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隐忍;这般对那些忠心耿耿的人的死无动于衷;这般默默地承受着那些小人们的讥讽嘲笑与不屑一提;到头来还不是为了好好地活下去,直到光明降临的那一天。
而他在不动声色之中,也很快从宁寂中得到了某种启示,像基特这等骄奢浮华的人,最终会倒在他自己的盲目自信与勃勃野心中,他在成为大丞相第二天就开始起建奢华程度百倍于帝宫的丞相府,还有大肆屠戮异己忠良以及强塞言路的诸多弊端,都会将他自己拉入堕落的深渊。
“哼。这等暴发户一样的人,哪配得上拥有万里无疆的一片天。”这就是东荥余坚信自己能够最终战胜这个悖逆自己的权臣的理由。
赵信、晓缘、高尘与多尔拉克骑着快马一路疾行,越过连绵起伏的山地,又在东荥北境靠近草原的那片比较肥沃的平野半游玩半驰行的降低了行速,他们在那些半隐半显的村落里受到了稍显富裕的农民的款待,在嘘寒问暖与谈天说地的话语中,知道这几年边境的相对安宁,完全是由于凤红西西的军事上的贡献。像这里的土地,在东荥国内也属于那种上等的农耕地,是十分养人的地方,也就成了千百年来,草原游牧族与东荥区域内的农耕族反复争夺的一处宝地,由于这些数不清的战争,使得这里人烟稀少,土地荒芜,尸骨累累,野兽横行。而那些草原人其实也并不是对这片百里土地有太大的兴致,毕竟这里的地势有利于东荥人,是一个难以固守的的地方,更不适宜他们千里迢迢的赶来放牧。只是出于‘敌人的强大就是自己的衰落’的道理,他们从来都是抱着劫掠与破坏的目的来到这里的。这些年来,凤红西西大将军主动出击,将这些草原蛮子打得抱头鼠窜,呆在草原深处不敢再来扰边,到后来凤红大将军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带着大军北征草原王庭,取得东荥人千百年来对北方草原蛮子的最辉煌的胜利,将那些蛮人部落打得落花流水,四处窜逃,从此元气大衰,如今更是连年内战,给了这里一段相当长的安生日子,这生活也就安定了下来,衣食住行上也是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再不用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的,那时候的性命比鸡鸭还要低贱,在草原人的眼中,我们这些东荥普通老百姓的价值还不如那些畜生,杀戮起来是从没有半分人性的。这也就是我们东荥边境上的人对大将军与先帝感恩戴德的原因。
在寒风凌烈的初冬时节,枯草丛生的这片萧瑟大地上,那些世代生活在这片纷争不断的原野上的农人们,从来都是对帝国的那些伟人们有着自己的评判的标准,谁给了他们安居乐业的生活,谁就是值得他们拥戴的那个人。只可惜,那个为他们做了诸多贡献的那位大将军,早已经在一场悲烈的战争中带着满心的屈辱而自行了断,留给了世人对他生前的功过喋喋不休的评判。
这些农家人的确生活的不错,炉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燃木的碎裂声音,铁制的火炉烧的红红旺旺的,不断有炙热的火焰从炉中喷薄而出,那道炽烈的气焰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将这一众围着烤火的人的身上蒸的暖暖的,甚至比那夏日的阳光还要舒服的多。
在招待这些路经此地的陌生客人的时候,这些热情的东荥农家人竟然难得的以过年时候才会出现的仪式来欢迎他们,这两三家紧紧挨着的农人凑在一起,将自己的一头猪宰了作为犒劳这些远方的客人。对他们来说,除了草原蛮族的骑兵与东荥兵士,这个在两国边境上略微向西边荒野靠拢的地方,很少有客人从这里经过,因此对于赵信等人,他们都是相当好奇,对应的也就是特别的热情。
晚饭的时候,这个近百人的小村子共同享用了那一头大肥猪,这是他们本要准备在迎接第二年的前一天才会举行的欢庆仪式,却因为赵信那四个人的到来而提早进行了。赵信对这些农人们的热情招待很是感激,掏出一把把的金币交到了这些人的手上。虽说那些人远离大城市,但是金银钱币他们还是知道的,眼见一下子得来那么多的贵重财物,他们都傻愣愣的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小村长模样的白胡子老头儿最先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赵信的面前,只叫他‘青天大老爷’,眼见众人不明所以,他大声的呵斥众人,让他们拜谢眼前的这个财神呀。
