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家秀女按身家等级排列,缓步进入西侧门。李云苜家世不大不小,正好走在队伍中间,不出彩也不让人看低。
走了约莫一刻钟,便到达了锦绣园。这锦绣园是皇太后亲自为此次秀女挑选的休息处所,离太后的慈和宫和皇帝常去的体和殿极近,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园子门口站了一队宫女太监,全福上前与领头的姑姑交谈了几句,便福身离开。那姑姑蹲身行了一礼:“奴婢秀清给各家小姐见安了。这选秀的规矩想必各家小姐都已知晓,奴婢便不多话了,只是在这宫中比不得各位在家中自在,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各家小主见谅。”
“姑姑说的哪里话,如今到这儿来自然全凭姑姑安排,姑姑不嫌弃,便是我们的福分了。”这话说的客气,却也不客气。先不说这些秀女都是朝臣的家中宝、掌中珠,光是能选入宫这一点便也轮不到一个普通教习姑姑嫌弃。可偏偏这秀清姑姑不是一般的教习姑姑,她原本在皇太后宫里当差,这次选秀皇太后极为重视,便也将贴身伺候的她派到锦绣园帮忙打理。也不知这说话之人是否知道这一茬。
秀清一挑眉:“小主言重了,能伺候各位小主是咱们做奴才的福分才是。”话毕,暗自打量了一番这出声的秀女,只见她一袭碧罗裙装,眉如弯月,杏眼轻佻,声音清脆,是个难得的美人。
这美人也不客气,朝着秀清点了点头,扶着侍女率先进了园子。其后一名眉目间略显英气的女子似笑非笑地叫住美人:“柳姐姐,怎么不等等众姐妹呢。”
柳芊芊回头,笑得温柔:“原来是萧妹妹,怪姐姐疏忽,如今便一道进去吧。”说完还亲热地拉起萧婷凤的手,并排齐肩走了进去。
李云苜在旁冷眼瞧着,这两人还是那么“姐妹情深”呢,手拉手也不嫌膈应。此二人的父亲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京中女眷私下里聚会游玩时二人更是冲突不断容不得对方,哪能真正和睦。
到了园子里的南北苑分岔口,此二人还要恶心一番。柳芊芊转头,亲昵地说着:“这北苑甚是清静,诚邀妹妹与我同住。”
只见那萧婷凤将手抽出,从怀中拿出丝绢擦拭了一下,便丢给了身后的侍女,笑得高傲:“柳姐姐,我方才听闻这北苑有大片密竹林,刚巧适合你们这些文雅之人,妹妹我可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怕要拂了姐姐好意。我看这南苑就不错,亮堂。”说完便自顾朝南苑走去。
瞧这话说的,北苑有大片竹林,光线被遮挡不少,自然不如南苑池塘亮堂,可也谈不上有多阴暗。只是这说话之人有意嘲讽某些人的处事手段罢了。
柳芊芊含笑站在原地紧盯着萧婷凤离去的背影,捏了捏手中的丝帕,转身朝着北苑走去。
李云苜犹豫着,北苑的是个城府极深的,南苑的是个跋扈不好惹的。这时秀女队伍里也不安分起来,传出几声不满:“怎么回事,当这宫里是她家院子么,想住哪都成?还自个霸着。”
“快别说了,这二人咱们都惹不得,这柳氏是当朝丞相的千金,这萧氏便是镇国大将军的宝贝嫡女。”一粉衣女子接茬道。
听了这话,秀女队伍里起哄的人倒也消停许多,那粉衣女子得意地望望四周,领着侍女率先朝北苑走去。其他秀女见状也纷纷各自择苑离开。
李云欢左右瞅了瞅,人渐稀少,却也不听长姐开口,一时不知该如何。李云苜思索再三,便拉着妹妹朝着南苑走去。
这南苑前世时虽麻烦事多却也不是些大事,萧婷凤虽跋扈可心机不深,想必不会有何为难之处。前世自己执意住进北苑,却害了云欢遭人陷害牵连,如今重活一次断不能让悲剧再次上演。
吩咐完事务的秀清,看着各家秀女的择苑方向,长舒一口浊气,若有所思。
慈和宫
