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学了半年总算又回到了青葱校园,呈玖毕业之后就把那间宿舍给了邱泽,和雨寒对门。在树嘉学院,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呈玖的关系户,不清楚背景和来历,大家也都是相敬如宾,敬而远之。邱泽没课的时候都会到儿福院去找樱夕,两个人的感情越发如胶似漆了。
雨寒原以为自己的生活应该还是那般平静如初,应该还是被监视,可是圣大几天没有出现在学校附近,他反倒觉得有些心慌的担心萧戈了,连续几天打电话都没有接,以前萧戈总是忙,但是不管多忙,雨寒的电话他总是第一时间接的,这样反常,莫不是真生雨寒气了?她心里想着,有些难过漫上心头,因为杜正一吗?还是因为她的要求?雨寒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因为留宿他一晚,便让这几年的兄妹情意出现了隔阂,或许自己真的错了,但杜正一氤氲在茶香里孩子般恬静的面容始终浮现在脑海里,散不去,这是怎么了?连杜正一出现在她面前她都没有注意。
“在想什么?”老大声音轻柔,生怕吓到她。
但雨寒还是一惊,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杜正一的出现无疑点亮了这个腐朽空虚的世界,如果说这个学校里的学生毫无信仰是有些夸张的,但是他们的共同信仰却来源于财富,而他们对财富的诠释很单纯的是多金。如杜正一这般桀骜不驯,遗世独立的人也的确是个大金主,他一身休闲装,霸王般英挺的身姿,菱角分明的脸上凌厉的剑眉,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电眼,让那些处在金色年华的妙龄少女无不醉生梦死,这就是最理想的情人,最终的眷属。
雨寒只是凝眉静静的看着他,浑然不觉周身已布满了羡慕嫉妒恨的杀气。
直到杜正一轻声淡漠的问:“怎么?不认识了?”
雨寒从惊讶中转醒,还是满心疑惑:“你!你怎么来了?”好像周边的同学都对老大并不熟悉,他那么豪阔,按道理这个学校的人不可能对他如此陌生。
“额……”老大想了想说“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
“你还说,讲到一半你就睡着了。”雨寒嘟着嘴,埋怨着。
“那我今天给你讲。”老大像稀有物种一样被大家围观的很尴尬,在人前一贯严肃冷漠的他,整张脸像是刚洗过就风干的不自然。
雨寒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上僵硬的扯起的嘴角,忍俊不禁的开了句玩笑,“你总不会告诉我说你是专程来给我讲故事的吧?”她犹疑的问,此时的她,对老大的戒心已经放低了很多,或者早就不把他当做敌人了。
“嗯……”老大又想了想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雨寒问,毕竟这样的杜正一太过反常,他应该是冷漠高高在上的才对。
“我问过你下午没课,我带你去个地方。”老大东一句西一句说了半天,都绝口不提“其实我想见你”,无论他在人前如何巧舌如簧,但在暮雨寒面前,有些话总是那么难以启齿,他的亏欠,他可以尽最大的力量去弥补,但是终不能还原。
“什么地方?”雨寒有些疑惑,她现在对杜正一虽然有一点点好感,但仍未彻底消除戒心。
“去了你就知道。”老大神秘的说,然后帮雨寒打开了车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又严肃的毫无表情了,“你的同学都在看着我,他们都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可不想暴露在这里,快上车。”
雨寒这才感觉到周身的敌意,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或许是萧戈的叮嘱在作祟,微微皱眉,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忘记了我去云南前你答应我的事儿了。”
的确,杜正一说过只要她通过考核,便不再为她的任何决定为难萧戈,看来雨寒是不想跟他走了。杜正一嘴角微扬,在他看来雨寒这点儿小伎俩着实可爱的很。于是道:“没有,我只说不会因为你的决定为难萧戈,但是别人就不好说了,比如呈玖,或者邱泽。”他太擅长这样的威胁了,这样的威胁对于雨寒又颇为有效。
雨寒倒也不生气,只是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就知道不能跟魔鬼做交易。”两腿像拖着铅坠一样慢悠悠的挪到车边,硬生生被杜正一塞进车里。
