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玖把邱泽送回到御凤山庄,大家在老大的书房里吃了晚餐,老大脸上又恢复王一般冷峻的面容,面朝大海,孤傲挺拔的背影威严的立在雨寒他们面前,他轻轻的吩咐道:“呈玖,明天下午瑞丰宝堂有个拍卖会,你带雨寒和邱泽去,我要石宝珠的那幅玉女丹青。”
“哦,最高价开多少?”呈玖问,他对老大敬重有加,从来都不会跟老大开玩笑,若是换了别人他一定讥诮的问一句,“值多少钱啊?”
“问雨寒。”老大冷冷的答道。
呈玖虽然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老大的话就是命令,他也就不再问了。
瑞丰宝堂是马都最大的典当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一些早已过了赎期的典当品拿出来拍卖,已填补物主所欠贷款。展馆里琳琅满目的摆放着各种价值不菲的展品,金银珍珠,玉石玛瑙,瓷器,木器,还有书画作品大大小小不下百件,而此次拿出来拍卖的只有二十件,当然其他物件如果有买主肯出相对合理的价格也是会出售的。这次拍卖会来的人物虽然不都是马都的一号人物,但也大多跟雨寒他们一样是委派的,大家还遵照邀请方的要求盛装出席。
雨寒端详着穿着正式西装的呈玖,隐形眼镜替下了黑框眼镜,使眼睛明亮了许多,针尖般挺立的头发,苍白如雪的脸,一幅瘦高的体格,附上欧美大片中的吸血鬼的邪气,雨寒肯定了这才是呈玖的真实面貌,跟杂志上一模一样了。邱泽穿着西装人是精神了,虽然难掩他的呆气,倒是添了一份书生气。雨寒的黑色小礼服是老大挑的,附送了一条白色披肩和一支金黄色的手袋,发髻轻柔的高挽于脑后,蓬松而不凌乱,露出了一张精灵般的脸,像是朝阳下的向日葵,微微抬头,温婉柔美而不矫揉造作。这三个人一组合搭配起来倒也显得妙趣横生了。
“暮雨寒小姐吗?”有穿着礼宾服的男服务员上前打招呼。
“嗯。”雨寒有些莫名其妙。
“有人交代,照顾好三位,我带三位到休息厅吧。”此人殷勤的说。
“你是谁呀!”呈玖警觉又毫不客气的问。
“瑞丰宝堂,副堂主,三位请吧,招待不周,我……”那人有些难为情。
“那让你们堂主来吧,你是招待不了我的。”呈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少爷架子。
“不瞒各位,我也不知道我们堂主是谁,只是吩咐照顾好各位,另外你们拍到的展品要留在堂里保管。”那人坦然,而为难。
雨寒微笑看着他,“知道了,我还想随便看看,不管是谁吩咐你得,都不会怪你招待不周的,忙你得吧。”她几句客气话,把那人打发走了。转头嗔怪呈玖,“他不过受命于人,你又何苦逗他。”
呈玖见被雨寒看破了,嬉皮笑脸道“你不觉着看他难为情的样子,很逗吗?”然后还学着那个人的样子。
雨寒只是笑着遥遥头,他那顽劣的性子着实让人无可奈何。邱泽只是呆呆的跟在他们身后。
在那幅高1米宽0.4米的《玉女图》下,他们遇到了索菲和滕斌,原以为老友的见面应该激动万分,可是时间和距离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索菲挽着滕斌的胳膊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雨寒竟然莫名的有那么一点儿心酸,但只是一瞬间。
滕斌看见雨寒也有些错愕,眼神里甚至有些怨怼,这么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他这个心思细密运筹帷幄的王子毫无准备,他很想拨开索菲的手,可是索菲握得很紧,他只能无奈的报以微笑,那笑容里再也没有夕阳余晖里的温暖,而是那么干涩和愧疚。
几秒钟的尴尬化解在一个阳光般的微笑里,雨寒轻柔温暖的说“好久不见。”她一如往昔的善解人意,像一朵正午绽开的太阳花。
滕斌也只得干涩的笑了笑,应和一声:“的确,好久不见。”
