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木向来独行惯了,没有所谓的主人观念,对它而言,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一切依它的脾性而为,这点倒是和冰释血惊人的相似,只是它还不知道,不然指不定又是一场龇牙咧嘴的发飙。
那种力量。冰释血自是也感应到了,所以才不顾一切的阻拦这个莽撞的少女继续前行的步伐。另一方面自然也考虑到少女勉力支持的残破身体,只有身体虚弱的白伊毫无察觉,她在力量修术方面很是愚钝,而且接触甚少。没有异于常人的感知力,或是通过术修而提升的能力。
“冰……”看到仓木并不搭理他,白伊有些孤独的悲凉。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他们。或许对他们而言,自己是包袱,是累赘。只是还不愿彼此撕破脸皮,搞得所有人难堪。
蓦然的,白伊悲从心间来,头一阵阵眩晕,之后跌入无尽的黑暗中。昏死过去的少女眼角有些微微的潮湿,长长的羽扇也被泪水打湿,凝成一缕一缕。
即使昏死过去,她终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找寻衾梓寒,那个真正是她师兄的劲装的剑士,那个真正可以让她依靠信赖的人,却这样莫名的失踪了,像是突然的人间蒸发,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说。
梦中处在一片黑暗里,她拼命的跑,仿佛身后有无数只被掩于黑暗的厉鬼在追赶她。
白伊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跑,在黑暗中,她辨不清方向,只知道拼命的跑,即使累了,喘息不过来也不敢停下来,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被困死在这片黑暗中,成为它漆黑的一部分。
“白伊……”突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凉的呼唤,不知这声音是黑暗中的哪个角落传来,但这声呼唤穿透了浓重的黑暗传到她的耳畔。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和哀痛,让人心生绝望。
“师兄……”少女脱口而呼,疲惫的身躯不知怎么的被这两字突然灌进了新且源源不断的力量。少女加大了步伐也加快了行径的速度,循着声音的来源奔去。
黑暗中那张如梦幻半透明的脸渐渐泛现,英俊无畴的年轻剑士却是一脸的哀伤,无声注视她的眼神满布绝望,仿佛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无声的叹气:“对不起,白伊。”
疾驰中的少女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她一心只想快点到达衾梓寒的身侧,听到年轻男子道歉的话语,眼眶瞬间红了,“师兄,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伤了你的心,是我太自私了,想永远地留住你,让你为我无怨无悔的付出,还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不知道你的心底受了多大的创伤,却还要笑着来安慰我,是我太任性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你别走,别离开我。我什么都没了,只有你和父亲,我还等着你带着我去找父亲,你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呢?我一个人会怕的。”
“你知道我最怕一个人了,所以小时候,每次父亲责罚我的时候,你都会陪我一起熬在黑屋里,伴着我,不让我一个人,现在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呢?”少女在心底拼命的喊着,无声的哭泣中,泪珠在眼角滚落,融入在无形的黑暗中,无人知晓。
温润的男子一脸笑意地望着她,只是扬起的嘴角掩饰不了他的苦涩。‘对不起’三个字在黑暗中渐渐回响起来,之后像墙上折射的利剑响得越来越快。
男子的脸越来越远,不论少女怎么样拼命地奔跑,依旧赶不上。那张透着柔光的笑脸越来越小,在黑暗中渐渐熄灭,如同少女最后的希望,一点点的破灭,失去奔跑动力的白伊越跑越慢,最后全身力气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般颓然地倒在漆黑的虚无中。
“师兄!”她最后只有绝望的厉吼出来。
师兄,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而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去?