赵信急忙把他扶了起来,询问他为何这般行大礼,却听见那位老汉说道,“客家你们有所不知呀,近来我听到一种情况,乃是最不幸的那一种,本来不想说给村里人听,怕他们因此升起莫大的惊慌。反正对于我们这等以天地相依为命的农家人来说,自己的耕土就是命根子。没了土地,我们到哪里都是一死的下场。可是有了你们的这番施舍,当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这么说吧,在不久前,我去了一次镇上,镇长跟我的交情不错,劝我带着亲人们快快逃命去。他说,草原的王庭,新近出现了一个圣主,将那四分五裂的部族在极短的时间里统一了起来,气势之强横,甚至要比几十年前的那一伙蛮子还要厉害得紧。这些日子里,那些个蛮人统统叫嚷着复仇的话,恐怕是于不久后卷土重来,再次回复到数十年前的那种烧杀劫掠的日子,所以我们的命运又是回到了从前那种鸡犬不宁的日子,随时都会有掉脑袋,家破人亡的危险。只不过如今的世事,没有钱也没有地,到哪里都是死路罢了,我也就没有将这些告诉他们。”
听到这个白头老者的话,这整片的屋里屋外都是沉寂了下来,在没有那种欢喜的神色,只听见炉火上那烧开的猪肉汤噗噗的气响声,再就是每个人还能够听得到的身边的人的粗重的喘息。
每一个村子里的农人都是满面的苍白与惊恐,似乎那草原的蛮子们就如同修罗界的邪魔般可怖,仅仅是听到了他们的大名,便已经感受到那种阴霾的死气。
至于那些赶路的赵信等人的脸色倒是轻松得多,不过也是有那一缕缕的忧思,为这这些好酒好菜招待他们的好人们。
高尘的脸色却是与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景象,高尘此刻显得有些迷茫,带着一丝兴奋神色,很快又变得阴郁了许多,最后他终归是睁大了眼睛,对着那个白胡子的老家伙肃然说,“既然现在拿到了这么多的金子,就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离开这两国的边境,向着东荥的腹地去吧。既然草原人是那么的可怕,你们就应该赶紧离开这,迟一天就有迟一天的危险,切莫犹疑留恋,这土地总归会有的,性命却只是那么唯一的一次。”
赵信自然是知道高尘的身份,听到高尘都这么说了,也就顺着他的话,力劝这些农家人赶紧准备准备,向内地迁徙,做好草原人的大举入侵的准备。
“你怎么了?”赵信在听了高尘那一些似乎很摸不着头脑的话,疑惑的说道
“还是你了解我的多。唉他们所说的‘圣主’,就是我们草原的汗,意思就是草原的主,是最大的统治者。如果真的有了这样的人物,必定又会掀起无数的腥风血雨来,与东荥帝国之间的仇恨是决然躲不过去的,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他们这类的边民了。要放在以前,我定然是不会管的,但是跟你磨合了这么一段日子,我还是有了那么一点‘罪不及平民老百姓’的小感悟,也就是叫他们快快远走的缘故了。”高尘对着他,颇有些庄重意味的这么说。
赵信偏着头瞅了一眼高尘,笑了笑道:“想不到你还是承认以前有些没心没肺了幺。”
“哼。本人再怎么说也还是草原上的一只雄鹰,如果不是为了那什么‘不死的药’,哪里要跟你这么个小家伙到处屁颠颠的乱跑。”高尘连看都不看他,这般回讽他说
“这些人难得有这么几年好日子过,你们还要哎,这世间,怎么就是这么难有几回和平。”赵信摇了摇头,叹息地说
“也并非你那样想,只不过在这些茹毛饮血的荒蛮族落里,就是有着那么一种传统的对外战略,也算得上是一种本性使然,很难改变的。要知道,很多成年男人都是以杀过了人作为自己新的成人生活的开始的,不像千月那里以结婚成家来衡量。”高尘这般跟赵信说出这其中的一些难解的传统风尚,以及各族人对战争的看法。
“看来想要解决这些国家之间的事情,还不是一般的难了。”赵信说
“唉”高尘终归还是沉默了下去,不再说些什么。
在这片刻间的对话中,已经有很多村民顾不得刚刚煮开的这些新鲜的猪肉汤,尽管这是他们眼中最上等的美味,但在那种刻骨铭心的战乱中的惨痛记忆之下,他们还是决然选择匆匆去家里准备一下搬迁的事情,因为这毕竟是他们呆了那么多年的家乡,总有一些东西舍不得丢弃,而又无法带在身上,索性有了手上的这些金币,否则他们是宁死也不会丢下这些辛辛苦苦换来的家具器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