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怎么会是哥哥呢?
儒雅摄魂师的心底是漫天的震惊,他像是看见鬼魅般,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诧异和惊愕,他喃喃自语着后退。
他的步伐踉跄着,瘦弱的身形并不是很稳定。周围都是聚集沾粘在一起的浓雾,带着让人窒息的诡异感觉。
——不!哥哥已经死了,这个不是他——这只是一个玄幻的影子,他不是最真实的。不能相信——他不是,不能相信——
这个年轻儒雅的摄魂师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那只是虚幻的样子,他真实的哥哥已经死去,已经不在这个弥留的世间。
但是心底有无数的希翼在冒出来,像是那些一触碰到养料就疯狂滋长的水草,他们不停地蔓延着,在年轻的摄魂师心底长成参天蔽日的水草丛,他们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将那些所谓的理智统统阻隔在外。
虽然遮蔽的地方暗不见天日,但至少在这里孕育着他们所谓的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有未来吗?
他们靠着那些仅存的希望过活,那些希望更像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细缝——细缝——”突兀的,空气中似有若有的传来的呼唤,忽远忽近的在摄魂师的耳边回荡。
那些呼唤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深切想念和执着,像是在飘渺的穹宇中找寻和追逐了太久。
“不要在喊了——不要再喊了,你不是——你不是!”儒雅的摄魂师捂着自己的耳朵歇斯底里的喊着。
他英俊的脸变得惨白,如月光般流泻的银色长发带着一抹残疼的哀伤,他拼命摇晃着大脑,希望那些声音可以从自己的耳边停止。
但是那些声音仿佛已经在他的心底盘旋回荡,银发在空气中蜿蜒出孤单而倔强的无奈。
“细缝——你在哪?你在哪?”那声音依旧忽远忽近地回响着,剥离着儒雅摄魂师残留不多的理智。
终于那些残存的理智像是一块脆弱不堪的玻璃,瞬间被击碎,分崩离析的。他们变成千万片,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
儒雅的摄魂师终于不再克制自己的情感,这七百年中对哥哥的深切思念,他毫不犹豫地留着眼泪追了出去。
即使这一切都是左寒晴的诡计,是绿眸祭司惊心布置的陷阱,他也彻底不在乎了,无论是诡计还是陷进都不能阻止他想回到哥哥身边的强烈愿望。
他们从出生带第一次的死亡,再到最后重新幻化出实体,他们一直是在一起的,从来没有分开过。
但是这一次的死亡却将他们彻底分开七百年,他知道哥哥是用自己的魂魄护着当时已经支离破碎的白伊的元神。
虽然白伊醒了,但是他的魂魄却永久的消散在天地间,连再次重生幻化出实体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有他明白哥哥是不会回来了,但是在他心底的最深处却希望有一天他能突然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微笑着告诉他——我很好,我平安无事。但这样的事情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发生。
所以就这样沦陷吧!活在一个只有哥哥存在的世界中,那就一切都好。没有什么复仇,没有什么争斗,更不用面对死亡的痛苦。
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一起生活,就像小时候的一样,而那些温柔的女子应该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吧!
