该是在打扫,她刚才听见扫帚摩擦地面的声音了,还有,有个人在外面抱怨:“每天都要扫地,这是要扫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又有个声音柔声安慰:“小玲,别抱怨了,能入府来已经是我们的福气了,你看,才进府几个月啊,你的修为便突飞猛进,我们每月还有月例可以拿,这都是福气,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你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该珍惜才是。”这声音柔美得紧,苏羽断定,这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那倒是。”那小玲语气间透露出自豪骄傲的意味,“这样算下来,我不仅没亏,而且还赚了不少,家里也是宽裕了不少。”
  两人说完,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便又传入了苏羽的耳朵。
  但是,这声音持续了半个时辰还不到,那小玲干脆就直接停手,同身边那个人说:“小婉,休息一会儿吧,我同你说说话吧。”
  那小婉劝道:“小玲,还是快些吧,快些扫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修炼了。”
  苏羽觉得,那小玲虽然修为进益得快了一些,却没有什么毅力,吃不了苦,不是什么可造之材,而这小婉,且不论其他,性格还是蛮温婉可人的。
  苏羽安然的躺在榻上,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那小玲大概是按住了小婉的手吧,现在,连小婉扫地的沙沙声都没有了,这一段剧情彻底没有了配乐。
  小婉无奈:“好吧,你想说什么,说罢,我听着。”
  小玲一听小婉这么说,便一下子就兴奋了:“小婉,你去过人间吗?”
  “没有。”
  “那你听过人间的故事吗?”
  “没有。”
  小玲笑了:“既然你没有听过,那我就给你讲几个。”小玲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人间好多好多年前,有个帝王,现在的人们说他是荒淫无度。他当时得到了一个美人,他真的是非常喜欢这个美人,但是,这个美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不笑,整天闷闷不乐,这个王送了很多奇珍异宝给美人,想尽各种办法逗她笑,但是都没有成功。便重金悬赏,寻找能让美人笑的方式。有个人就想出了一个方法。当时,王国为防止敌国入侵,在边境造了很多烽火台,烽火点燃,便说明敌国打过来了,那么,其他的诸侯王都要来发兵救助。那个人出了个馊主意,叫人将烽火台点上,诸侯王带兵来救,到了却发现扑了个空,而那美人真的就笑了。王就重赏了那人。后来,敌国真的来入侵了,王点燃烽火台,诸侯却以为王还是在骗人,没有发兵来救,王便被杀死了,美人被敌国掳去。”
  小婉说:“这个故事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小玲怒:“你不是说你没听过人间的故事的吗?”
  “……”
  小玲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个吧,时新的,我也才是前几天才听说的,你一定还没听说过。”小玲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人间有个将军,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两个人日久深情感情深厚。他的未婚妻有个孪生妹妹,同他的未婚妻长得是一模一样,很少有人能够将两个人分辨出来,这个妹妹也很喜欢将军,但是将军对妹妹只是兄妹之情。有一日,敌国来犯,将军被王派到边境去打仗,未婚妻舍不得将军,将军也很舍不得未婚妻,两家人便商量了一下,在将军出征之前让两个人定亲,等到将军得胜归来,两个人便成亲。”小玲说道这里便停了下来。
  小婉问:“然后呢?”
  “然后。”小玲顿了顿,“那将军在边境同敌国打了好几年的仗,几次濒临生死边缘,但是都挺了下来。而他的未婚妻,一直在家中等待将军的归来。当然,未婚妻的妹妹也是一直在等。可是,将军这一去,好多年过去了,寄回来的家书也是越来越少,未婚妻很是担心将军,整日郁郁寡欢,不得开心颜。就这样,郁结于心,开始生病,将军一日未回,未婚妻的病便一日比一日严重。终于有一天,将军还未回,未婚妻就已经撑不住了,就此香消玉殒。家中大人虽然很是痛惜自家女儿的去世,也很惋惜泡汤的婚事,那将军家中男丁世代为将,是个将军世家,根基深厚,家中人实在是不愿放弃这么好的姻亲。但是也没有办法。这时候,未婚妻的妹妹就出现了。对家中大人们陈情哭诉。”
  小玲用法术换了一种声音,声音带着哭腔,模仿那位妹妹的腔调:“父亲,母亲,阿姐去世,女儿真的很痛心,但是,女儿也一直喜欢将军哥哥,希望父亲母亲成全。”
  小玲又换了一种声音,低沉的声音,怒斥:“混账,你阿姐刚刚去世,你就说这样的事儿,想取你阿姐而代之,你眼中还有没有阿姐,有没有一点点姐妹之情了。”
  小玲又换回妹妹的声音:“父亲,我敬重阿姐,但是,父亲,父亲你一定不愿失去那么好的一家姻亲,将军哥哥的家族,能为咱们家族带来无数的好处。父亲,大伯父仕途不顺,只要有人能为他在朝堂上说几句话,凭大伯父的资历,出人头地不是问题,表兄从军多年,却还是一个小小的校尉,立下的功劳总被上峰夺走,若是军中有人,表兄高升不是指日可待吗?父亲,女儿愿代阿姐嫁人。”
  那父亲似是有些犹豫:“只是,你那将军哥哥,喜欢的一直是你阿姐,怎么会让你代替你阿姐嫁给他呢?”
  那妹妹抹了泪:“父亲,我同阿姐是孪生姊妹,长得相像,外人分辨不出来,只要稍加掩饰,我平日里再模仿阿姐的一举一动,也不会有人认出来。况且,将军哥哥同阿姐虽然两情相悦良心相许,但是发乎情止乎礼,必定也不会识破,对外只说,家中二小姐重病离世便好了。”
  那父亲终是被说服了:“你仔细准备吧,万不可叫人看出破绽。”
  故事讲到这里,小玲又换回了自己的声音:“未婚妻顶着妹妹的名头安葬了,妹妹却顶着未婚妻的名头活了下去。那将军得胜归来,身在高位,却还没忘记当初的承诺,娶了他的未婚妻回家。只是,他并未想到,他的心上人,他的未婚妻早已香消玉殒,而他现在的妻子是未婚妻的妹妹,两个人成亲后的生活十分的幸福美满。”
  小婉急急忙忙问道:“那将军就没识破这个骗局?”
  小玲恼了:“你先听我说完。那李代桃僵之术本来是天衣无缝的,但是,将军渐渐察觉到了自己妻子的改变,似乎,不像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了,说不出哪里有些不对,只是感觉不对罢了。有时候跟妻子说,妻子只说是多年未见,许多小习惯都能改变了,将军也未在怀疑。有一次,将军陪妻子回娘家,无意中在门外听见妻子和岳母的谈话,识破了这个秘密,一怒之下破门而入,拔剑将妻子杀死。”
  “完了?”
  “将军后来入狱,因为杀害原配妻子的事情,被连降数级。”
  小婉唏嘘道:“我不喜欢这将军。”说完,继续扫地。
  苏羽倒是在屋内故事听了个完全,刚听完只是唏嘘,一对有情人,这样阴阳相隔,还被蒙骗,天底下再没有更惨的事情了。后来又像是琢磨出什么似的,在嘴里不住地嘀咕:“李代桃僵,李代桃僵……”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出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