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不着声,歇了一刻,缓缓转过身来。少郡唬了一跳,那老道已老得不成样子,满脸沟壑,颌下稀稀拉拉吊着几根胡须,若是没那几根胡须,乍一看去,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婆婆,那老道见少郡神色有异,也是波澜不惊,想来已不知看过多少这样的神情,笑颜绽开道:“还是一位俊俏的小哥,你即这般问我,可是对那剑仙后人颇有不服,倒也正常,年轻气盛,可喜亦可叹,那剑仙后人也是一位俊俏小哥,年纪比你略小,女有沉鱼落雁之说,这剑仙后人虽是男儿,却长了一副闭月羞花之貌,舟过清江闭月影,欲阖乘风还羞花,还玉楼上莺燕啼,啼罢云宵空嗟呀,那沐风剑客又名凌宵云,相传已得剑圣之真谛,实有通天彻地之能,当今天下能以剑为器者寥寥无几,这沐风剑客以气御剑,以剑作气而复练气更是高绝之极,外面信徒极多,以沐风剑客之能又岂值区区之数。’少郡道:“天天听你们这些人说什么气啊器,这气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老道哑然,看少郡不似说笑。道:“中华之地,还有不知气为何物者,亦是一桩异事。你即不知,想来也无甚兴趣,不说也罢。”少郡有些慌了,这冷兵器时代,人人皆是赤手空拳以命相搏,这气器之说虽不甚明了,但大概也知是个修身立命的东西,如何可以一窍不通。道:“你且不要给我故弄这些悬虚。你若不知,我也不会笑你。”那老道露出嬉笑的神色道:“你也不用如此激将,老头儿虚活百岁,又岂会在意外人些许言语,你我在此相遇,且是命中定数,个中原因以后便知,我尚有事,先去了。”
那老道自个就去了,少郡也不去管他,想了想等会儿一定要偷闲去看看那轿里究竟是谁,总之自己穿越以来是诸事皆不顺。看那青木的行事,倒不像要和自己全然绝决的样子,外人这青木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神乎其神,自己就是要看看这个让自己全无记忆之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至于那个什么沐风剑客其实自己对基着实没什么兴趣,管他是人也罢鬼也罢,说白了他再怎么强难不成还抵得过后世的那些选秀明星,不过又想到恶怀英交待自己的事情对自己着实有些益处,于是又向门外踱去,连穿数个庙堂也不见一人,倒听了些晨钟暮鼓之声,俱是一声声从那神剑宫个传来,然后就是山呼海之声,其势实在惊人,不知道外面究竟堆了多少人群,少郡由不得也要出去看看,走了片刻,就来到那殿门,先出了一身冷汗,根本就是个无可插足的阵势,那殿门中聚了不下数十人,将那殿门已是挤得摇摇欲坠,个个都伸长了肚子往外看,自己根本就出不去,不晓得外面又是等的情况,心里只道这个什么鸟人,挂个什么名头就要给人赠医施药,看这阵势,纵使医好了几个,也抵不得这挤死之数。空想好无法,还是要想个办法出去才好,东看西看,最后瞧到一个东西,那店中的弥勒笑得着实憨态可掬,那弥勒头顶上就是一块琉璃,宽有尺许,看其形迹倒似有些松动的模样,当下又瞧了瞧四下人潮无人关照自己,也不管那弥勒乐不乐意,几个三下五除二,径直从那佛像背上攀爬了上去,等爬至那泥胎头顶,举手轻轻一揭就将那琉璃揭了开来,然后人轻轻的翻了上去,又将瓦片盖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到了房顶估摸着那假模假式的所谓沐风剑客就应在那高台近处,于是径直向那方向摸去,也不敢太过靠近房檐,下面眼睛不下数万,若是被人看到,吼将起来。问出自己从弥勒爷爷头顶跑了一遭,说不定被这些痴民愚妇打死也不是没有可能。因这殿确实花了不少银子,管事的也不敢太过贪墨,房檐每隔数丈就有些龙蛇麒麟的兽首,其高足可藏人,于是少郡就蹑手蹑脚的走将过去,就在那里窥视,其实天时虽寒,却有些日头,少郡居高临下有些头晕,那什么沐风剑客却久久不出,不由得渐渐有些心慌气短,又起前世曾学过些粗浅的养气之法,应该有修身定神之效,于是就定气息神,随意坐在那兽首之后打起坐来。