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魔术,也不是花招……选择注意、选择忽视,只是你的大脑最基本的功能之一。对人类意识来说,不去注意,便不存在。
炙热。
灼目。
俯视漫无天际的火海,无以计数的嘶鸣,从腹脏深处溢出。
不能合上眼,也不能封住耳;甚至,连叹息的资格也没有。
因为,他便是这火之地狱的源头。
背过身,什么东西于下方炸开了。光和热在一瞬收缩再膨胀,尾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
然后,在核爆的中心,浮现出了——那不该知晓的存在。
“汝!”
他倏地坐了起来。气喘吁吁。
满头大汗,直直地瞪开眼半晌,包裹着周身的逼真影像才渐渐沙化,飘散。
呵呵。不由地,他无声地干笑了起来。
真亏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能编出这种愚弄众生的流传呢。
“怎么了。”依偎在身边的人似乎被惊扰到了,闭着眼将手环绕过来,撒娇般低喃道,“就要走吗?”
“别担心。”他压低嗓子,温柔的抚摸怀里美丽的女人,“这世上,有什么能让我忍心抛下如此动人的你离去呢”
“啧啧,你的耳语真是犯规。”迷迷糊糊中,她狡黠地笑了,“让人误会成真的一般——这种话,你一定对无数女人说过无数遍吧?”
真是耳熟的谴责。
她足够美好,但依然,不是他在找的那个人。
“不,不是误解哦,因为——”他俯下身,深深缠绵地吻上那姣好的脸颊,“每次,我的心意都是真实的呢。”
如今,连无意义的寻找,都已快堕落成更潦倒的目的——“滴铃铃!滴铃铃!”
朴素催促的老式电铃声,突然划破了这片安谧。那是,他特意换上的铃声。
微微皱起眉头,伸手摸向声源。
然而一接通,却意外地传来了某个浓郁不满的熟悉调子。
“朱老师!你到底滚哪去了?半个早自习都过去了,还不见你人影……周二可是严校长值勤,就你一个班主任没进班,你又想自寻短见么?”
“啊啊……”他瘪瘪嘴,没有尝试调用任何存储于朱常行为体系里的语言模式;在这个言灵暗示无效的麻烦家伙面前,无法顺利饰演朱常,所以他干脆随意地答道,“今儿要事缠身,个把小时内是来不了,你帮我随便带他们玩玩吧”
宛如示威一般,搂在怀里的人故意冲手机提高了柔媚婉转的音量,“谁啊?”
“哈?”电话那头的人急了,“第一节课可是你的数学课喂?你到底——”
“那就跟你的政治换一下好了,您就帮人帮倒底送佛送到西喽”
说完,他用滚烫的嘴唇止住了怀中人“别说话不算数”的激将,关掉了手机。

喂喂,开神马玩笑……
握着被生生挂掉的手机,政治老师郁闷地扬了扬眉毛,探头环顾九班乱作一团的战况。
先不说此刻坐在一组最后一排的小腊条正扯着嗓子跟他被拆散到最后一组第一排的好基友进行跨越整个教室缺乏实质内容的长途对话,也不说五组倒数第二那个有把屁股放在凳子上困难症、每隔几分钟就要站起来的大个子正在用水壶骚扰周边群众——那位赢得大家一片笑声、站在教室中央桌子上卷起语文数学书做道具的萌萌哒小二傻,难道正在假装自己是奥吐曼?
她不由地赶紧收回脑袋。
啊啊,朱常那混蛋子人格到底在干啥?想到刚刚听到的女人妩媚声音,不由耳根发热。
唉。她在窗边又偷偷瞥了一圈教室,目光,在傲居于最后一排的某个瘦削苍白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会。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桀骜不驯地将头扭开。
算啦。深吸一口气,肖极强行将面部活动归零。看在学生的份上,她决定现景就不跟DID患者一般计较了。
目测着何止一山多虎,蟒蛇狐狸野狼鳄鱼蜘蛛统统不缺,连植物系女生都是猪笼草之食肉流派,战斗力格局多样性极为丰富的九班众生,她一边满怀着“我是不是有自虐倾向”的疑问,一边迈进了教室。
虽然这些天,一直在听师傅的课,向大家求助怎样能维持课堂纪律、怎样能Hold住那群多动症级的男生们。
但师傅只是笑着说,别急,慢慢来。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好吧,她长着一张扳不起来的包子脸,举手投足也散发不了任何带压迫性的气场,不具有任何威震全班的硬件软件更加剧了这一锅粥。凭她自己,是无法将这帮充满能量的小家伙给压制下去的——适合她的方法?能在不把屋顶给掀翻的前提下么?
“同学们。”为了不招惹校领导,她谨慎地关上门,清了清嗓子,“我听说咱们九班的打英雄联盟很厉害,是真的么?”
几个为首喊叫的高能小男生将目光转了过来。因为诧异,而不敢接嘴。反倒被中央老慢半拍的小胖抢了先,“哇,老师你怎么知道英雄联盟的?”
嗯,反正是班主任交代“带你们玩玩”的。几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任性起来。
“开玩笑。”她笑嘻嘻地打开投影仪,尝试远程连接上接自己的办公室电脑,“以老师这么多年的打游戏经验,怎么不知道……你们喜欢用哪个英雄?”
继续着比菜市场还闹,注意力却大范围地聚拢过来。小胖小黑们开始七嘴八舌的经验交流。
嘛。会玩游戏说明流体智力和工作记忆没问题。这一拨人马,会是班上孺子最易教之材。
“既然你们这么厉害。”她故弄玄虚地打开了伊利诺伊大学那几个怪咖编辑的非注意盲视频,“咱们来玩个游戏好吗?”
“好!”“哦哦!”
她望着这帮迅速被煽动的小家伙,笑呵呵地解释,“规则很简单,记住屏幕上穿白衣服的球员传了几次球,注意,是白色——”耐起性子反复重申规则,直到所有人做好了准备,“那么开始了哦?一、二、三,开始!”
点击播放键后数十秒,她才突然意识到。
教室里,已变得如此安静。第一次,全班“竟然”鸦雀无声地、只是专注地盯着投影荧幕。欧麦雷帝嘎嘎,她一直以为小学作文里老写“静的能听见一根针落地”是某些不食民间疾苦的文艺娃特么恶意夸张来着……
是的。在这破天荒史无前例转瞬即逝的却又无比漫长的静谧里,肖极突然醒悟过来。
擦——她一开始就搞错了。
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逗比!亏还敢自恃读了四年心理学。
因为没有教过政治,所以全盘照着前人的路数来,结果自个把自个逼进死胡同,岂非不作死不会死的“吾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