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由远及近,家家户户的房子密集又参差不平的坐落着。扭扭曲曲的街道人来人往,虽然不多却带给人一种生气。
再近处,便是吴凡生手边的石碑,痕迹斑斑的,写着“林镇”二字。
不由心中一声长叹,“啊!终于到了。”——
吴凡生盯着这石碑,心头的信念一泄,忽而感到一阵饥饿头晕,疲乏的感觉涌上浑身肌肉。
这几天除了刚开始吃的还算饱,后来就只得忍着肚饿出发。基本是累了就坐一下,微眯下眼后就又接着走,饿了就喝一口水包在嘴里。而且根本就没时间洗澡,以至于现在吴凡生浑身上下弥漫着汗臭味,甚是难闻。
吴凡生又看看自己,衣服破破烂烂,本是灰白色的衣服现在都变得乌黑肮脏的。
强忍着疲乏与饥饿,吴凡生向小镇内走去。
累到这种程度,吴凡生已懒得用眼神聚焦,眼前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没走多远,吴凡生隐约的看见眼前似乎是又道土墙,便往墙上一靠。立刻就入睡了。
吴凡生在睡梦中却实实在在感到自己的头皮上的每一寸神经的蠕动,是精神过度疲劳的结果。
这时已然过了正午,而阳光仍烈。照在吴凡生的身上,将吴凡生的身体晒的发暖,渐渐又发烫的趋势,当然肯定是不会发烫的,但这种温度上升的趋势也不可小觑。甚至可以将人晒得脱水而死。吴凡生正沉睡中,意识在睡眠中忽浅忽深,隐约感到身体的暖暖的感觉。可是吴凡生的感觉已被沉睡的状态削弱十倍不止,可知吴凡生的身体已经开始脱水了。
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吴凡生必死无疑。
下午的夏风轻轻地吹动,就算是无形的风也是暖暖的。风经过屋舍的影子、穿过大树脚下斑驳的树影变得凉些,又轻轻在吴凡生的身上环绕后远去。吴凡生感到的些许的热消减,但高温并不会消褪,风停后又会爬上吴凡生的脸庞、脖子、脚踝等处,被衣服盖住的地方却一如既往的缓缓增温。吴凡生时而舒缓些又时而感到闷热。
在这种状态就好比一个人吃辣椒一般,吃一口下去辣,但是不断的吃这种辣感就会隐藏起来,等到停口不吃这辣味便会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使人不得不继续吃辣。吴凡生的意识渐渐醒了些又感到热得无可奈何,便又沉睡下去,意识就会迟钝些从而对热的反应迟钝些。
时间已悄悄在暴晒中过去了一个两个时辰,已是申时了。
因为是槐序之时,这时阳光虽比不上正午却也是热得很。
一条河穿过一个小镇向两侧的树林里延伸,这条河有数条分支,皆是小溪流,但大多的小溪流已在半途就干了,可见阳光的毒烈。一个佝偻衰老的身躯从其中一条溪流走向小镇,并不如吴凡生那样沿着河流而走,显然是小镇里的人,不然也不会对路线如此了如指掌。
那老人走到一个石碑旁,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便向前走去,忽然那人的余光中似乎出现了什么。
老人的眼角微微抖了一下,轻转过头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靠在墙上,似是深睡过去。而老人却并未走近,只是瞥了瞥目光就走远了。
只不过一会儿,老人又回来了,只不过手里多了把刀。慢慢地走近,拿着根三尺左右长短的树枝捅了捅那个靠在土墙上的浑身脏兮兮的人。老人见他没动,又着重戳了几下,那人仍是没反应,而是如死尸一样地倒在了地上。
老人再走近,将手放在那昏迷之人的脖间扶突穴处。
“还活着。”老人心道,又将吴凡生的头发向后捋了捋,瞧了瞧吴凡生的面貌,“还是个年轻小伙儿,想必又是从山头脚下来的,这衣服虽破破烂烂,却质料不凡。”
佝偻老人将昏迷不醒的拖到离这土墙不远的一个屋院内,微眯着眼看了看阳光,不语。而是从一个大缸里舀了一瓢水在吴凡生的头上缓缓流下,又倒了点水在吴凡生的嘴里。
正在昏睡中的吴凡生突然感到一阵的冰凉,干涸的嘴里似乎多了些水。虽然这些水并不能止住嘴中的那份干燥感,却也是吴凡生的意识清醒了许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头晕的只看得到火辣辣的太阳光射入充斥眼里而对四周的景物没有在意。吴凡生怔了一会儿,精神已恢复许多,只是口中干干的感觉使他感觉连说话都特别的困难。
“这里……”吴凡生环顾屋院里的摆设,发出一种沧桑的沙哑声。说出两个字,吴凡生便止住不说。嗓子实在是干燥的可怕,连说两个字都感觉嗓子被生生撕裂的感觉。
佝偻老人从屋内出来,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看了一眼吴凡生,说道:“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烫,只是浇了瓢水,就这么快醒来,出乎老拙的意料。”虽说着,手中的功夫却没停,不断的将放在屋外晒的药材翻动着,是想阳光晒药晒得更彻底点。
“你似乎不是林镇的人,我看你面不熟而且衣服质料不错,你是哪个山头下哪个村落的富贵人家。”佝偻老人似乎料得到一切般地说道,说着指了指林镇尽头的山头。眼中漏出一点点极难察觉的异色。