渐渐休得灵台清明,那疲乏的感觉,慢慢稍却,头脑的杂念直如沸水去火,由烫转热,由热转凉,凉意习习,让人不由得要打起磕睡,要钓起鱼来。少郡在那儿栽了几栽,睡意朦胧间又想起尚有要事,不敢懈怠,强打精神,抬眼去望那高台附近有处什么状况,只听得那些善男信妇皆呼:“来了,来了。”望人声处望去,只见高台处先是仙气弥漫,那雾气先是只在台中独舞,卷起了丈许方圆,那方圆渐行渐宽,不到一刻就布满整个高台,高台之中略微有些异响,忽的又从那高台居中之个放出万丈毫光,那光气直冲云宵,其势骇人,光气但见冲起,似乎无有尽头,都传这剑圣后人早已超化九界之外,这些痴男怨女今天得幸见此从不曾见过的神迹,都只觉此生足矣,就是这时剑圣叫他们把脑袋取下来,想来他们也是无怨,方圆之内,尽闻众生皆是海呼:“剑圣显灵,救我众生、”不知不觉,就后人两字也就被拿去了,也有些宵小不识礼数的,也许是见了神迹太过慌张的,就傻傻站在那里,不知无可如何之日也,又见那毫光冲至百丈之高处,竟忽折起弯来。那白光左右环绕,横竖穿插,渐行渐拢,又收为一团。那光气渐浓处化出一个人形,因在百丈之高,那人形虽是巨大,却也不能看个分明,只依稀看出是一个白衣少年,在那若即若离的光气之中,好好似要踏空而出,从那白日之中飞落下来。少郡其实也看得眼睛都直了,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及哥本哈根学派的量子力学来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解释的,然而当你自己亲身看到那些不可解释的事时,这此理论早已到九宵云外去了,欲要再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东西,却是看那光气凝结的人形渐渐的散了,人群却都举头望日,直看得头晕眼花,却是再无下文,即无下文,就又回望高台,不知可时,那台中已然站了一个人,那人白衣胜雪,雪衣上纤尘未染,那雪衣如西屏山上千年未溶之极雪皎白,雪衣之中镶裹着一个极色的妙人,确是一个妙人,请原谅我用这个词形容一个还未长成的男子,他脸色极清冷,清冷之中透出一丝孤傲,孤傲之中又透出一丝悲天悯人的态度,确是如此,那是一种不爱一物,却将爱洒尽天下的万物之爱,看到如此干净,如此俊逸不凡的奇男子就在人间,就在这咫尺的高台之上,有些粗这豪的男人,不由得把脏兮兮的手藏到了背后,那些思春的大姑娘一个个迸得俏脸飞红,春心荡漾,若是现在只是半夜,这台上的佳人说不得就要被这些红粉骷髅拉到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去给就地正法了,当然这只是个笑话,少郡心里道:“这小子要是卖到窑子里,倒是个必红的相公,把底下的这些小媳妇哄得是神魂颠倒,若是运气不好被那个达官贵人看中了,免不得要屁股开花。”就在那里一个吃着干醋,直想着怎样把台上的帅哥怎样变成个兔儿爷,让这些小媳妇断了念头才好。
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又听得屋下一片喧嚣,只听得一个粗犷之声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些发骚的妖精怎么得了,为了看剑仙他老人家,当着这许多人就要出手伤人,本来前些天才劳烦了他老人家给我把旧创治好,下次我看到他老人家定要叫他好好惩治惩治这些个骚蹄子。接着又是一阵响动,那声音就低了,可知是又挨了揍,不得再发一言。
那台上的少年欲张皓口,启玉齿,台下之人见他欲语,刹时就变得鸦雀无声,少年道;“我本无意显此神通,怎耐近日走动之间,多听得有我污我清誉,这虚名本就是身外之物,沐风从不曾挂于心上,然而深究其前因后果,蔑我之不肖,亦是有辱家师清名,家师修道数百年,自然是超然天外之人,平生只我这个不肖的徒儿,只承得他老人家的微末之技,说不得再有数辈,剑圣之绝技就得日渐式微,剑圣之名也要渐成绝响。“说至此处,话锋忽的一折,声音忽的拔高,道:“但我绝不容肖小之徒说剑圣之技亦不过如此,更听不得有些混人胡编乱造的乌七八糟之事。”话尚未毕,脸已胀得通红,想来是记起不悦之事。
