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欢歌开学前,省驿带她去医院复检。杜仁心见到路欢歌,脸色红润,稍稍胖了些,但以他医生的眼光来看,她的胖是用补品补出来的虚胖,不是锻炼出来的实打实的肌肉。不由对省驿多看两眼:对自己在乎的人,如此上心,对自己讨厌的人如此心狠手辣,真不辜负外人对你的评价。虽然给路欢歌看病是我的职责之内,但对我至少也要说声谢谢啊,什么也不说,还拿我当道具来使唤。幸好万诗雨心底纯良告诉了我你的计划,不然真上了你的当。不就做手术看了路欢歌吗?呵呵,杜仁心拿着路欢歌的彩超单,看着忽然笑了。
“欢歌,现在感觉怎样啊?”
路欢歌笑:“没什么感觉,杜大夫医术真好。”路欢歌边说边掏出一幅装裱好的简笔画递给杜仁心。省驿看到冬日暖阳四个字。第一幅图一个长发女孩在抱膝哭,周围黑暗,飘着雪花。第二幅是一位医生背着太阳向女孩走来。第三幅是医生对病床上的女孩说着什么,女孩在微笑。第四幅是两人挥手告别,女孩胸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太阳。
杜仁心双手捧着,认真地看,看懂了,笑,又看了一遍。路欢歌咬唇:“杜大夫,不要嫌弃。我是真心要谢谢你的。”
杜仁心笑:“我们有规定是不能收病人礼物的,但这个谢礼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不顾省驿早已黑得发亮的脸,接着说,“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就当我们再交换,好吗?”
路欢歌想一会儿:“好吧。杜大夫,你真好。”
省驿拳头抵在桌子上,想把那幅画抢过来撕掉,杜仁心在画上吻了一下,小心翼翼放在抽屉里,对路欢歌微笑:“我的谢礼我会送到府上。”哼,驿哥儿,耍我?我让你后院失火。杜仁心想到自己的计策,更是开心笑。
省驿终于忍受不了两个人的共同旁若无人地对笑。拉起路欢歌就走,一路愤愤:我做了这么多,怎么就没有礼物,结婚这么久
省驿越想越气,手上一点点用劲。路欢歌感觉手快不是自己的了,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他的手,可怎么都掰不开。
省驿忽然感觉到胳膊上温热柔软尖疼,停步,回视。路欢歌正伏在他手臂上咬他,并且还嘤嘤哭出声。大庭广众之下,众人作证,疼的应该是他吧,是她在欺负他吧,那么她在哭什么?
路欢歌松口,含泪瞪他。他看到自己手臂上两排清晰凹陷的小牙印围成一个椭圆,还闪着晶亮的口水。而凶手正撅嘴抽噎,一副你欺负我的样子:“松开我的手。”
省驿这才猛然放开她。路欢歌把握得麻木粘到一块的五个手指一个个归位,手指由白变红。她试着慢慢握拳再伸开,还好没断。一眼也不看省驿,抚摸着手,傲然一个人前行。
省驿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我弄疼她了?她怎么不喊啊?怀着对自己的愤恨,握拳快步去追那个倔强的身影。
路欢歌不再哭了,低着头迈步在瓷砖上:这个人她并不了解。他的脾气如此古怪,莫名其妙想把自己的手握断,为什么那么发狠呢?她做了什么惹到他了?今天这样,明天要被家暴了怎么办?路欢歌再次回忆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不会因为没有给他礼物吧?可她准备了,想复查回去了再给啊。路欢歌叹气,仰头,揉脖子。一双手按在她颈椎上:“以后走路抬起头。”
路欢歌听出省驿的声音,扭着身子甩他的手,哼,假惺惺。
省驿一直揉按着她的肩脖,贴着她制止她的晃动。路欢歌不敢再动了,大街上,那么多人,她可没有他的脸皮厚。稍稍离开他,任他按摩。
“还疼吗?”
“不疼了。”
“手呢?”
