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城西门大街,商铺林立、人流如潮。距离西城门不远有家酒楼,酒旗上写着硕大的一个“酒”字,另有两行小字,写着的是“三秀堂”“曲阿分号”。
临近中午,酒楼阔步走进一位二十岁上下的黄衫少男。黄衫少男长相俊美,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浓浓的书卷气,腰间却佩着一把宝剑。
“小二,楼上可有雅间?”黄衫少男声音不大。
小二忙着迎上来,往黄衫少男身后看看:“客官就一个人吗?”
黄衫少男道:“不用看,就我一个。”
小二陪笑道:“不好意思,客官就一个人的话,只能委屈一下……”
黄衫少男愠道:“凭什么要我委屈?我还能少了你的酒钱?”
小二没想到黄衫少男如此难打发,正要解释,忽听得有人说道:“谁说就一个人?这还有一个呢!”
黄衫少男不由扭头看过去,但见一张酒桌旁边站起个华衣公子来,不觉惊喜道:“沐公子,是你……”
华衣公子正是沐林生。
黄衫少男正要走过去,沐林生已经走了过来,对小二道:“刚才你嫌我是一个人,现在又嫌我这位兄弟是一个人,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那雅间可以给我们了吧!”
小二道:“倒不是不想要给你,是楼上雅间太少……”
“不要说了,回来多给你算些酒钱就是。”沐林生说着拉了黄衫少男就上楼,一边回头对小二喊着,“刚才要的酒菜不要上了……先上两大坛曲阿百花酒来!再来两大盘熟牛肉!快一些!”
楼上果然雅间不多,只有两间,一间空着,另一间正有人喝酒。两个进了雅间,但见雅间里面明亮宽敞,布置得更是精致典雅,一张八仙桌子,围着八张椅子,八仙桌上整齐地摞着一摞酒碗。黄衫少男端详了一阵墙上挂着的《墨荷图》,指着:“这倒真是少见,只有印章,没有落款。”
沐林生也凑过来看:“这印章上可是‘田水月’三个字吗?‘田水月’是哪个?兄弟可曾听说过吗?”
黄衫少男笑笑道:“我还真没听说过……沐公子没到中原来过,其实我也未曾来过。”
沐林生“哦”了一声:“林生远在云南化外,与中原远隔千山万水,不曾来过中原倒是可以理解,兄弟也说未曾来过中原,莫非兄弟也跟中原隔着千山万水了吗?”
黄衫少男忙道:“这倒不是,只是在下长这么大家尊不曾让我离家半步,我便若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这外面的事也就不甚了了了。”
沐林生颇感兴趣:“兄弟这么说,这次出来是背着令尊偷跑出来的?”
黄衫少男道:“实不相瞒,正是偷跑出来的,说不定家尊此时正派人四处寻找在下呢。”
沐林生喜道:“这么说,咱们兄弟倒真是有缘了,林生也是私自跑出来的……无怪兄弟一直说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这话用在咱们身上还真是再恰当不过。”
黄衫少男道:“沐公子私自跑出来可也是想要看看外边的风景吗?”
沐林生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唉,林生还真不是为了看外面的风景……林生是为了散心呢……不说了,不说了……”
黄衫少男笑道:“散心?沐公子身为公侯贵胄,还有烦心事吗?何不说来听听!”
沐林生又摇摇头:“算了算了,今天就算了吧,往后如果咱们还有缘再见的话,再说吧。”
正说着,小二抱了两坛酒送上来,沐林生岔开话题:“兄弟一进来酒馆我就看到你了……我也是刚刚进来坐下,酒菜还没上来呢,正要叫你同饮,你却要雅间……你不知道,我原是要雅间没要下来的,你这一来,可真是凑巧,也是咱们的缘分!今天这东我就做了,谁让我是哥哥,又早到了一步呢!”
黄衫少男笑道:“沐公子抢着做东,再好不过,在下就不跟沐公子争了,将来咱们真的再有缘分重聚的话,我来做东!”
沐林生道:“这话对头,只是兄弟一直沐公子长沐公子短,哥哥听的别扭,兄弟就不能叫声哥哥吗?”
黄衫少男笑道:“在下还就叫你仁兄吧。”
说时,小二端了两大盘牛肉上来:“客官还要什么,尽管吩咐。”
“你先下去吧,再要,回来叫你!”沐林生打发小二下去,伸手拎起一大坛酒来往桌上一搁,“兄弟,咱们先喝三大碗如何?”
“仁兄是要跟兄弟斗酒吗?”黄衫少男撸撸袖子,微笑一笑,“兄弟斗剑可能斗不过仁兄,这斗酒可未必输给了你!”