索菲这才放开滕斌,过来拥抱雨寒,这个拥抱不再是走的时候的炙热,而是虚伪的冷意。索菲说:“我想死你了。”
雨寒笑了笑,一如往昔的温和:“我也是。”
滕斌看着她,半年来没有一点变化,他又看看身边的索菲,好像比雨寒走的时候更艳丽了,像一朵盛放的百合,绽放着清冷的芳泽,不由打了个寒颤。
呈玖此刻真的想上去揍滕斌一顿,自从知道滕斌成为了索菲男朋友,他再也没有联系过,虽然他是个顽劣风流的大少爷,但是他却不能忍受滕斌的见异思迁,如此忽视雨寒,更何况那是雨寒才刚刚离开去云南的时候。
邱泽歪头瞟了呈玖一眼,眼睛一转,灵机一动,望着一幅画惊奇的说:“哎?这个画和雨寒姐好像哦。”他看似呆,实际上他却聪明的很,他知道呈玖如果为雨寒打抱不平难免伤了雨寒还赔上他自己,不过让别人看笑话而已。
大家被这一句话吸引了目光,竟都抬头看向那幅石宝珠的《玉女图》,的确有几分相像。
雨寒抬眼望着那个眉目清秀的女人,轻悠的说:“我哪有那么漂亮。”但那脸孔的确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来。
画上的女人是一幅侧身图,身披着红色的斗篷,背上娟秀着金丝线,但是只有一半看不出秀的是什么图案,两寸宽边是凤凰图腾,和御凤山庄楼梯扶手一样的图,唇衔尾,头上插着两支金色的凤钗,似有风拂动的青黑发丝,飘飘欲仙,像是活在凤凰背上的女人,她一只手扶于胸前,另一只手握一柄长剑,斜斜的指向脚前,她五官端庄,眉细如柳,鼻挺如峰,嘴角微翘,一幅雍容华贵之貌,像极了百花丛中的牡丹,艳冠群芳。如果你定睛细观,这个绝艳的女人眼神里也满含忧伤,这忧伤使得周边的画作都哑然失色,甚至连那些珠宝也失了华光。
雨寒的确没有这个女人卓绝的容貌,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温暖,那女人虽手握长剑,眼神忧伤,但她仍然有一种照耀人心的温暖,淡然。
画中题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们就是为这幅画而来的,你们呢?”索菲问。
呈玖闪到滕斌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小弟,玖爷我也为这幅画而来,你会手下留情的吧。”呈玖挑眉看看索菲,又扬头看看雨寒,他这简直就是对滕斌赤裸裸的威胁。他知道此时的滕斌也许并不快乐,虽然他们做哥们儿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之于呈玖看来滕斌还是一个坦荡有余的人,他不可能背弃自己的心选择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至少只要他呈玖乐意帮忙,滕斌还是有机会的。
呈玖以为这样的威胁是很有效的,但是他错了,对于一个肩负着比爱情更高远使命的人,这样的威胁是无意义的,也只能换来一句冰冷的答复,“我必须拿到手。”
“不择手段?”呈玖嬉笑着问。
“嗯,不择手段。”滕斌很认真的回答。
“嘿,你小子跟九爷我杠上了是吧?”此时呈玖的脸上已没有了笑意,他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长了辈分,摆明了不把华二爷看在眼里了。但是他是真的生气,并非为这幅画,这只是他发泄自己怒意的渠道,他想知道滕斌到底为了什么非得得到这幅画,转而问雨寒“这幅画到底值多少钱。”
“最少一百万,上不封顶。”雨寒不紧不慢的答。
“这么贵?”呈玖有些吃惊,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也算是马都商界的天之骄子,平日里你也没少见数以百万计的奢侈品,但着实看不出这幅画的价值,换言之,他最欣赏不了的就是艺术,因为这东西的价值一向都与审美无关,他不得不怀疑的问,“那这个玉壶呢?”
