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在远处吧!虽然我很久都没见过你,似乎你都已经在我的记忆中变模糊,甚至我怕再见到你我会认不出你,但我,很想你。娘亲,你现在也在那远处吧。”
而这时的屋院门口的土墙旁也有一个人,佝偻的身影。他正缓缓地走着,脚步很轻很慢甚至都没声音。不知觉走到石碑旁,听到了这段话,脸上出现一丝惊讶——
那人是那佝偻老人,用手擦了擦眼睛,似乎流了泪。
佝偻老人正转身向屋院走去,一阵风吹过,风将落叶轻轻地吹起。老人拾起一片落叶,心中忽然百般感叹,却依旧沉默不语。安静地走入屋院,抬头看着天,泪流了出来,可脸上的神情既像是一种期待,又更像是一种欣喜。
吴凡生并没有发现佝偻老人出现在石碑后,而是将思绪放去了很远。在思绪的尽头,又回到了起点,似乎是因为过去的记忆越往前越是模糊,越模糊眼前的夜色就越是清晰地安静。
忽而吴凡生眼前的夜晚突然破碎,像是拼图一般被破碎成碎片。而后出现的是新的景象。
再看看自己身体,竟是变成一个刚出生的小孩。被一位微微肥胖的女人抱在怀中,那女人五官倒是很清秀,眼里充满着喜悦。此时一个清瘦的书生一样的人走入,脸上的狂喜之情遮掩不住。将在那女人手中的吴凡生抱在怀里,还不断的用嘴亲吴凡生的脸,油乎乎的嘴唇在吴凡生脸上擦来擦去,倒是没什么扎人的胡子,不然可苦了吴凡生的小脸了。
估摸着这书生一样的人估计是正吃饭吃了一半,嘴都没擦就过来了,可见对吴凡生是有多疼爱。
吴凡生的小眼四处转,这家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看。屋子的四壁上装饰的石灰大多都已脱落,又看到一个女子。眉目倒是比刚才那位更清秀,不过身子却是柔弱些。她躺在床上,面色浮现点点青丝,显然是有些虚弱,她向那清瘦书生招招手。书生立即过去,虽然速度加快却更稳当,走到那柔弱女子面前,将吴凡生放在女子的怀中,俩人头贴着头看着怀里的吴凡生,又不时俩人四目深情对视,幸福至极。
吴凡生见两人如此相亲相爱,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不觉湿了眼。但是看到这两人有不觉替他们开心。
吴凡生看着这两人,也咯咯地笑着。忽然画面又破碎,一道光射破这景象冲入眼中,待思绪回来。
吴凡生感到背后冰硬的石碑,“这……这……”吴凡生心中疑惑,为什么会有那一幕,不解,难解。吴凡生起身,感觉精力充沛。
我一晚上似乎并未入睡,怎么会做如此之梦,难道是万幻楼?不对,万幻楼只能被我操纵,不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发出幻境。那么……
吴凡生心中疑惑不断,但却想不到原因,只好起身作罢,向屋院内走去。不过说来也奇怪,在吴凡生的看到的那个景象的时间似乎只有一瞬,并没有很长。为何却一醒来就过了一个晚上呢?时间对不上!吴凡生边走着脑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正抬头想不再思索这些,谁知头还未抬起,“嘣”的一声,吴凡生半边身子撞在门上,由于头还未抬起,头是最痛的。吴凡生右眼看到屋院内,左眼却只看到模糊的黄土墙面。
佝偻老人坐在屋院的木凳上磨着刀,看到这一幕也不忍笑出了声。看着吴凡生,眼里有种难以言语的关心也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狠心。又将眼神看着刀,装着并没有看到的样子。
吴凡生摸着头,驻了一会儿向屋院内走去。
“嘿嘿,明老。”看到屋院内正在磨刀的佝偻老人,吴凡生也尴尬地干笑两声。
佝偻老人装着像是刚刚才发觉吴凡生进门那样,道:“明天就去乌家村,药材也都快干了,估计再晒一天就够干了。”
吴凡生心中很是不安,他若是去了乌家村不就露馅了么。但是还是要装着很想回去的样子,道:“真的么,明老。”吴凡生眼神透漏着喜色。
佝偻老人点点头,又起身向屋内走去,微偏过头似乎很狠心地又再次将头转过去。只听他轻轻地一声叹息,可嘴角在叹息后又露出一丝笑意。
