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到处都是人类。
大呼小叫。把脖子拉长,努力把手臂伸长在街道各个角落自拍。
推推打打。拎着酒瓶半熏着压马路,绝不可以走直线,非得互相撞撞屁股,碰倒几个垃圾桶与灯柱才好。
互相嘲弄。坐在街边摊用扯破嗓子的音量仿佛要赶走什么东西似大吼大叫,宣称自己能主导自己般放声大笑。
借众造势。学着电视剧影视片动漫里一样,凑齐一帮人围住目标,再用祖先围猎落单猎物的基因来开脱。
人类……人类真是繁多。
无穷无尽,带着他们周而复始的无聊故事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他曾一度认为他理解人类。但那也许,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活动了活动脖子——他把踩在某个软趴趴物体上的脚,以及飘到上方街道的思绪收回来。瞧了瞧自身所处的地下狭长通道。这个空间,因为过多的人类,现在略微显得有些拥挤。
不同数量级思维单位的存在,终究,是无法完全互相理解的。他这么思索到。
“你……你到底是——做了什么!”那个头顶焦发一脸炭灰,滚了好几圈才给把脑袋上的火团扑灭的家伙,哆哆嗦嗦爬起来的第一句,依然是不知好歹地质问,“你是谁?平白无故地,为什——”
“这还真伤感——听我教了三年书不说,明明上周还带人刚找上我家门来讨债过,这就忘了我的脸么。”他砸了砸舌头,没想到还真一下就对上了。女人枕边漏的风,总是意外地好用,“再说了,诸位既然干的是催债的营生,随便拿出‘平白无故’的措辞,显得敬业精神很不够呀。”
“讨债……上周——你、你——”焦头烂额的小子总算定睛认出他来,惊得舌头跟牙齿一个劲打架,“怎么可能——你、你不是——”
唉。他颇为无聊的摇了摇头,轻轻抬起右臂——本来,这只是一微小的动作,却在一瞬间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周围的人见状,立刻连滚带爬连跑带跳后撤了数米,缩着脑袋一边躲避毫无来头的无形风刃,一边警惕是否会有新的火焰冒出来。
但什么也没发生。风刃反倒止住了。
青年只是抬高手臂,以便让一只无法映入在场所有人视网膜的巨型黑秃鹫落下来。
“真是不像话,这几下就不行了?——亏得当年还说是跻身‘八大金刚’之一,唉,太让老师失望了。”
“朱、朱……老师——这、这不……你怎么——不,你……其、其实——”眼见得周围的手下几乎快完全跑光了,焦头小子的吐词愈发结巴,“我——我也不是有意的——真……对不起,老师,那、那件事——”
“啧啧,我当年应该教过你,道歉要及时,这些话——应该上周之前说才对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走近,与一个正在语重心长地教育学生的老师并无区别。
但他的学生却被吓得连连后退,“不、不。朱老师……我真的不是有意,您知道,我一直是三哥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是三、三哥让我去……饶了我吧——对不起!”眼见得对方逼至眼前,腿受伤跑不动,只得闭上眼胡乱哀告随便哪个愿意搭理的神明。
接着。神明竟真回应了。
被称作老师的人,只是轻轻摸摸他的头,擦了擦他脸颊上的黑灰。
“不过,虽然如此,老师还是会原谅你。”
“老师……”他呆愣愣地、恐惧地睁开眼。
他温和地说道,“因为,我也说过,没有人不会犯错,你们可以在我面前——尽情犯错——只要你能,知错就改。”
焦头小子如释重负,“我我我……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会去做催债——”
“不对,我又没有叫你改变现在的职业。反正你多半也做不到——家族的营生嘛。我理解的。”
“唉……那,那——”
“告诉我,你三哥在哪?”
“这……”意识到他的真正目的后,焦头小子立刻踌躇了,嘴里含糊不清起来,“他、他好像……我也不太清楚……大约可可能……他一直在城里四处跑——”
“好了好了,李老师教过你多少遍!大约与可能一起使用是病句。”他摇摇头,“我明白你的处境了,这样吧——我手机号一直没变。告诉你三哥,就说钱已经凑齐,一定要见他一面才付。”
焦头小子连连点头,终究几乎让人驾着手脚并用地飞速滚离了。
手臂上的秃鹫眯了眯眼目送其人,似乎叫出声说了点什么。
“没关系,吓唬一下他们而已——几个小混混的胡话,不会引起谁太认真在意的。”他偏过头,“——能单纯靠武力解决的,都是小事。”
是的。人类太多了。
不管缺了谁,世界都会正常运转。
这里发生的一切,哪怕对仅在数米上方的街道也造成不了丝毫影响——当他回到地面上的前街时,自拍的照样自拍,压马路的照压马路,聚众酗酒笑骂的照笑骂,围堵落单妹子的那帮人则已速度品尝完毕又操着老掉了牙不说还换了无数套假牙的台词,锁定了新来的目标。
“小妹呦,一个人啊打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