路欢歌不说话撅嘴瞪他。
他把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搓。路欢歌看到他手臂上的齿印已变成了一个个的红埂子,不撅嘴了,改成了咬唇。
“不疼。像挠痒。”省驿看到了她在看自己的‘图画’,“我身上的每一处都喜欢你的牙齿。”
路欢歌红着脸,甩开他的手,再次掉头就走。
省驿叹气:我说的是实话啊。唉,哄不好了吗?冲她身影喊:“欢儿,今天带你看爸,去吗?”
省驿松口气:你终于停下了。几步追上她:“咱们去看看爸爸。”
路欢歌隐不住笑:“嗯。”
省驿折服:是不是教小儿的,思维也是小儿的?
省驿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手臂上的牙齿印特别打眼,路欢歌不好意思再看,扭头向外。
省驿暗笑,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好好告一状,让爸看看你平时是怎么欺负我的。这就是证据。”
路欢歌撅嘴,盯着齿痕,希望在见到路一凡之前红肿能消下去。
高中已开学,路一凡上课去了。由于是临时决定,路欢歌没有带钥匙。两个人在楼下苦等。路欢歌故地重游,新奇地瞅着花草树木,不停赞叹,树长粗了,草长高了,花儿开得更艳了。省驿口是心非地在一旁附和。现在天气微凉,秋意已现,叶落了,草枯了,花败了,好不好。
两人正对着此情此景大发感慨,绿化带中走来一对俊男靓女,相携着说笑而来。王冰玉千娇百媚地搂着穆青音的胳膊,穆青音脸上漾着宠溺的笑,两人衣着光鲜,风华正茂。路欢歌看得呆了。片刻之后,才感觉到心在一抽一抽地疼。
省驿一只胳膊从她背后微微用力搂住她,迎着两人。
路欢歌看着穆青音:“青音哥哥。”
穆青音听着那柔弱的声音,如箭一样射中自己的心。疼痛中看到她小鸟依人般偎在省驿臂弯里,冷笑一声,微笑:“欢歌,这是冰玉,喊嫂子。”
王冰玉羞笑,对路欢歌说:“我们还没有结婚,喊姐姐吧。”
穆青音接口:“不差这几天。”宠溺地搂了王冰玉一下,睥睨一眼路欢歌。
省驿笑:“欢歌是我的人,按我们这边的规矩,冰玉,喊嫂子。”
王冰玉迟疑一下,乖巧甜笑:“嫂子。”
路欢歌微笑点头。
穆青音和省驿含笑互视。微笑是刀片,早已把对方凌迟了千万片。穆青音冷哼一声,不顾王冰玉,自己一个人走开。
王冰玉朝他们摆摆手,快步跟上穆青音,像刚才那样抱着他的胳膊。路欢歌依着省驿看他们消失在拐角,阳光那么暖,她却在打寒战。
省驿闻着她的发香,拥着她走到无人处,把她整个人锁在怀里。欢儿,你的心疼,我的也在疼;我的心疼,你可知道?
路欢歌突然意识到什么,推开他,低头道歉:“对不起。”省驿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道歉:“对不起什么?”
路欢歌想了半天,她只是忍不住心疼,又没有越矩,只是为何对省驿有歉意呢?看看省驿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两个互不相爱的两个人遇到这样的事,的确没有好道歉的。
“把你衣服弄脏了。”
省驿掩住失望,看了看衣服上的泪痕:“习惯了。”
路欢歌不满撅嘴,省驿帮她擦泪:“你这样,爸会以为是我欺负你的。还有,你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我记得有人曾经对我说过,要给我铺床叠被洗衣做饭收拾家的。请问,你会什么?”
路欢歌谨慎回答:“我什么都不会。”
省驿命令:“那就跟爸好好学做饭。”
“为什么不让我跟林婶学?”
“林婶的饭吃腻了。”以路一凡爱女的程度,做的饭肯定是路欢歌喜欢吃的饭,路欢歌学会后,就可以吃到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了。如果她不做,他做给她吃。今天他的任务是从路一凡嘴里套出路欢歌喜欢吃什么。
路欢歌叹气,怎么不说自己想换换口味了。天天珍馐佳肴吃厌了,想吃她家的清粥小菜了。
路欢歌望着熟悉的一切,再也没了刚刚的兴致。省驿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陪着她静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