内殿里,一体态丰腴,雍容华贵的妇人侧身躺在鸾凤金祥长椅上,宫女不停揉捏其小腿处,闭着双眼休憩的妇人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满意的呻吟。
此时从殿外走进一个年长些的宫女,端起茶盏向前福身道:“娘娘,皇后娘娘已候在前殿了。”
闻言,榻上的妇人睁开双眼,挥退按摩的宫女,接过茶水轻呷一口,瞄了身侧的年长宫女点点头道:“秀竹沏的茶越发香醇了,恐怕等秀清回来都得向你多学学。”
秀竹扶着太后的手,头垂得更低,让人看不出神色,语调却委屈:“秀清姐姐的茶艺岂是奴婢能比的,瞧瞧这秀清姐姐才不在跟前伺候这一回,您就想她了。”
太后叹息地伸手拍拍秀竹,调笑道:“就你会说,你们俩哀家都疼。”说罢,便任其搀扶着走出了内室。
刚踏进前殿,便听见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太后停住脚步,余光瞥了一眼蹲身行礼的皇后,也不叫起。径自朝上位走去,待坐定才抬手叫起。皇后目光暗了暗,紧拧着手中的绢帕,应起落座。
静默了一会,仍不见太后开口,皇后也有些不安,不知这一早太后姑妈急急召见却又如此作态是何用意,忐忑出声:“不知母后急急召见儿臣所谓何事?”
太后掐住手中佛珠,叹息一声,正色道:“皇后,这几年宫中形势你比哀家清楚,你也只有华阳一位公主,柳氏独大且育有皇长子,咱们许家可不能再拖了。如今,你表妹也入得宫来,此番选秀马虎不得。”
皇后听完,咬牙称是。暗恨自己入宫多年只有一位公主,当年生产时也伤了身子难再有孕。这几年家族被柳氏打压,虽有太后坐镇,却也日渐没落。皇帝宠爱柳氏,若非皇太后为皇帝生身之母,恐怕自己的后位都难保。如今家族再派人来,自是要小心照拂。
不多时太后便以困乏为由打发皇后离开,临走前,不忘叮嘱皇后:“柳贵妃身子娇弱,你也上心些。”
是了,柳氏身子当年可是被伤狠了,这几年虽小心养着却也拖不得多久了。皇后乘坐在凤辇之上,轻勾唇角,这宫里怕是要热闹好久了。
百花阁
百花阁内此时也热闹得很,一群女子坐在一处闲聊。
上首的那位抿了一口花茶,语带歉意:“本宫喜欢这早茶,还劳得各位妹妹作陪,实在过意不去。”
坐其下首的女子接茬道:“贤妃姐姐说哪里话,能陪得姐姐饮这早茶便也是姐妹们的福气,瞧姐姐日日饮这早茶皮肤是越白嫩了,可真叫姐妹们羡慕呵!”
其余妃嫔闻言皆纷纷出言附和,这宫中谁不知晓沈贤妃极喜欢早间露水泡制的花茶,连皇上都将百花阁中的繁花赐予贤妃娘娘泡茶养生,可见对其宠爱,讨好了她自是没错的。
贤妃抽出绢帕轻掩唇角:“丽妃妹妹这小嘴啊,真甜,怪不得皇上喜欢。”
丽妃作娇羞状低下头去,片刻后复又抬头望着亭中其他人:“本宫听闻这次选秀,皇上把全福公公派去宫口相迎,连皇太后都把贴身伺候的秀清姑姑派去锦绣园。可见对此次选秀的重视呢。”此言一出,引得这群女子心尖一颤更是喧闹起来,只贤妃低头用茶勺轻搅茶盏中的花瓣并不搭话。
丽妃见着贤妃不为所动,状似随意地掐起托盘中的花瓣点入茶杯中,惋惜道:“这宫中又要多几朵娇花,却也抵不过这百花阁中的娇艳,不过再娇艳也是要入了茶的。”
贤妃浅笑着停下手中的动作,扫一眼亭内坐着的各宫妃嫔:“这花开得是不错,但只用来观赏,再娇再艳也是有凋零的那天,到时又该如何说,倒不如像咱们这般,倒也物尽其用,乐得自在。”说完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姐姐说的是。”丽妃低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皇宫中,繁花似锦,秀丽多姿。只可惜,欣赏的人日渐稀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