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刺骨,枪声刺耳,虽有了萧山令将军的率部阻击,但谁都清楚,面对越来越多的日军,这里被攻破是迟早之事。
“开始吧!”望着萧山令将军离去的背影,赵九重凝声道,他深知自己已没有多少时间等下去了。
“师兄小心!”龙菁没有再去阻止,因救人已是刻不容缓。
“杨洛兄弟,若我此番有什么意外,还望你多多照顾小师妹。”赵九重抬手拍在杨洛肩头,眸光幽深而又沉重。
“有我杨洛一日,我必竭尽所能护她一日!”杨洛回答,斩钉截铁、毅然坚决。
此时此刻,杨洛、赵九重、龙菁三人内心都很清楚,也许这一次离别就将是永远!
“好,如此我便无憾了!”赵九重大笑着转身大步而去,从江边一跃而下,脚踏着滔滔江水出现在距江边百米之外。且在他跃下江岸之时,但见其手中的墨斗“咔咔”碎裂,红色墨线出现在他的脚下,如此才使得其身不沉并立于江面之上。
“师兄……你一定要平安无事!”龙菁攥紧双拳,指甲都刺入了皮肉而浑然不知,她咬着下唇,目光炯炯地看着赵九重,眼里有着泪花在打转,她已经失去了爷爷,阮富更是因其而亡,所以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一个师兄。
只见赵九重立于江面之上,取出了九炷香点燃,旋即抬手尽皆甩出,将这九炷香插在了江面之上,不仅没有沉下去,更是竖直漂立!
九炷香立插在江面,泛起的水涛浇之不熄,一缕缕幽烟飘飘而起,似能直通九天、贯穿阴阳一般。且这九炷香与寻常的香不同,它们是暗黑色的,且每一支香的中间都缠绕着一张两厘米宽的符纸。
“今救民于水火,特请龙神护佑,四值功曹、六丁六甲特听吾令,开天路、通幽冥、知古今,元始上君急急如律令,勅!”将一道法令打出,左手五指捏诀,黄符在空中飘舞,天空忽然降下一声惊雷,滔滔江水更是翻涌不绝,似要将赵九重给倾覆在此。
见这一景象,赵九重面色大变,惊声道:“天意如此,万民该遭此劫难,就连仙神也救不了这天下吗?!”
赵九重读懂了天意,但他却不甘于此,狠心之下咬破了右手中指并使鲜血滴落而出,他赫然以一张黄符接住了这滴血液。但见其猛地仰头,右手一抖之下黄符便燃,左手五指捏诀道:“元始上君法令,今见上天有好生之德,请诸神相救于万民,诸般罪过当赵某独挡!”
此话落下之后,在江面上回荡开来,天空的雷鸣消失了,翻滚的江水也因此而平静,如同上天同意了赵九重的请愿一样。
“虚空法桥,龙神引路、地仙筑桥,奉上君法令,起!”赵九重脚下一踏,法令一出,令人为之震撼的一幕出现了,但见江水之间分开了一条裂缝,迅速变宽,且从天穹之上落下了一块块石头,很快便把江水之间裂开的缝给填满,由而形成了一座通往彼岸的桥。
见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后,所有正争先恐后渡江的军民都傻愣住了,他们望着这从天而降的石桥,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神仙显灵、神仙显灵,谢谢神仙大人、谢谢神仙大人!”很多军民皆跪拜了下来,对着立于江面上的赵九重连连磕头。
“踏桥渡江,逃命去吧!”赵九重转过身去看江岸上的无数军民,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他已经做了自己该做了,哪怕殒命在此也无憾了。
闻言,无数军民便蜂拥而至,踏上了这本不存在的桥,横跨近两千米的长江,这是一座通往彼岸的希望之桥。
赵九重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龙菁,他立在江面上的身体渐渐沉入江中,“香尽桥毁,我已做了该做了,小师妹你要保重……”
凡事皆要付出代价,而赵九重以道法唤来诸神相助,土地、山神搬石筑桥,龙神、功曹、六丁六甲护桥,而他所付出的代价就是永镇江底,以抵违天意之罪。但在他的眼里,自己没有错,拯救苍生本就是修道之人的责任,即使永镇江底那又何妨,他坚信有朝一日,自己定能得以登仙!
