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衾梓寒受不了她这样的神情,怕她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直接开了口:“能否帮个忙?”
“什么忙?”白伊一愣,没急着应答,他之前那么为难,如果不是自己想的,那这个忙应该不怎么好帮。
“日后需要的药材,可否请你帮忙采购和熬制。”衾梓寒的话刚落,白伊就不明白了,一方面是这事为什么让她来,另一方面,这种小事衾梓寒怎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她把什么都写在脸上,衾梓寒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在这养伤已是打扰,左寒晴平时就要负责诊脉、查看、换药,你也知道,我和她并无什么交情,这样麻烦他,心中早已过意不去,如果连药材什么的还要他打点,我真是……”到这他有些说不下去了,白伊想想也是,左寒晴是个怕麻烦的家伙,日日照顾个非亲无故的衾梓寒,不出几日定跳脚。
“那对我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你之前还救过我一命呢?”白伊说到这,衾梓寒就不住地叹气:“白伊,我们之间就靠那点恩情在维系吗?我不愿开口,就是怕你会以报恩之心来对待这件事,你就不能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来帮忙吗?”
他这样哀求的神情让白伊一阵难受,她连忙辩解:“不是这样的。”但究竟怎么样,她也说不出,
“白伊,我不希望你每次见到我,想到的只有我救你这件事,你带着这样负重的心理,根本不把我当作一般的朋友对待,客气又疏远,这真让我很寒心。”说到后面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面色潮红。不知道是说的话太多还是情绪波动太大,病态的潮红褪去就是虚弱的惨白。
“你先不要激动。”白伊连忙安慰他,“你说的我都明白,真是对不起,没想到我的态度会让你这样难过,以后不会了,我就把你当作一般的朋友。药,我明天就帮你去买。你看去挺疲惫的,好好休息吧。”
“嗯。”衾梓寒没有逞强,他好像真的到极限了,听话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听到沉重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白伊帮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望着身后的房屋,白伊的内心涌上一阵莫名的愧疚感。太阳光比之前更甚,只是温度却没有加几分。
冰释血刚好从远处走来,黑色的风衣带着阳光虚假的温度,不知道他和左寒晴说了些什么,脸色压抑着,并不好看,但立体的五官透着说不出的威严和俊美。
白伊把刚才忧心的情绪抛诸脑后,迎面向他走去,
“衾大哥已经休息了,我们先回去吧?”白伊的话让冰释血不悦地挑了挑眉,他讨厌白伊这种关切他人的话语,但善于隐忍的他并未发作,只颔首示意,“嗯……”
听到门外的声音,躺在榻上的男子嗖的睁开双眼,漆黑的眼眸有些失焦,望着上空的屋梁怔怔的,嘴唇轻启,说了声:“白伊,对不起。”低得似叹息。
——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利用白伊的心理,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她身上,冠冕堂皇地说着不是她的错,其实话语间在暗暗责备着她,这样的自己果然不配得到白伊的爱,连那微小一丁点的关心还是靠卑劣的手段获取。
——但自己有什么错?她张口闭口提到的师兄应该是自己,那些关心、信任的目光本该投放到我的身上,我只是把属于自己的无限缩小了拿回来。
——对!我没错。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两人缓慢行径在园中的小道上,各有心事的沉默着,气氛难得的凝重。
——你……
——你……
两人同时开了口。
——我……
——我……
这下两人尴尬住了,又是一阵沉默。
“你先说。”白伊回过神,把主动权让给了冰释血。冰释血也没推脱,主要是他这人性子太拗,这件事考虑了有一会儿,还是不好意思启齿,怕再生变故,自己更拿捏不住。
“左寒晴这几日为了你和衾梓寒的事奔波,人有些乏,我想让你负责衾梓寒的药材,让左寒晴能得空喘口气,不知……”
“我也正有此意!”白伊惊叹,自己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之前还追摸着怎么开口提这件事,让他不误会,现下倒好冰释血先开了口。
“你也有此意?”冰释血眯起了眼,口气暗带不悦。
“嗯嗯嗯。”沉浸在喜悦中的人并没有察觉,还一个劲地点头同意,“衾大哥与左寒晴并不熟识,无故受人恩惠,心中自是过意不去,他之前对我又有恩,我也想尽些绵薄之力,所以……”白伊越说越小声,冰释血的脸完全黑了下来。
“你考虑的真是周到啊!”白伊这时才知道冰释血真的生气了,但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无非是药材的采购和熬制,这哪怕是出于对普通朋友的关心,也是该做的。冰释血的生气真是无厘头,这点关心还不能给予他们吗?