“兄弟要斗酒那就斗斗酒。”沐林生伸手又拎起另一大坛子来,扔给黄衫少男,“不过,兄弟刚才的话林生还真不敢苟同。要说斗剑,咱们两个还真不好说谁输谁赢,但要斗酒的话,不是哥哥吹牛,胜算可能比兄弟大些。”
黄衫少男道:“仁兄可知兄弟的全息功,便是连喝他七天七夜也是醉不了酒的?”
沐林生笑道:“这个倒还真没想到,不过,兄弟既然说出这全息功了,林生就相信兄弟绝对不会使出这全息功了,兄弟真是光明磊落的人!”
黄衫少男笑道:“仁兄过奖了,兄弟的意思只是咱们不要斗酒,尽着量喝也就是了!”
沐林生道:“那就尽着量喝,先来三大碗?”
黄衫少男道:“三碗就三碗……咱们就自斟自饮吧!”
沐林生说声好,两个各自抱了大酒坛子,“哗,哗,哗”倒了三碗酒,端起一碗来,说声“喝!”一仰脖子都将酒喝了。
“再来!”“再来!”
两个连喝了三碗,一抹嘴,相视笑起来。
黄衫少男道:“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喝过酒呢,真是痛快!”
沐林生也道:“其实我也很少喝酒,这么喝酒也是从来没有过!”
黄衫少男的脸绯红起来:“幸亏这百花酒温和,要是烈酒,一碗就把我放倒了。”
沐林生道:“既然这么说,兄弟将来真是到了云南,我还真得给你弄坛烈酒尝尝。”
黄衫少男道:“仁兄那边的烈酒可有叫得响的名字吗?”
沐林生道:“这个我还真是知道的不多,有一回我跟着二哥去丽江木府做客,喝的那个酒叫什么狼翻锅,就是有名的烈酒。”
黄衫少男笑道:“狼翻锅?一听这名字就够烈的,将来有机会去云南,咱们就去丽江喝这个狼翻锅,如何?”
沐林生道:“你就不怕这狼翻锅把你放倒了?”
黄衫少男道:“男子汉大丈夫不给烈酒放倒几回还能算什么英雄好汉?”
沐林生道:“既然不怕喝倒了,那还等什么将来?今天咱们就动身去丽江,喝狼翻锅去!”
黄衫少男道:“去就去!我正愁没人在一起玩呢,仁兄不嫌弃,喝了酒就走!”
沐林生道:“我也正愁一个人玩的没意思呢!那就喝酒!喝了走!”
两个又一气喝了三碗,这就六碗了,一坛酒不过十斤,六碗喝了,早下去了大半坛。
酒劲慢慢的上来了,沐林生突然抓住黄衫少男的手:“兄弟,听说过这么句话吗?”
黄衫少男道:“仁兄是说哪句话?”
沐林生道:“是佛爷的一句话:修百世同舟渡,修千世能共枕眠……”
黄衫少男笑着点头,接口道:“佛爷还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换来今世的一次相遇,前世五百次的相遇,换来今世的一次相识……”
沐林生拍着黄衫少男的手大笑道:“兄弟对的好,这么说,林生跟兄弟虽说是萍水相逢,但能在这里喝上几碗水酒,还真是前世有缘、三生有幸啊!”
黄衫少男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我素昧平生却远隔千里,跑到这里来喝上一场酒,唯一的解释当然是有缘了!”
沐林生道:“昨天晚上在江边石矶之上,兄弟曾对那位黄兄说了句‘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看那位黄兄就颇有英雄之气,今天如果他也在这里可就好了,我们三个可不就学了那刘关张……”
黄衫少男也有些遗憾的道:“可惜那位黄兄不晓武功,而且,而且……”
沐林生道:“而且什么?”
黄衫少男道:“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们两个倒是更能说到一起去,要是他今天在场,我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外皮了!”
沐林生嘻嘻一笑:“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都是‘拥君保明’的吗?”
黄衫少男没有表态,沐林生接着道:“其实在保明这一点上,我们三人还是完全一致的嘛,便是有些少不同,借用昨晚他们的话说也算是大同小异,没有本质的差别。”
黄衫少男道:“可惜那位黄兄戴了个假面,今天便是就在咱们身边,咱们也未必知道是他。”
沐林生笑道:“兄弟没见到那位黄兄的真面孔,难道没有听到他的真声音吗?”
黄衫少男突然一拍脑袋,叫道:“仁兄这话可是提醒我了!那位黄兄我见过!昨晚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感觉熟悉……肯定是他!他为啥戴个假面呢?”
沐林生道:“这位黄兄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咱们先不说他,今天咱们兄弟既然有缘,就在这结为兄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