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冰释血的声音顿了一下,心中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栗在疯狂的叫嚣,但脚下的步子未停。
白伊突然觉得自己和冰释血还是很陌生,自己生活的圈子很狭小,但这狭小的圈子中却有一大部分和冰释血有关,但冰释血呢?自己应该只是他生活圈子里的狭小一部分,那些自己未知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却是被他摒弃在自己生活之外的绝大部分。
“受过的最重的伤是?”突然很想知道,眼前的男子是怎样在这污黑的大染缸里生存的,他是否挣扎过;是否痛苦过;是否命悬一线过,这个传说中的魔,战无不胜的非人类。
冰释血低着头,像是在沉思,亦或是回忆白伊那所谓的最严重的伤势。
“白伊。”左寒晴远远地走来,已换回他那件银灰色的长袍,也恢复了原来的样貌,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药物影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墨绿的眼眸倒是熠熠生辉,像两颗璀璨的宝石。
白伊细细瞅着他的眼睛,有些想不明白,他之前是用的什么法子,将那墨绿的眸子转化为漆黑的。
左寒晴像是猜到她的心思,露出狐狸般狡猾地一笑,掩去了脸上不少病态的虚弱,刚想开口,冰释血硬如磐石的声音扔了过来:“白伊,你自己一个人去看衾梓寒吧!我还有事找左寒晴商量一下。”说完已转身向右边的岔路拐了进去。
左寒晴自是十万个不乐意,冰释血一记刀眼斜过来,也只有乖乖跟上的份。
白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不悦地皱起小巧的鼻子,不明白,怎么每个人都神秘兮兮的,总有自己不知道的事要谈。这种感觉很糟糕,好像自己被所有人排除在外,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单。
她叹了口气,跟在冰释血身后的左寒晴像是脑后长了双眼睛,立即转过头,扮了张滑稽又不失可爱的鬼脸。白伊一口气还没叹完,‘扑哧’忍不住笑出声,一口气笑岔了,又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这回换左寒晴嘲笑她,只是笑声还没荡出,后襟被冰释血修长有力的手指揪住。
左寒晴不禁色变大呼,音调带着微微的颤抖和谄媚:“冰释血,有话好好说。”
冰释血头也不回地扯着他继续往前走,对左寒晴的哀求盲若无睹。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白伊已经笑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拭了下眼角笑落的泪水,朝衾梓寒休养的房间走去。
不能怪她没有好奇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况且是冰释血这样的,而且她也没实力保证自己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顺利偷听到全部,还能全身而退,万一被抓,丢脸的还是自己。还是等他们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询问全部。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刚拐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冰释血边松开左寒晴,边开口,冷漠也掩饰不住其中的急切。
左寒晴似乎对刚才丢人的事小小的介怀,沉默着慢斯里条地整理自己的衣饰。冰释血自是没那么多耐心,“说!”一个字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不能真把左寒晴怎么样。
左寒晴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不向来冷静?怎么扯到白伊的事就这么沉不住气?”
冰释血无可厚非,紧抿双唇,一双漆黑炫目的眼眸直达人灵魂深处。左寒晴也不再言其他,把事情娓娓道来。
安静的角落里,深秋的寒风呼啸而来,带着令人畏惧的寒意,只听到左寒晴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吹散在上方的空气中。冰释血难得像个乖巧的孩子,认真地听着,抓住他讲述中的每个细节。
两人之间好久的静默,冰释血低着头思索着什么,左寒晴知道他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低叹一句:“占星术看到只是事,而非人心。”不知是宽慰他还是自己。
冰释血望着他苍白的面色,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你多休息!”清冷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关切。
左寒晴一愣,随即苦笑:“你也只会为了白伊的事,才不对我摆臭架子。”