白伊的小倔强隐隐浮出水面:“这想法是你先提出来的,我只是应承,考虑不考虑算不上,我只知道,作为正常的朋友,起码的关心还是需要的。”
“这还是第一次,你为了别人对我说这样重的话,不夹枪带棒,却绵里藏针。”冰释血的声音暗哑的似在哭泣,后半句他没说下去,“刺在心间,伤口细小不入目,疼痛却无处不在的蔓延开。”
白伊心道:“我怎么绵里藏针了,我说的都是正常的话语,不带任何言语上的攻击和伤害。”不再理会旁边神情黯然的冰释血,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伊把自己仍在那张宽大的红木床上,四仰八叉的,她鼓着腮帮子,冰释血刚才对她发的无名火,现在想来仍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明白这件事明明是他开的口,最后反倒成自己的不是。但脑海中回放的都是转身时,冰释血黯然神伤的表情,让她的心没有由来的一痛,还染上淡淡的不舍和疼惜。
白伊觉得自己快被冰释血弄疯掉了,明明是他的不对,对自己摆谱,摆脸色,自己反而替他心痛、难受,真是作践自己。
——哎!不想了。
白伊一把把脑海里的画面抹掉,将思绪打开,任它在天马行空的国度里驰骋。不过天不遂人愿,这不,她又把心思放到发生不少事情的戾凌疾身上。
这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永远对她笑得阳光灿烂,但此刻,她忽然发现彼此之间是如此陌生。不知何时,他们之间被划开了一道沟渠,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沟渠渐渐演变成了鸿沟,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自己也是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越行越远。这个生命中曾经最熟悉的人,越来越让自己捉摸不定,不明白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冰释血却是向自己缓慢靠近,虽然他的世界依旧陌生、神秘,但就像刚才,白伊能知道他是生气了。
——但他为什么生气呢?我哪说错话了吗?
——谁说只有女人心像海底针,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针,尤其是沉默、冷清的男子。
‘叩叩’有节奏的敲门声过后是左寒晴严肃的声音,“白伊,该吃午饭了。”
“我不饿,你们吃吧!”白伊把头闷在被子里,实在不愿出去面对冰释血。
“白伊。”左寒晴不死心的继续游说,“你要是不吃……”
“我—不—吃。”白伊一字一顿地说着,咬字特重。
门外的左寒晴看她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叹气摇头放弃了,不明白这两人又是哪出问题、闹矛盾了,都拒绝出来吃午饭,之前在院子里不是好好的吗?
白伊想着想着,思路就模糊起来,大脑昏昏沉沉,人也开始昏昏欲睡。迷糊中有道炙热的视线毫无顾忌地地盯着自己,视线的主人压抑着悲切和哀伤,让人感到无限的悲凉。
——谁?是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白伊挣扎着从混沌的睡梦中苏醒,房间里却空寂静谧,只听到自己微重的呼吸声。白伊撇撇嘴,难道是做梦?还没想明白,肚子开始‘咕咕’的抗议。都怪自己嘴硬,说什么不吃午饭,现下倒好,晚饭的时辰还早,等到那会儿不饿晕才怪。
对了,独户小园带有独立的膳房,去那看看有什么可以填充肚子的。真不行,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白伊一想到这,就像被打了药的病人,一瞬间恢复精神,向着膳房进军。这还是白伊第一次进这膳房,平时基本用不到,饭菜都是客栈的小二定时送来,但客栈的老板也不能排除有些客人想自己得空下厨,才备下的,只是白伊他们一次都没用上罢了。
膳房倒也收拾的干净,所有炊具一应俱全,看样子老本也是细心之人。不过白伊可不是来瞧这些的,更没空看这些。她直奔灶台,双目飞快的扫视,远远地看见灶台上有两盘冒着热气的饭菜,白伊加快了疾驰的脚步,有种饿狼扑食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