“十六万封顶,超过十七万就可以不用买了。”雨寒微笑着看着呈玖犹疑的面孔,解释道:“王昌龄《芙蓉楼送辛渐》中‘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玉质剔透,内涵棉絮,玉中尚品,从壶身的雕刻手法看应该属晚清官窑作品,但并非皇家御制,制成年代应在近二百年,且茶具以套值钱,这个玉壶以清竹为刻纹,很难凑成整套茶具,不过如果你买回去在家放个三五十年应该还可以卖个不错的价格。至于这幅画,如果你知道石宝珠先生的年纪,大概也就不觉着贵了。”
“他多大?”呈玖不屑的问,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画者的年龄与价格有什么关系。
“98岁。”
呈玖听了雨寒的回答,下颏都快掉下来了,愣是让邱泽给推上去了。
雨寒笑着看着这个爱演戏的大少爷,继续说:“石宝珠先生以山水花鸟作品见长,据说这幅人物丹青是他九十岁高龄的时候送给挚友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若他能活过百岁,那么这幅画应该会大涨,如果他未能活过百岁而逝,那么这幅画将成为他此生唯一一幅人物丹青,无价。”
雨寒说道无价时,不止呈玖,连滕斌和索菲也都感到惊讶,更为雨寒的见识广博而惊叹,虽然他们都觉着雨寒是个很不一样的人,但从未想过她有这般过人的才华和见识。
“你这个商务通,怎么,今天没电啦,要雨寒姐好一通解释。”邱泽在这空档竟然开起了呈玖的玩笑,他并不为雨寒的才华而惊叹,并非他呆,而是他感觉的到雨寒以后的路会很痛苦,因为才华也好,因为容貌也罢,总之这样一个美丽与智慧并存的女人,是不应该存在的。
“呆子,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呈玖虽然气急败坏,但是这啼笑皆非的责怪,竟让人觉着好笑,如果是出自老大之口,那必将瞬间凝结空气,但出了呈玖之口就成了笑话,邱泽还挤眉弄眼儿的吐着舌头,雨寒不得不认为他们上辈是冤家。
下午3点钟拍卖开始,最后一幅作品才是石宝珠的《玉女图》,果然是100万起拍,5万,10万加码,经过六轮举牌,已经叫道了140万,第七轮索菲举牌145万,雨寒回身看了一眼滕斌,然后举牌150万,当索菲再想举牌的时候被滕斌拦了下来。
“150万一次。“
“150万两次。“拍卖员的声音一次比一次高。
最后一次“150万,三次,成交。“一锤定音。雨寒又回身看了滕斌一眼,滕斌礼貌的伸手,以示承让,雨寒颔首微笑表示感谢。滕斌还是做出了他认为自己不会做的决定,究竟是为了画里的人,还是为了卖画的人,他已经分不清了,注定这一生是被套牢,为了那一份虚无的温暖。
现场一片哗然,之后就散场,晚上还有个晚宴,雨寒告诉呈玖累了,说想回去休息了,事实上云南学成回来,以她驾驭高跟鞋的能力,只要她愿意再逛两个小时街也是没问题的,她只是不想看到滕斌和索菲亲昵的样子。
呈玖付了款,委托拍卖会将画保管好,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走出会场。
呈玖对着滕斌做了一个鬼脸,作为一个成功者的骄傲,他以为他赢了,其实没有,他只是不知道滕斌为雨寒付出了这一轮赢的机会而已,滕斌一个肩负着使命的人是不会跟呈玖这种顽劣的少爷计较的。
就是这样胜利者的欣喜若狂才让他们猝不及防的遭人袭击,三人在走向停车场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