“你是我唯一的一个朋友。”冰释血虽然讨厌这样矫情的解释,但终是不忍见左寒晴情绪低落的样子。
“你这沉默又难以捉摸的脾性,除了我还有谁乐意和你做朋友。”左寒晴一扫之前低迷阴霾的神情,一张嘴,骂人不带脏字的犀利话语倾泻而出,说的饶是冰释血这种善于隐忍的人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着实滑稽又搞笑。他攥紧拳头,忍住出手的冲动,深吸口气:“要不是你还有那么点用处,我现在就想动手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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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白伊刚敲完门,也不等屋内的人应答,直接推门而入。
“衾大哥。”少女特有的嗓音带着欢快的旋律,仰躺在榻上的男子应声转过头。屋外的阳光跟随在少女的身后,金色的阳光把她衬得像从天而降的仙子,眩晕了他的视线。
“白伊。”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慵懒,像只受了伤而小憩的猎豹,还带着对这名字的无线眷恋。只是言者有心,听者无意。
少女转过身掩上门,也把明丽的阳光关在了门外。
男子挣扎着要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挣扎中扯到伤口处,他龇牙咧嘴的拧着眉,倒吸口凉气。少女连忙奔到榻前,阻止了他这一近乎自杀的行径。
“你起来干嘛啊!”责备的口吻含着淡淡的关切。
“呵呵……”衾梓寒傻笑起来,这是认识白伊以来,她第一次不用陌生人般疏离的口吻,像一个普通朋友带着正常的关切和自己说话。这份认知让衾梓寒心里一阵狂喜。
“你傻笑什么?”白伊皱着眉,无语地嗔怪,今天怎么大家都不正常。认识衾梓寒有些日子,他向来规矩又正直,古板又严肃,这种白痴一样的傻笑还真有损他的形象。
衾梓寒听着白伊暗带撒娇的口吻,嘴咧着就没合上过,他保持着这种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左寒晴怎么说?”白伊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兜转,转移了话题。
“放心吧,养段时间会好的。”衾梓寒收起笑,含糊其辞地宽慰她。
白伊也明白他的用心——不想自己太多担忧。
“你是怎么受的伤?是碰到什么棘手的劲敌?怎么是师兄扶你回来的?是他救了你吗?”白伊一连好几个问题,直把衾梓寒问得一愣一愣的。还好昨天几个人对过词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圆今天的谎。
衾梓寒的呆滞只维持了一秒:“这两日,师傅派我到丹阳处理些事情,昨日不想遇到紫薇宫的伏击,我一时大意,着了他们的道,勉力支持下负伤杀出重围。戾凌疾追踪你和云傲时,刚好巧遇,才救下了我。”虽然不乐意说是戾凌疾救了自己,但目前只好找这样的理由来哄骗白伊。
“哦,这样啊。”白伊不疑有他,“那你应该尽快回白罗宫,在我们这,你的安全根本没法保证,紫薇宫的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白伊少有严肃地分析当前的情况。
衾梓寒的笑彻底没了,他无奈地开口:“白伊,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想着法子要赶我走?”
“咦?”白伊被他说的一怔,反应过来后,头、手一起摇摆着:“没……我没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衾梓寒幽幽的口吻十足像个怨妇。
“我的意思是……让你在比较安全的地方养伤。”白伊支支吾吾的,其实她的本意就是如此,只是现在见衾梓寒低落的神色,自己的这个理由反倒成了借口。
“我觉得天下间,还有谁不要命地来惹冰释血。”衾梓寒一扫之前的低迷,认真地开口,“所以这儿才是安全的地方。”
“哎!”白伊觉得衾梓寒说得也在理,这样一想,自己之前倒真有赶人的嫌疑,“那你好好养伤,不过冰释血应该不会管你的死活,你要多加小心,多作准备。”白伊说的是实话,虽有些吓唬他的成分。
“放心吧!冰释血虽不会管我的死活,但他也不容许别人在他面前撒野。”衾梓寒的心落了下来,至少养伤期间是和他们住在一起,至于日后嘛?还要再想法子。
衾梓寒心思一转,面上一片为难:“白伊……”他的声音不高,但音调拖得挺长。
“怎么啦?”白伊从未见他如此纠结,难开口,急得不由拔高了音,“说啊!你这样不诚心急死人。”
“我……”衾梓寒支吾着,他眼神闪烁,欲言又止,营造着难以启齿的氛围。
她的眼珠滴溜滴溜地转了两圈,捂着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嘿嘿!我明白了。”她这样的神情让衾梓寒心里毛毛的,大喊不妙。
衾梓寒看着她这样贼兮兮的神色,立刻明白她想歪了,头皮一阵发麻。
白伊已经放下手,勉力收起笑容,但她的眼中仍旧带有笑意,“你不方便说,我也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