吴凡生的视线也随着老人指的地方远眺,心生疑惑。却并未回答什么,嗓子还未恢复,不想多说话。他将目光又收回,看到了一个大缸,欣喜若狂地向大缸跑去,一头塞进缸中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他也不管这水是脏还是有毒怎的,先解了可再说,更何况自己醒来是的水也必定是这水缸里的,要有毒也已经中毒了。而且那老人救了自己必定不会闲着无聊用有毒的水救他。若是脏吴凡生就更不怕了,又脏不死人。
吴凡生的下半个身子露在缸外,上半身在水缸中,不知道是喝饱没喝饱。
过了一会儿,吴凡生像死猪一样从水缸中抽出身子,一下倒在地上,显然是喝的过头了。
回过神来,吴凡生看着佝偻老人。老人走过来,也看着吴凡生,倒也不漏出愠色,道:“你叫什么。”
吴凡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双手作拱道:“多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晚辈姓吴名凡生。”
“姓吴?”佝偻老人的似乎在脑中思索,“姓吴……姓吴……”又露出一丝尴尬之色,道“老拙不知道这方圆三百里之内哪个村姓吴的。倒是有个大村落姓乌,你所说是否为乌而并非吴。”
吴凡生忽而意识到自己漏嘴了,自己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没有姓吴也正常。连忙说道,“对,对,晚辈是姓乌,一紧张说错了。晚辈确实是来自那个村落,外出寻药材谁知迷了路,食物又不够。”
“确实是姓乌?”佝偻老人再次问道,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喜色。
“晚辈确实姓乌。”吴凡生再次说道,不过底气却足了许多。反正谎已经说了,再说一遍也无所谓了。
佝偻老人直了直那并不高大的身躯,“你是哪一辈的?”
“额……这个……晚辈还真不清楚。自打小我娘就说我脑子不好,经常记不住东西。所以什么事也干不好,这次就是因为娘亲生病,我出来寻药迷了路,才到这里的。还请前辈等会儿让晚辈回去见我娘最后一面,以后再来感谢前辈。我迷路走了约莫有三四天,我娘或许已经去了。就算找到药也无济于事了。”吴凡生说着说着泪就溢出眼外,虽然是在说谎,可却使他想起了他的娘。不由得触到了吴凡生的泪点。
“你回去找的到路么?”佝偻老人问道,脸上露出愠色。
“这个……”吴凡生还真是不认的路,不过要是走了自己可能有没的饭吃,还不如留在这里呢。
佝偻老人手一摆,看着吴凡生,示意叫吴凡生暂时还呆在这。不过这老人也是奇怪,先前看到吴凡生躺在地上,脱水得只有一丝丝气息还未死,虽然是救了他,却也是抱着那种“救得活就活、救不活就算了”的心情救他的。而现在却叫吴凡生在这里呆上几天。
老人道:“你就这几天呆在这里,过几天我带你回去。这路不算远,带你走也还行。你们村落跟我有点交情,这几天我还要将这些药材晒干后带到乌家村,刚好你呆这里呆上几天。”
话虽这么说着,老人的眼里不断打量着吴凡生,漏出异色。心想这吴凡生的母亲是谁。就问道“你的母亲是乌青,还是乌云,还是……?”
没等佝偻老人话说完,吴凡生就连忙抢道“对,我娘就叫乌云。前辈你怎么知道?”吴凡生装着很了解的样子,其实乌家村都没听过,更何况老人口中说的这几个人呢!
“哦。”佝偻老人脸上浮现一点点的喜色,似乎实在感叹自己眼神的锐利。
吴凡生看着老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了。
佝偻老人又道:“你娘的嘴角有酒窝,你也有。而且,乌家村的男多女少,而你娘乌云和乌青两人是姐妹,身体都有疾病。听说是早年年轻时落下的病根。”
吴凡生看着老人,假意表露出对老人的佩服之情,继而更让自己显得肤浅。吴凡生道“前辈,不知晚辈怎么称呼您?”
佝偻老人的眼里有闪过异色,又笑咪咪地道“你叫老拙明老吧!”说罢,佝偻老人转身向屋内走去。又回头,向吴凡生说道“我去烧饭,你多喝点水,你现在还是有点脱水。”话罢,走入屋内。
吴凡生远看着佝偻老人佝偻的身躯,又想到了大伯,不觉又湿了眼角。他们都关心他啊。
吴凡生又喝了一大瓢的水,喝到肚子撑的连饭都没吃多少。
天悄悄黑下来了,夜晚静谧地又来临。不过昏睡一天的吴凡生却并没有多少睡意。只是走到石碑旁,看着星空无限的遐想。
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倚靠着石碑冰凉的感觉,三三两两的虫声在四周响着,更有种幽静的感觉。目光远眺星空,吴凡生不由喃喃着。
“爹爹,你在远处吧!虽然我很久都没见过你,似乎你都已经在我的记忆中变模糊,甚至我怕再见到你我会认不出你,但我,很想你。娘亲,你现在也在那远处吧。”
而这时的屋院门口的土墙旁也有一个人,佝偻的身影。他正缓缓地走着,脚步很轻很慢甚至都没声音。不知觉走到石碑旁,听到了这段话,脸上出现一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