日头转动的很快,吴凡生吃完中饭,坐在石碑上,寻思着怎么拖时间。忽然心生一计,若是突然下雨,药材来不及收,不就不用这么早去乌家村了么。虽然是缓兵之计,却也只有这法子了。
吴凡生下午并没有在屋院内,而是去了小镇的中心。他没有对佝偻老人说,就去了。
走了约莫半里的路,已然到了人流较为热闹的地方了。周边的店铺不多,有两个酒楼,酒楼下人来人往。大人牵着小孩,小商小贩倒不是很多,大多只是卖草鞋、箩筐等。不算直的街道,店铺也是扭扭曲曲的,地面多是用碎石铺就而成。吴凡生向前走去,却是生出了一种思乡之情。不知道当年的那个清河镇现在是怎样,清河镇可要比这里繁华多了,真想回去看看。接着向前走,是一家医馆,门口的架子架着一层又一层的放药材的筛子,里面只有一个躺在摇椅上的长须老人。
吴凡生向其中一个酒楼走去,酒楼被红漆包裹,虽没有多少饰物修饰,却更有种朴素之感。吴凡生找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坐了会儿。目光在酒楼内游荡着,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每个人。见到前面桌子有三个瘦瘦的青年,年龄似乎和吴凡生差不了太多,约莫着十六岁。吴凡生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细听那邻桌几人对话之余,细细关注着店里的每个人,若是有人向他这边走来,吴凡生就起身离开。毕竟已经五年没有接触过外界的一切,已经对酒楼小二的服饰有些陌生,只得记得点点。
吴凡生杯中的茶喝了大约见底了,仍是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无非是说些乱七八糟的。吴凡生心思一转,这三人不过同自己般大小,说的自然只是当地发生的一些趣事,没有吴凡生需要的倒也正常。
此时,吴凡生便走到那桌,轻拍一位身高偏矮的人肩膀,嘿嘿笑道:“三位兄台,我是乌家村的,初次来到林镇,不知三位能否告诉在下林镇的地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三人看到吴凡生的衣服破旧、面生得很,本是懒得理得这人,但听吴凡生谈吐不凡又笑脸相迎,也随手指了指,道:“那里是林镇的大门。林镇周围都是树林,过了大门往前走就是山,山里有许多村落。”那人话罢,立刻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吴凡生下意识眼随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虽没有看到大门,但是那个方向与自己来的方向显然不同。吴凡生只得又露出一脸笑容,问道:“那为什么那里也有一个破旧的门呢?”吴凡生指着自己来时的方向。
见原先那个男孩不语,其中一个粗布黄衣少年道:“那里不是大门,因为有商队从这经过才建的。”
“哦。多谢各位了。”吴凡生话罢便转身离开,他需要的已经知道。
吴凡生除了酒楼又到小镇各处闲逛,逛到有些无聊了。吴凡生看着地面上算不得很暗很深却很长的影子,心道该回去了,黄昏已然到来。
吴凡生朝原路回去,沿途的人家越来越少,吴凡生现在所站的地方旁的房屋皆已废弃,荒凉了很久。又过了些碎石路,碎石路已然尽头,再往前就是土路,看来明老的住处很是荒凉,周围人烟稀少,不知他老人家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
再走过土路,地面已有些绿色,这里很接近森林,吴凡生抬头看了一眼,到了。吴凡生走入屋院内,屋院内静悄悄,明老还没回来。吴凡生倒是无聊的紧,想到手边又没事可做,肚子还是空空荡荡的,索性背靠着石碑。闭上双眼,心思沉入脑海,《化雾诀》立刻涌现。吴凡生细读这“雾神”一段,断然是不懂的,可是并不妨碍吴凡生自个儿细细推敲,虽然暂时推敲不出个什么结果,可是要是突然开窍了呢?