好像过了很久,车开到北山一道狭长的古道上,路很窄,所以只能下车,走路,路两侧的山坡上种满了桃树,在这春天里盛放正浓的桃花,落英缤纷,景致极美。雨寒一路上听着杜正一的故事,觉着太过荒诞,此时不禁戏谑的笑着对他说:“你不会告诉我桃花深处有神仙吧?”她笑的那样干净,像是要融进这美景里。
老大在她面前突然腼腆的像孩子,轻轻的说“神仙没有,带发修行的僧人倒是有一个。”
“骗人的吧,连圣坛骑士都编的出来,还有什么故事是你想不出来的啊!”雨寒此刻竟也跟老大开起了玩笑,一切好美的像是童话。
老大反倒严肃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僧人是真的,圣坛骑士也是真的。”这样的解释,更像是孩子犯错时的说辞。
那场关于巫蛊的浩劫,因为圣坛骑士的守护,使得大祭司有时间封印那些邪恶的蛊虫,而他们却牺牲在这场人和蛊的战役里。后人为了祭奠圣坛骑士的英灵,其后代都将成为骑士,世代世袭,直至老大这个时代仍然传承着,只是没有大的危机出现的时候,这些圣坛骑士是不会出现的。
雨寒不置可否的看看老大,那笑容已经和周身的落花融成一体,人如花,花如人,人面桃花相映红。
一个白衣僧人站在桃花尽头,衣身干净无尘,手持檀木念珠,那念珠已经圆润光亮,已是经久揉捻而成,他安静的端望着这两个春风得意的人。
雨寒一惊,竟是真话——桃源深处有僧人,她不由的疑惑圣坛骑士的事该不会真的是存在的吧。
老大挑眉望着雨寒,好像在说我没说错吧。接着对那个白衣僧人说:“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按萧哥的吩咐已经都准备好了。”白衣僧人恭敬的说。
老大介绍道:“这是圣四,八年前出家了。”
雨寒仔细看了看圣四,一个常年被佛经洗礼的人,果然静若无尘,“早听说圣家是四个兄弟,可是我只见过三个,没想到你是个世外高人呢。”
圣四问:“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是?”
老大清冷的说:“暮雨寒。”
圣四听了,也是刹那的吃惊,转而又恢复了清修之人的淡然如水,“不想暮小姐已经这么大了,两位里面请吧。”
“你认识我?”雨寒很奇怪,毕竟自己不记得之前的人和事了,所以也想不起圣四。
圣四没有再接雨寒的话,只是引着他们向里面走去。
小溪,木栈道,古朴雅致的农庄。仲春,所有的花木,蔬菜,稻谷都才露出嫩芽,一切都是破土而出的鲜嫩色,未经烈日酷暑,未经风吹雨打,鲜嫩的让人心疼,又心喜。
农庄的工作人员见到老大都会恭敬的称呼一声:“杜董好。”老大会微笑着还礼。在乘放耕犁工具的小楼门口,圣四故意出脚绊了雨寒一下,使得雨寒没有站稳,向后倾倒,差点儿跌下栈道,老大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雨寒,雪纺的衬衫在空气里翩跹飞起一角,长发轻舞飞扬,柔软的跌进杜正一宽厚的臂弯里。这一瞬间,眼神的交汇已经不言而喻,雨寒从没想过会跌进老大怀里,他的臂弯有力,他的胸膛坚实,她完全能感受到老大身上的阳刚之气,还有香烟混着古龙水的味道,眩晕、神往、又紧张。老大的心好像跳漏了一拍,他感到窒息的难过,欠她的太多,脑中一阵混乱,早已不知道怀里的是雨寒还是伊水。瞬间的失神,还是那句承诺提醒了老大,如果她不愿意,我不会碰她。他扶起雨寒,尴尬转身,径直向小楼走去,经过圣四的时候,老大低语道:“六根未净,难怪佛门清净之地不容你。”
原来圣四出家时去过寺院,主持说“施主不属于这里,还是回去自行修行吧!”
圣四不以为然,仍静若止水,微笑道:“我若清净,周身自清净。”
这是佛家讲的境随心转,老大自是了然于心的,但是他今天的确无心论禅。拿起锄头对雨寒说:“今天是犯过错误的日子,作为惩罚,我每年都必须亲自耕种这些农植,你在这里等我。”说完朝那片麦田地走去。
雨寒跟着圣四上了小楼的二层,看着老大在阳光下锄草,擦汗。她对这个男人有一种由衷的敬意,只为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一直坚守这对自己的惩罚,他的故事里有太多的隐忍,非常人而所能及。有些人的一生注定是不平凡的,他拥有太多君王的特质,睿智,深沉,懂得知人善任,又有风花雪月的才情,但是他也注定是失败的,他心软,脆弱。
雨寒从圣四口中知道他们到马都的时候这里就有,他们也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买下的这片农庄。
雨寒端了盏茶给老大,又找了毛巾帮老大擦头上的汗,老大握住雨寒擦脸的手,深邃夜幕的眼睛看向雨寒,倾泻下如繁星一样明亮的温柔,这样炙热的眼神,让雨寒紧张的低下头,不敢再看老大的眼睛,然后羞涩地跑开了。
老大怅然拄着锄头,如果你不是暮秋明的女儿,我不是杜正一,我想我会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