“九重师兄……”看着赵九重下沉的身体,龙菁还是没能压住心底的哀伤,眼角终是淌下了两行泪水,她很想相救赵九重,却真的无能为力。
她虽懂得玄奥的道法,但人力有时穷,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九重的身体沉入江底,只留下了最后的一抹微笑。江面上黄符飘荡,九炷香飘起缕缕青烟,十分的平静和祥和,但当这九炷香彻底燃尽之时,便是石桥毁去之时。石桥一毁,则再回天乏术,这座古都真的就会成为人间炼狱,一切都早已成为定局,哪怕杨洛、赵九重、龙菁三人再努力也无法改变事实。
“走啊,你俩还傻愣着干嘛,难道要在这等死吗?”李大憨把长枪背在身后,拉起龙菁和杨洛,作势就要朝那石桥冲去,想要快些离开这个充满死亡的地方。
“你们走吧!”甩开李大憨的手,杨洛平静地望着被染红了的江面,“既然我无法改变这结局,那我就只有去杀戮,用敌人的血来告慰无数亡灵。我虽弱且渺小,也或许我的想法很荒谬,但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而我只能用手中的武器来让敌人颤抖、恐惧、害怕。”
“我也不走!”龙菁也甩开了李大憨粗壮的手臂,她的爷爷和师兄都还在这座城市,若就此离去,她心有不甘。
“妈的,你俩不走我走,老子家中还有娘需要我孝顺,老子才不愿和你俩疯,留在这里面对那些畜生只有死路一条。”李大憨愤懑着、怒吼地朝石桥跑去,口中还不时地低骂,“妈的,疯子、都他妈是疯子!”
见状,杨洛一点也不怪李大憨,人各有志,他不会去强求别人什么,其扫了四周蜂拥而至的军民,目中露出了一丝哀痛,旋即便对龙菁道:“跟紧我,我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在我杨洛没死之前,你绝不能先我而死。”
话语间,他逆着人流而上,很快便来到萧山令将军部队的阵地,欲与之一同阻击日军!
“奶奶的,我娘说丢下朋友不是好汉,你们不走老子也不走了。”杨洛与龙菁刚来到萧山令将军身边,李大憨竟折返了回来,脸上一副郁闷的表情,“疯了、老子这么聪明的人也跟着你们疯了!”
见状,杨洛深深看了一眼李大憨,没有说话,却在心里认可了后者这个可以共生死的兄弟!
“砰、砰、砰……”
“轰、轰……”
日军没料到撤退的国军中会有人敢发起反击,猝不及防,慌忙中被打得后退,但没过多久,整个江边就被无数弹雨所覆盖,日军在机枪的掩护下卷土重来,冲锋猛烈。
尘土飞扬、弹火如烈焰,日军凶狂的反击使得宪兵部队损失惨重,且由于江边空阔无所遮挡,一些还未登上石桥的军民惨死在了敌军的扫射之下,血流遍地、尸堆如山。
“龙丫头,你怎么还不走,赶快给老子滚!”见龙菁加入了战斗,萧山令满脸愤怒地指责前者,恨不得一脚把她给踢过长江。
“萧叔叔不走,菁儿也不走!”
看着态度如此坚决的龙菁,萧山令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拔出了腰间佩戴的一柄手枪扔给前者,如此简单的举动便足以说明所有。
激战了四个小时之后,竖立在江面的九炷香彻底燃尽,石桥也缓缓沉入江底,但还有万余人没能渡过长江,被永远地留在了长江这一面。看着石桥沉入江底,万余军民哭天喊地,他们仍旧不死心,相继跳入江中,想要就此游过长江。
但有那么一些士兵见无路可走,便发了狠心,端起长枪折返,欲与日军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如今是真的背水一战,在如此开阔的江边想要突围已经很难,何况整个南京城都被日军占领,就算他们突围成功又有何用?!
“谁能干掉那四个机枪手?!”面对日军压倒性的火力,萧山令将军大声吼道,想要干掉远处房顶上的机枪手。
“我来!”
“我能干掉!”
“炸掉他!”
一时之间,数名士兵相继回应,并开枪射击,然而江边风速太大,他们每每瞄准了子弹都会打偏,以至于连开几枪都是无果。
“大憨,你打左面两个!”见始终没能打掉机枪手,杨洛一推身旁的李大憨,想要与之联手干掉日军机枪手。
“好!”李大憨很爽快地回答,但还是问道:“另两个怎么办?”
“我来!”杨洛回答道,声音低沉而又坚定,他并于同时对萧山令道:“萧司令,待我与大憨的枪一响,希望您立刻下令冲锋,千万不要犹豫,否则一旦等日军再次组织起火力,想要再冲锋夺下那建筑群的阵地就再无可能。”
闻言,萧山令和李大憨竟同时偏头看向杨洛,目中皆有诧异,像是不相信杨洛能打中那两名机枪手一样,毕竟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连宪兵部队中的神枪手都毫无办法,他一个身着道袍的人又怎能打中,这岂不是在拿众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吗?
“还是都让我来吧!”李大憨是个直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且他一点也没掩饰目中的轻视,总不相信杨洛能有如此枪法,毕竟连他都没有百分百把握,何况是一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