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接到Sam的来电,邀我一起吃晚餐。
我今天的课表有最后一堂;离开时已逼近了相约的时间,也逼近了塞车时间。
手机在公交车上响了,是他打来的电话;我除了道歉之外,却也说不准我甚么时候才会到。
总之,等我终于抵达时,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连脚上都开始长出藤蔓一般;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天空飘着细雨,而他拿着伞笔直地站在在巷口等我的样子…
“对不起…”踏进他公寓一楼时,我小声地说着。
“doN‘Tworry…”他对我笑了一笑。并在收伞之前,很自然地伸手替我拍掉外套上的水珠。
最温柔的是一个眼睛眯起来的笑容,五官正好勾出一个很迷人的角度。
他现在住的地方跟我上一次住的公寓雷同,也是很多人分租的那种;不过他的公寓里家具似乎比较齐全,让人感觉不大出是间租屋。
“你要不要喝点东西?”我在鞋柜附近脱了鞋,他人已经走进了厨房。
“有热茶吗?”
“嗯!你先坐一下吧!”他用眼神飘着,要我不需拘束。
我的视线可触及之处,便是宽敞的客厅,跟厨房是连在一起的。我脱下外套,拉过一只餐桌椅坐下。
“你晚餐想吃甚么?我请客。”他正好端茶走来,我便提议。
“为什么?”他一下变了表情。
“我迟到,你要让我弥补一下罪恶感。”
“这…等会再说吧!”他微笑着在我对面坐下。
他的公寓坐落在一个很安静的住宅区里,我们听的见彼此的呼吸声;那种感觉相当诡异,好像我们相拥在黑暗中,但是却明明是隔着一张圆桌,又灯火通明的。
“你的工作还好吗?”我又开口问。
“嗯!这个补习班比较有制度,成人学生也比较多,教起来比较轻松。不过我现在有几个晚上开始兼家教,都是我们附近邻居的孩子。”
“忙着总比闲着好。”我说出这话后,他只是浅浅笑了一下。
赫然发觉!他在这里闲着、忙着,又是为了甚么?那是一个我们都不愿踏进的问题,因为我们谁也没有正解。
“小凤,我有件事…应该说是个秘密吧!…”
“等等!秘密…让我看看,你现在的秘密…应该是像太阳一样的金黄色吧?”
“啊?”他被我的话弄的一头雾水,表情好像不知我刚讲的是英文还中文一般。
“那天Alex画了一幅叫秘密的画,他说,秘密是有很多颜色的。”
“喔…”显然Sam跟毕卡索也没有关系。
“所以我刚说你现在的秘密是像金黄色的…”我还想继续解释。
“Alex是个很有趣的人,应该…跟你容易相处吧?”
“我觉得他是那种天生的画家…我说的倒不是技巧方面的东西,因为那个我实在不懂,不过他的个性真的是很…很…”
“很像画家?”显然我们都找不出形容词,又笑了起来。
“可是他又没有画家的那种阴阳怪气…”
“也许,谁碰到你都无法阴阳怪气吧!”他突然缓缓地的说完,空气便凝成一块块沉殿殿地宁静,全掉进了我的茶里,赶出一阵热气。
“你肚子饿了吧?”我吞下最后一口茶,闪过他的话。
“嗯…”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让我摸不出形式的感觉,让我觉得紧张。
“你刚刚…说你有甚么秘密…”穿鞋的时候,我突然像“熊熊想到”一样,希望能够籍此消除我的不安。
“喔!是啊!我…”他话还没说完,楼梯口突然出现了一对男女!那女人本来牵着一个小孩,但在我连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来不及看清楚时,那小孩突然挣脱了女人的手,向我们的方向奔来…
“dAddySam!”小孩冲进Sam蹲下来的怀中,童稚的声音拉高在空气中,也清楚地拉进我耳里。
那是喊着“dAddy”没错的…
很多言情小说写到“揭穿秘密”的桥段之后,陈世美就可以准备上虎头铡了。
可是,我又算的上是哪门子的秦香莲?
用餐时,我竟然找不到话题跟Sam闲聊;可是我又不想让他误会我的沉默是某种形式的生闷气…
又急又气…我从学生时代就很会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小凤,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看吧!现在叫我怎么回答?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先说…”说甚么?他根本没义务要对我解释甚么。
“那个孩子…”
“她叫甚么名字?”从公寓离开之前,我倒是有看清楚那是个小女孩。
“她叫JEAN。”
“难怪!我遇过叫JEAN的女生都长的好漂亮。”
“是吗?…”Sam又丢出那种让我摸不着的感觉,我的紧张神经又抽了一下。
“她现在几岁?”我开始发觉这种不着边际地问话,会让我不那么紧张。
“小凤,如果你想知道的事不是这些,我还是会很乐意告诉你答案。”他显然视破了我的技俩。
“我想知道的是…你愿意告诉我的部分。”我一字一句的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变的很伟大差一点就很虚假的伟大。
如果每个外遇的老公都听见老婆这样讲,不知道离婚率会不会降低一些?
言归正传…
“JEAN是我的女儿,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这个我看的出来,她有一双跟你一样的眼睛。”
“JEAN叫我dAddySam,而不是dAddy的原因是…我只是她的birThfAThEr。”
“喔?”我本来打算静静的去承受他所要说的一切,可是他话一说完,我不知为什么又眨了一下眼,心里开始在等待甚么。
“也就是说,我没有结婚…因为…JEAN的母亲爱的人并不是我。”
“她改嫁?还是…?”我有些迷糊的问。
“不,我从没跟她结婚,因为…她爱的人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怎么会?…”我看着Sam显得平静的脸,心里却为他感到一阵楚痛。
“我不怪她,因为人都是有选择权的;她选择了她现在的先生,生活过的很快乐。”
“那JEAN…我是说,难道她先生不知道吗?”我突然发觉我这种问法,好像指向甚么不忠的外遇。
“她先生不但知道,而且还是他告诉我的。JEAN的父亲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让妻子怀孕。”
“啊?”我又再次被搞糊涂了。
“这么说吧!她要离开我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怀了JEAN…而他先生因为自己的状况,所以完全没有反对…”
“她好像利用你来代劳…”我不知道用“代劳”会不会显得很过份,可是我心里替Sam大大的抱不平!
“也许…我有权利一辈子不原谅他们;但是,当我看到JEAN时,我已经想不起讨厌与恨的样子。”
“Sam…”我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甚至想去抱紧他,可是我只能隔着桌子构着他放在桌面上的手。
“现在他们过的很快乐,而且也没瞒着我JEAN的事…呵!JEAN只要碰到学校放了长假,她还会吵着要找她的dAddySam呢!”
“JEAN知道你是她的reAldAddy吗?”
“她也许还分辩不出这跟在家里一起生活的dAddy有甚么不同,但是她知道我们之间是有父女关系的。”
“你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再生他们的气吗?”
“也许我们之间的友情已经变质,可是我真的已经不再生气了。”他又给了我那个角度都很迷人的笑容。
“嗯。”我甚么话都说不出,只觉得以后他一定会得到一双白羽毛的翅膀。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
“嗯。”我轻点着头。
他低头,微笑着。我看见他整齐的眼睫毛,这时弯翘成一个迷人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