“‘雾神’凝聚凡体零落飘荡无依之灵于三魂六魄之宿,尽拢于泥丸内里。通三宫九窍而滞,宛转于上丹心静极而动,随即融魂魄而一。聚神而融,通窍而出,碎泥丸锁,灵而自得,神形兼备,魂演真我,成双道者,堪比苍穹,零星神魂,可纳天地,为道自成。”吴凡生口型不断变化,默默念道。
“此段为修神,要凝聚身体上所有的灵魂。也就是说,人的灵魂应该不是只锁定在脑海中,而是分散与身体各处。”吴凡生打算先看懂第一句,又自顾自的念着,尽力尝试去理解。
“对了”吴凡生心中又一叹道,“儿时我曾看过一本书中写道在远古曾有一名战将,厉害的不得了,可是也有比他更厉害的人。他与一人打斗,头被人砍下,后竟以双乳为眼,肚脐作口,硬生生是活了下来,实在叫人佩服。想必此人是以中丹田(颤中穴处)重铸泥丸,而中丹田是藏炁之处,下丹田(关元穴处)藏精之处,所以那人不修炁,不修魂,却从未间断的修精,其肉体必然强大于斯人。”
“以泥丸为将,四处离散的灵魂为兵,统领身体。然后收兵于泥丸中,各处灵魂皆聚在泥丸宫内,要通三宫九窍而滞。”
吴凡生又疑惑道:“‘三宫九窍’又是身体哪里呢?而且要通’三宫九窍‘又是以怎样方法?'吴凡生苦苦思量,却仍如同以前一般终不得结果。“丹田分上中下三处,是为身体藏物之所,既然为身体的一个部分,那是否……”吴凡生已然猜到该怎样做了,“或许我可以请教明老,他可能懂得医术。中医之道穷极身体之玄奥。”
想到这里,吴凡生不由的心头愉悦了些,就等明老回来向他请教了,当然前提是明老懂得医术。
等到黄昏也都静了,阳光都多些温柔,一道佝偻的人影缓走过森林,面容的沧桑留下的泪痕变成皱纹。那个人影皱着眉,时而又舒卷开来,他杵在原地,眼神远远望着却失了神,而后一会儿,人影向远出走去。
吴凡生此时坐在石碑上,并没有干什么。也只是又想起了父母,莫名的也失了神。
佝偻老人从森林回来,脚步轻缓,踩这松软的枯叶上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沙沙声被察觉,吴凡生偏过头只见明老面容赧然。明老一双浊眼看着吴凡生,继而沉默走入屋院内的屋里。又转身,“过来。”将那只与干树皮差不了太多的手对着吴凡生挥着,道。
吴凡生迟疑了会儿,走过去。
佝偻老人没等吴凡生要说些什么就开口,语气似乎是很平缓地问道:“乌凡生,你娘可曾提过你爹?”
吴凡生又迟疑了些,道:“明老,你问这些干嘛?”吴凡生不得不这么说着,微微抬了抬头仔细观察这佝偻老人苍老的脸。
佝偻老人忽然怒目一睁,“别给老夫耍滑头,你娘是什么人我不晓得?那贱人心思深如海,她的儿子必定奸诈狡猾无比。哼,你娘是乌青,是也不是?”
见吴凡生没有答,而是满脸的不解看着佝偻老人。佝偻老人的浊眼里露出一丝狠光,“给老夫老实交代,你已经中毒了,若不说老夫必定将你的尸体挂在乌家村,让你死后遭万般侮辱。”
佝偻老人似乎已经癫狂了,吴凡生心思一转。暗道:“明老救我一命,这时如此的癫狂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吴凡生心头闪过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