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气晴朗。
  白絮在院子里摆弄她的药草,祝宁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忽然,远处飘来一片极大的乌云,在漠沙河的方停住,白絮向远处望去,唔,这云怎么长得这么像劫云。想着,有转头摆弄她的药草。霎时,一阵电闪雷鸣,大风扬起她晒在院子内的衣物。可是,她这一片是晴朗的天气啊,怎么遭受了池鱼之殃。她在转头看去,仔细一看,那云好像就是劫云啊,一道一道闪电好像瞄准了方向劈下去似的。这是漠沙河某个妖要化形了吧。她这样想着,突然反应过来,妖要化形了,那不是她的小鲤鱼吗。
  一想到这个,她拔腿就往漠沙河的方向跑去。
  她这般慌乱的脚步,自然是被祝宁听见了,祝宁问:“你这是要干嘛去?”白絮理也没理,径直向外跑去。祝宁无法,只能在院子呆着,等她回来。要说眼睛不好使的坏处就在这里,有些地方不能想去就去,人家跑得这般快速,他根想要和她一起去看看,却是不能。他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她走出去,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听着那声音还是可以辨别方向的。
  那边的情况比她在远处看起来还要严重,劫云映照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鲤鱼被包围在里面,看来已经硬生生受过几道劫雷了,它先前准备的渡劫用的法器现在已经破破烂烂,而鲤鱼躺在包围圈的中心,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白絮很是担心,她根本进入不了这个包围圈,看着鲤鱼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白絮又担心又心疼。妖化形成人需要经过几道劫雷,具体到底是几道确实根据妖自身的修为而决定的,修为越高,劫雷越多。白絮自己化形那次,自己那次其实只是机缘巧合,她那时候完全还没有到要应劫的时候,只是自己贪吃,吃了不知道是什么花的花粉,然后没过几天就应劫了,劫雷也没有几道,凭着她当时的微末道行,她还是承受了下来,化形成人。而其他妖则没这么幸运,就算是天资再聪颖的妖也要修炼好几百年才能化形,很多妖都是在化形的时候承受不住劫雷的力量而死的。不过,这也算是自然法则,适者生存嘛。
  而现在,白絮也不知道鲤鱼到底受了几道雷了,她浑身都乌漆妈黑的,活像一个炭烤鲤鱼。白絮也不知道鲤鱼到底修炼了多久,道行有多深,不过一定是比她深一点的,一般妖化形的时候都已经修炼了四百年以上了的,她则是三百年的时候就化了形。可以这样说,她从前在迷踪谷遭受其他妖的排挤还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白絮担心的看着里面正在挣扎的鲤鱼,鲤鱼已经承受了好几道劫雷了,眼看就快要支撑不住了,可是那劫雷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似乎有种不死不休的感觉。白絮不自觉的感叹着,看来鲤鱼的修为真的是比她高出很多啊,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停下来。可是,再不停下来它会死的,这可怎么办才好,难道她只能站在外面干看着她受苦而什么都不做吗。这怎么可以。可是,她无法进入那个包围圈,真的只能干看着它受苦,她着实无能为力。
  白絮焦急的在原地来回踱步,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过来了,这边只有他和她两个活人。
  祝宁在她身后站定,他低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你出来干什么?”
  白絮反问:“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你出来干什么,眼睛又看不见,一路走过来有没有受伤啊?”
  “你都没跟我交代一声就出来了,我自然是要跟着你出来的。”
  “……”这种事情我需要和你交代吗,真是的。白絮怨念。
  她也没多搭理他,只是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前方的情况。她这样的态度祝宁也不在意,反正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已经习惯了,再说,他们来日方长嘛,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问她:“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转头看向他,觉得他不该是一个会关注这样事情的人,转念一想,又开始当起了他的现场解说员:“那边有个鲤鱼精在应劫化形成人,我认识的那个。它好像受了很多道劫雷了,可是那劫雷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样子。”
  “你不用担心。”他说,“这种事情是早就已经注定的,劫雷的多少取决于妖的道行,这么多道劫雷,想来你的朋友是个道行高深的,这种妖一般都会在历劫之前准备好为它自己抵挡劫雷的法器,你不必过于担心,它会没事的。”
  白絮皱眉,说道:“可是,它的法器已经被劫雷打破了。”
  祝宁不语,循着声音向劫云的方向望去。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极亮的白色光芒,这突来的光芒刺痛了他久经黑暗的眼睛。他连忙用双手捂住眼睛,蹲下身来。
  白絮发现了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祝宁抬起头来,对她说:“我刚才,眼前出现了一阵强光,刺得我眼睛痛。”
  “强光?”白絮疑惑地问,他看得见了?
  “恩。”祝宁点头,“一阵强光,大概是劫雷的光芒吧,我看见它的同时还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白絮有些欣喜,没想到连续几个月的治疗还是有些成效的,也许用不上多久他的眼睛就可以康复了。她觉得,她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张开嘴无声地笑,笑着笑着又开始放声大笑。
  额这样笑真的合适吗,她最好的朋友还在那边承受着巨大的苦楚,同劫云做斗争,可是她在这边却开心地笑出了声,这样做真的好吗。她笑了几声,又竭力忍住自己的笑声,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恢复刚才还没听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担忧地看向向那边。
  祝宁也笑,不过他笑起来就文雅多了,不像白絮那种放声大笑,他只是弯着嘴角,连眼睛都弯了起来,很明显,他很高兴,因为在这些为数不多的相互陪伴的日子中,他笑得时候极少,像这样笑得眉眼弯弯的时候就更加少了。
  白絮看着他的笑容,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出了一阵阵失落的感觉。他的眼睛已经有了起色,那是不是快要痊愈了,等他的眼疾好了之后,他会不会马上离开,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即将离开,他们之间能够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看着他,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太刺眼了,她的眼睛干涩干涩的,有点疼。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想要让他离开。
  人的情绪真的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东西,她想。
  算了,她猛地摇了摇头,想这些干嘛呢,她现在该关注的不是这些事情,前面那个才是她该担心的,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幸好,鲤鱼要化形了,就算他离开,她也有人陪伴,不会再这么孤单下去了。
  她回过神来,不在看他,而是专注的看着前方的那个巨大的包围圈。良久的沉默,她和祝宁没有交谈过。
  那边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劫雷越来越少,浓浓的乌黑的劫云慢慢散去,良久,鲤鱼显出了身形。
  白絮连忙跑过去看,祝宁尾随其后。
  那是一个修长秀美的女子,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肤若凝脂,眉如远黛。白絮忽然想到想不起来在那本杂书里面看见的几句话“眉如翠羽,肤若白雪,腰如束素,齿如扁贝,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现在看到化形之后的鲤鱼,她想,这句话说的就是她吧。
  没太多想,白絮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她刚刚化形,根本就是意思不挂地晕倒在那里。白絮偷偷地看了一眼身后几步远的祝宁,幸好他现在看不见,不然,鲤鱼不是被他看光了吗。
  白絮为鲤鱼穿上外衣,鲤鱼还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白絮自己抱起鲤鱼向她的住处走去,祝宁紧随其后。
  昏暗的房间弥漫着浓浓的麝香味,窗户大开,吹入一屡屡清风,挂满整个房间的白而轻薄的纱帘细细地飘散开来,遮掩住了屋内的情景。
  屋内,宽大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男人。那男人半个身子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光滑,丝毫不像是一个男人拥有的皮肤。那男人抱着枕头睡的很香,眼睛紧紧的闭着,红唇旁边挂着几缕可疑的银丝,好梦正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