台下有人高声道:“在下陇右恶怀英,阁下先前那一手,可是剑圣十二三岁所创的成名之技,“十月流光”,看起来确是不假,我恶怀英就是再回娘胎练个一百年也是没这份功力的,不过请恕在下愚钝,这剑圣据传一百年前已驾鹤西去,小哥看来也是年未弱冠,怎得是剑圣弟子,不知是何道理。”众人皆从声音来处看去,只见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站在人众当中。那汉子一身黄麻粗衣,虽不粗壮,神色却不怒自威,像是一个人物,因他说出这样犯了众怒的话,众人皆是离他敬而远之,故而他身虽矮,却能在人海之中显露出来。若是再这样光棍似的矗在那里,说不得就要被这些人一人吐一口口水给淹死,那恶怀英却凛然不惧,只是看看着台上,要等台上之人给自己一个解答。
那妙人犹如明珠置于云台之上,确是有夺目之光,听了这话,先是低低贪首无语,继而一又妙目中透了出一丝露气,露气在那深似秋水虚空中略微有些旋转,少郡虽看不清台上人的表情,却大致能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心里靠了一声,心道:“演电影啊,这也太假了吧。”又看了看那人群之中自称叫恶怀英的汉子,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自己很有可能是被人摆了一道那人道:“在下凌宵云,人送一个外号沐风剑客,也曾仗三尺剑行遍天下,;”这话一出,台下已有人窃窃低语,不在江湖,怎可不闻江湖事,即使只对江湖一知半解者,又有谁人不知沐风剑客的大名,人皆传沐风剑客是剑圣后人,这时从他的嘴巴里亲自说出来那效果就更是不同,那些无知少年更是把这只在传闻中听过的数百年来不得一见的少年天才盯得牢牢的,仿佛多看他一眼就能沾些凌宵云的灵气,不定以后能有个沐风剑客十成一的功力。也可以横行一世了,那些无知少女更是如痴如狂,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让那沐风吞下肚去,更至极处,若是反过来让这些良人把凌宵云吞下肚去,她们想必也是求之不得的,那宵云道:“恶英雄所言非虚。我也确实只及弱冠,然我与师父的名份却也是真真切切,至于个中缘由,却实是不足为外人道,;”言尚未毕,语气微怒,道:“我凌宵云不欲说之事,想来也无人能强逼于我?”一副傲视天地的模样,就一句话,可以比较精准的形容,这小子着实是酷毙了,这时台下的些红红翠翠叽叽喳喳个不停,都是些指桑骂槐的动作,那恶怀英也不曾想到是个这样的结局,他对这凌沐风本无恶意,只是平日行事就爱较个真假。那剑仙后人在此已盘恒数月,所行之事皆是为人所称道,即使是有些内情也大可不必伸张,如今见四周这些女子皆要把自己吃了一般,那还不识相而止,于是当即婉言道:“沐风剑客所言自我我是信的,即是有不可为外人道之故,我等怎敢深究,不提也罢。”又叉言道:“凌少侠这十月流光确是声势惊人,据在下看来比起及师当年也不恍多让了。”那凌沐风在这万众瞩目之下,每一行止皆是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听了这句又是一楞,脸忽地红了红,道:“我的些微小技岂敢和师傅相提并论,莫不要辱了他老人家的名头,师傅他老人家十二三岁上已将那清虚之气达至空灵之境,因其时正是十月间,功成时正值满天黄叶纷飞,所以这功法就有了这个小名叫做十月流光,我苦练老师所授之功法已不下十余年,如今也不过初入空虚之地,不敢再用这十月流光的名字。”那恶怀英也觉自己是拍马屁拍的过了头,道:“江湖早有‘天上临云宵,地上凌沐风’的传言,剑圣高足不过年方十五六就将内息之气练至空虚之境,天份之高绝也是旷古绝今了,小子有个不情之请,少侠尊师重道实是让我等钦佩,然这十月流光之技现宇内也是无人可以习得,怎可成为无名之技,少侠既不愿用原名,依我看不若叫“清阳气,可使得。”