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带着冬日的寒流,卷起地上厚重的落叶。透过失去依附而飘零的落叶,是水洗白的天空。一只受了伤落队的大雁缓缓飞过,叫声悠长而凄凉。
从半空俯视,云罗大陆如同一颗被太阳折射而多彩斑斓的水滴,两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如同两条碧绿的丝带,镶嵌在云罗大陆上。在波光粼粼的黑水河上的郢都却已不是原来的血红色。
郢都的秭归县在三百年前本是一个民风淳朴、风光秀丽的小村庄。一到秋日而红遍山野的枫叶林更是被江湖中的文雅人士称赞。
当年创建紫薇宫的安圣杰路过此处时,也忍不住惊叹:“霞映枫叶红,枫染霞万里。”
可在三百年前的某天清晨,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而打算下地劳作的农民,推开门扉的那刻惊恐的发现——这片红枫林在这一夜之间诡异的消失了。惊慌失措的人们相继选择离开这个诡异莫名的村庄,渐渐的这个繁华秀丽的小村庄就被荒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但那眩人的美景至今被世人感叹,可惜那曾风靡天下、而今荒凉一片的红枫林。
在云罗大陆的最南端是绵延的木塔里格群山,峥嵘嶙峋的群山终年被积雪覆盖,高处笼罩在仿佛被冻结的灰色云层中。阳光在空气中拆散成一圈圈光晕,染成淡淡的七彩。光线似乎打开时间的匣盒,所有的一切悄然停止在这刻。
陡峭的崖壁上是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面,冰冻的岩土中居然冒出一节土黄色的枝丫,冻住的枝头冒出翠绿的斑点。一双小巧、精致却不失锋利的爪子落在上面,它转着漆黑的眼珠,不失灵活地跳动几下,阳光惬意得让人眯起眼。
山下是一展平铺的山岭,被残忍地冰封住,仿佛没有什么能在它的表面生存。这里的温度不低,隐隐透出的萧杀让人心凉和战栗,这儿似乎没有天空,抬头的话什么也没有,除了空洞与无际,连云也逃逸得虚无。
空旷的原野中,男子黑色的风衣如同死神的降临,幽蓝的长发孤独的舞蹈,除了同样孤独演奏的风,空气中依稀夹杂着淡淡的忧伤,是压抑的淡。冰雕般的侧脸拥有完美的轮廓,面部的线条带着淡淡的柔和,却在那漆黑清冷的目光中消失殆尽。
俊朗而冷酷的男子仰起头,仿佛是在等一个奇迹出现。
他眯起狭长的眼,望着空茫的天际,有一丝嫉恨闪过。只是转头看到边上红枫林的瞬间,他的目光又黯了下来。
在这片无生命迹象的原野中,这片红枫林像个异类般孤独的盛开。而这片并不畏惧寒冷的红枫林俨然便是郢都秭归县的那片曾红透天的美景。
沧海桑天,这已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头。暹洛王朝流年3403年,这片枫叶林又红了,却红得如此孤寂。
当枫叶落得厚厚一地时,一个落寞而挺拔的身影忽隐忽现。好似一幅精美的画,画里有他,有枫叶,只是没有她。男子静静地立在漫天的枫叶中,静得仿佛不存在。
“当枫叶红成一片时,我会回来的。”少女特有的清新声音在耳边淡淡的回响,枫叶已落下三百次,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我等你的最后一年。”男子低着头似对着情人低喃。他后悔了,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就后悔了,可他不愿在等待,虽然他不怕等待。一瞬间,枫叶全部落下,为他哀悼。
爱,有错吗?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可她三百年没有回来,是否意味她认为他们的相爱是错的。他不敢想,也不敢去证明,他怕事实会让他承受不了,所以他只有选择等待。他是魔,可他却是最脆弱的魔。
“你什么时候才回来,你还会不会回来?!”他的泪渐渐滚下,在脸上留下一道光亮的痕迹,最后滴落在辗转的枫叶上,火红的枫叶顿时如燃烧般红得耀眼、美得孤寂!
“白伊!”男子站在那片空旷的仿佛只剩下他的穹宇间,用他的生命呼喊这个融进他身体血肉里的名字。他的声音像啼血的鸟,带着最后的挣扎——凄美、绝望。
男子离开了红枫林。三百年,第一次,枫树全部在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后倒下,如同他的心,死了吗?还是枯竭了?
那是个密闭而阴暗的殿宇,黑暗而冰冷,如同一只干瘪而空洞的凹陷眼眶,四周木质的格子窗微微投进少许亮光,绰绰地映出一道消瘦的人影。
他着暗红、繁琐的衣裙,像一朵绚丽带刺的蔷薇花,深沉的红色如同是被从他身体里慢慢沁出来的血液染红。
他的脸上盖着厚厚的妆粉,透着死亡的苍白,同时也遮去了他真实的容颜。
坐在古老的黄铜镜前,拿着一把精致的木梳,一下一下耐心地梳着那保养得水润亮泽的金发。铜镜中隐隐折射出紫色的光芒,带着某种神秘而禁忌的诡异。
下一秒,他掷出那把木梳,癫痫着跑向无门的窗格,歇斯底里的吼叫、推搡着,想挣脱这座密闭宇殿的禁锢,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生生扼住,什么也听不到,直到他失去挣扎疯狂的力量,才倚靠着格窗、喘着粗气、缓缓的滑落。
突然,他掩面笑了,笑得如此诡异……
“她快回来了,快了——”空气中有种恒古召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