我不再是需要在你庇护的羽翼下才能生存的小师妹,我可以和你一起扛起所有的责难和危险,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珠帘轻响间,坐在床沿边的绿眸男子抬起头,看了眼从门外走进来的风霜疲倦的黑衣男子。
虽然冰释血换了身衣裳,全身也清洗了一番,但男子神情间的疲惫却是洗不去的。英俊的年轻男子紧抿着唇,神色漠然而严肃,他扫了眼床榻上安静躺着的少女,皱了下眉头,眼中闪过担忧的神色。
左寒晴放下诊脉的手,将少女失水过多而干枯起皱开裂的臂膀轻轻放回被褥下。对静立一旁的年轻男子点头示意出去说话。
英俊的年轻男子不放心地扫了眼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少女,有些不情愿跟在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的绿眸男子身后,离开房间。
床塌上的少女难受的蹙眉,仿佛作了什么可怕的梦,她的意识被梦靥紧紧缠绕住,怎么样都也挣脱不开,不一会儿,她白皙的额头沁出密密的细汗,清秀的少女越来越不安的扭动身体,挣扎着,想奔跑或是逃离。
“你跟着她,怎么还让她把自己的身体搞得一塌糊涂?”绿眸的俊美男子责备的口吻,“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还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冰冷的英俊男子沉默了,左寒晴的责备并不是没道理,自己当时就在她的身侧却不能及时阻止她过激和伤害自己的行为,自己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况且这次衾梓寒的离去肯定是因为虅奇的原因,所以冰释血什么也没为自己辩解,他一向是个不善于辩解的魔。
“我——我只是想让她发泄一下,他如果不累到崩溃,对于衾梓寒的愧疚和罪恶感会无时无刻不侵蚀着她,压制着她到癫狂。”冷如铁的男子轻声开口,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白伊,若有一日,我也这样无故失踪,你也会这样疯狂地不顾一切奔波到天涯海角找寻我吗?”男子冷定得扬起头,望着头顶清洗的蓝空,在心底默默的感慨:“还是说,你认为我是这世上强大到无所不能的魔,而今这个世间没什么都伤得了我,会放心的认为这样的失踪是有我自己的缘由,更不会如此气急焦躁地打探我的下落?任我像片无关紧要的孤舟随浪而去?”
这世上伤人最深的是情,它像一种慢性而甜美的毒药,在人们愉悦享受的同时悄然侵蚀着你的身躯。等到察觉时,却已是万劫不复。被侵蚀到七零八落的心身又如何拼凑到原来的样子。
冰释血后悔了,亦或是吃醋了,白伊几次伤心到绝望的落泪,都不是为了自己,她从来没有真正他伤心过,还是说她认为自己过于强大的力量已经不需要她的关心和担忧。
他希望这个单纯而美好的少女会依赖自己,依赖他强大的力量,同时希望自己也成为她的庇护所,但他也希望这样的付出能对等,至少少女要不定时的关心他一下。
他不是圣人,他默默无悔的付出,不是没有极限的,他也会累、倦的时候,他不是要少女偶尔不经意间的一次回眸问候,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会让他心累的。
见年轻冰冷的男子沉默着,脸上的神色像走马观花般闪过,绿眸的俊美好友拍了拍它的肩,安慰:“这几日,你也累得够呛,先回房好好休息吧!”
他这一拍,让神游的冷硬男子缓过神,年轻的魔只是点点头,“嗯。”
字的尾音还没结束,霍然从房间里传来少女的一声厉吼,“师兄!!”
左寒晴拍肩的手还顿住半空中,一向冷定的男子已闪身进了房间。身体基本痊愈的年轻祭祀师苦笑了一下摇着头,“这世,你算是栽在她手里了!”
绿眸的年轻祭祀师也转身随他而入。床榻上的少女并没有苏醒,不知她被困在怎样的梦靥中,整个人极度不安,两只有些开裂的干枯手臂在空气中凌乱地抓着,不知她想抓住什么或是挽留什么。
惨白无血色的额头、脸上满布细细密密的汗珠,少女双目紧闭,干裂破皮的苍白嘴唇一阖一张,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冷硬的年轻男子站定在她床榻边,茫然的伸出手,不知该如何下手制止她混乱而无知觉的行为。
男子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刚进门的好友,纠结的眼神像是在说现在怎么办,又像是在问为什么会这样。
绿眸的年轻祭祀师无奈的上前,刚走出两步,床榻上的白衣少女霍然睁开了眼,把这不在意的两名担忧男子同时吓一跳。
冰释血一惊之后是流露出狂喜的表情,面部的肌肉微微颤抖着,“白……伊……”他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上了颤音。
少女的手还突兀地抓在半空中,仿佛她不曾苏醒的样子,她一直睁大了眼睛,但眼珠却不在转动,瞳孔是失焦的放大,一脸的呆滞。
“白伊。”冰释血已经完全克制而掌控了自己的情绪,他低沉的嗓音的少女耳畔响起,慵懒蛊惑,想将少女从梦靥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