马上就有一个婚媚之声接住话头,那声音明显是经过极尽的修饰,入人耳中倒还是说不出的悦耳,那声音道:“大俗,清阳,还龙阳呢,岂能用这俗不可耐的名字,你这人究竟读过书没有,起得名字也是如此粗俗不堪,这名字和你的行头倒是绝配,干脆你以后也不要叫什么恶怀英,就叫清那个什么阳气好了。”这声调是如此悦耳动人,入耳有说不出的舒坦,那少不更事的少年听了这天籁之音,不免神思就有些想入飞飞,甚至魂游身外而不自知,众人皆将神思觅往那清丽声音的来处,抬眼望处,只见一个娇俏的小女子就站在那恶怀英不远的地方,那女子目若冬日夜空之朗星,唇若夏昼晚霞之涂朱,肤若塞外人家凝练之羊脂,身若西湖翠堤之扶柳,确是一个娇媚腻人的小丫环。
却不是还玉楼的紫霞又是谁,那紫霞平日本就是一个泼辣的小辣椒,因她上头的管事平素都是不太见人,入了神剑宫,只唤了她出来办个差事,紫霞偷了闲就出来耍了,身边无人能制她平时的性子就十分变做十二分的显出来了,紫霞从那神迹初现本对那凌宵云仅有一丝怀疑也早就的到了九宵云外,直到这所谓的恶怀英出来。只见他就是一副枯树皮三寸丁的模样,看着就是极不耐烦,只听得他说出那一番话来。自己听得进耳,却是堵在心头,这恶怀英又转脸转得比风车还快,又给这惊天的神技起了个如此恶俗的名字,更是不耐,直接就是机关倒豆子的数落了恶怀英一箩筐方觉是出尽了心中的郁结之气。
那汉子那是个豁达之人,心中并不气闷,笑道:“这位姑娘,我本是个大老粗,没什么学识,只是太过佩服沐风剑客的行事。这才糊涂了一阵,也让你见笑,姑娘既如此说,想必早有主意,可说出来让大家都参详参详,何如?”紫霞一楞,道:“我自是有好名字,待我想想。”于是双眼看地就在那里不着边际的胡思海想起来。
她一个丫环哪里想得出什么好名字,逼迫了自己半天,着实不得主意,道:“我也想不出。”四周人一听,都是大笑不止,都觉这姑娘确实憨直可爱。紫霞又道:“我虽想不出,不过自有人想得出,断然比你那个什么清阳气高明数倍。”话未及完,台上之人道:“些许小技何需劳动还玉楼的姐姐们起名,宵云确是怕受之不起。”四周之人不论男女老幼又是一阵惊呼,都是恍然大悟,难怪不得,信阳城内,方圆也有数里,却实想不出除了还玉楼还有哪里有这样娇美的丫头。”
少郡在那屋檐上早就看的有些受不了了,下面的人是一吹一喝,看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下面乱七狼糟的究竟在说些什么,又看到那什么陇右恶怀英,先前又是什么河东恶怀英,实在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若说同名,天于哪有那么多巧事,如此生的名字都会重,况且向来听过有河东恶氏,亦是当地一大阀,且静观其变,九十月间实已是寒风习习,少郡生性又不喜凉,又想到梓晨无人相看,心底又郁闷起来。先前那恶怀英吸说随后便来。等了许久又不见人影,其时其人所说的一番话,确实说得有些鬼神莫测,听得自己这个不信鬼神的人也是将信将疑,不对了,自己穿越的事都能在身上发生有什么神怪也不是大不了的,哪天自己倒要亲见一下这所谓的鬼神到底是什么样子,又拿了那个扳指出来,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着实毫无异状,是啊,要是这么容易就被自己瞧出异状,只能说那恶怀英和这东西以前的那些主从长的就是猪头了,少郡这个人从不自视甚高,也不枉自菲薄,在他的心中自己只是比猪头聪明一些,当然这个猪头是指大多数的人,心道:“说的如此神乎其乎,早知道这东西这么大的威力,以前就把它扔到荒郊野外去了,现在自己好像已是霉无可霉,听恶怀英的说法好像自己还有所谓否极泰来的机会,不过那恶怀英当时是把这劳什子转交给自己才转的运。现在自己把这东西常携在身,会否就此转不了运。想到这里,心道:“干脆扔了了事,谁爱谁捡了去,说不定还能再祸害一下别人,“当下五指并力。左手抡了几抡,腰腿发力,“嗖”的就将手臂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