迷雾中,他终于抓到哥哥的手,那一刻,儒雅的摄魂师又惊喜又害怕,他怕那张淡笑的温和脸会瞬间破碎。
他努力笑着,希望自己的笑能让对方的笑也维持着,如果那张脆弱而单薄的笑脸破碎的话,他所有的希望与奇迹就会随之化为灰烬。
虽然他也曾经在心底告诉自己无数次——这是不可以相信的,如果信了那意味着自己的失败。
但这样的告诫是多么苍白而无力呀——自己的心根本没有办法朝着理智的方向去抉择。
而此刻的他已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况且如今的他也什么都没有了。失败?胜利——根本就只是世人的评价和定义。胜了会怎么样——就一定快乐?开心?或许有的只是更多的寂寞和悲哀。败了——就一定会失望和无奈?或许更多的是解脱和释然。
若这样一直败下去,他也愿意,一切没有值得或不值得,只有愿意或不愿意。
“哥。”他呼唤这个已经离去七百年的人,如宝石般美丽的血眸中有晶莹的泪水无尽的落下,如同失去生命的樱花,那么唯美而那么凄楚。
周围的迷雾渐渐散去,这一阵——他居然破了,左寒晴设置的最精巧而细致的迷惑阵法居然被他破了。
原来情感的宣泄和寄托、身与心的真正沦陷也是一种破阵方式,这种破阵方式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种愚笨又巧妙的方式人类从不知道,或许那是最愚钝却是最精巧的破阵方式,有谁会想到呢——以为越是沦陷那就越是失败,越是别被迷惑后的投入越是不能自拔。
这个阵和一般的迷惑人的阵法不一样,那些越是沉沦就越是失败不能自拔的阵法是人们欲望的驱使。
在面对那些已经实现的欲望,他们并没有流露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那些受到世间物质蛊惑的欲望怎么可能在沉沦后是这一种精巧的破阵方式。
我们自诩的失败,往往失败却意味着另一种成功。
所有的一切终究只是幻影,厚重的浓雾开始扩散,带着哥哥淡雅而削薄的笑。渐渐的沉浸在悲伤世界中的摄魂师看到迷雾后——绿眸祭司淡淡的身影。
长袍在无风的空气中飘动着,像是一面彩旗,男子削瘦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寂寥和无奈。
“我输了。”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对着他的绿眸男子慢慢转过头。他眼底流动的痛与伤一瞬间让蓝细烽也怔住了。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更是没有想象到的左寒晴脆弱而无助的一面。
周围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所有人看到的一切都其实是一个幻影。如血的红枫林,带着淡雅哀伤笑容的哥哥。
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在空气中变得稀薄而淡然,绿眸祭司的身影也在空气中变得似有若无的单薄,像是投射在水中的一个幻影。
“对不起——”左寒晴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种,忧伤而无奈的开口。
刹那间,虽然左寒晴的身体像是水中投影般不真实,但是他的表情让儒雅的摄魂师感觉这个人真实了起来,像是活着般——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喜悲哀乐。
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真实而细致,不再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一尊没有自己想法的活石像。
顺着左寒晴的目光,年轻的摄魂师奇怪地看了眼虚空,不是很明白——他是在对谁说话,他是看到了谁。
渐渐地,随着周围浓雾的消散和如蛋壳般的剥落,蓝细烽眼角的余光瞥到了虚空中慢慢清晰明朗的脸。
那是一张英俊而冷酷的脸,俊美如神灵的脸像是最上等的工匠雕刻而成,没有一丝瑕疵。只是这样一张出众而俊美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像是冰山般冻结住的脸,丰润的嘴唇却紧抿成一条线,带着生人勿进的信息,无形中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像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魄,带着十足的威严,漆黑的双眸冷而寒,像是平静的冰面没有什么在流动。
看着这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从心底觉得战栗很害怕,却抑制不住深深的厌恶和痛恨的脸,儒雅的摄魂师陡然明白绿眸男子说那句话的意思。
只是空气中绿眸男子的身影已经消散,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他站立的地方,有一双碧绿的深邃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个宫殿中发生的一切。
打量着像是魔术般慢慢褪去的四周场景,儒雅的摄魂师眼中不时闪烁着机警——他迅速地扫视周围,找寻那个一抹熟悉的白衣身影。
陡然间,他血红色的瞳孔骤然张大,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为什么杀了他!”只是不等他出声,素衣女子吼得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地上仰面躺着一个年轻的劲装剑士,他的长剑还握在手中,代表着他一直战斗到最后。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或是人。
他僵硬地躺在地上,冰蓝色劲装的胸口在涓涓地冒出血红的血水。但是年轻的剑士已经断气,从他已经不在起伏呼吸的胸口就可以知道。
素衣女子一下子扑到年轻剑士的身旁,伸出颤抖而失去力气的双手抱出剑士的头颅。
从摄魂师所站角落,只是看到女子不同抖动的肩膀,还有细长而悠远的呜咽声,带着某种不能治愈的悲怆和凄楚。
儒雅的摄魂师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看着拼命压抑自己悲伤情绪流露出的素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