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见面后,一直没有见到邱荦回来,偶尔听到隔壁有声音,我都会特地观望一下,可是却始终没有看见灯光亮起,始知,是寒风刮过之时发出的呼呼声。而唯一有一天,我看见了星星点点的黄晕之时,竟然没有管住双脚,跑到了他的门口。我发誓,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样的邱荦。孱弱地好像一片树叶,随时可以被风刮走。
“邱荦,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他没有料到会这个时候看到我,脸上出现一丝惊喜,但立马就恢复了原来的镇定,背朝着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以后我就不住这里了,所以过来收拾一下东西。”无声地黑夜,静谧地可以吞噬掩盖一切,所以,我并没有看见他眸子里面浓重得悲伤,我还傻傻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住呢?”直到他背影一怔,我才知道,又是问了个蠢问题。
他说,“不会回来了,永远。”永远有多远?一个字就能够阐述的程度,那不算什么,所以虽然我点了点头,但是我却不相信他说的话,还故意假装开心地说道,“那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恩,我会的,你也要。夜里凉,你赶紧回去睡觉。”他关心的语气让我心头一暖,可因为今天终于见到了他的真人,所以长期以来堆积在心头的不安渐渐消散。
回到房间,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但是好觉并没有给明天带来一个美好的开始。第二天到达公司的时候,整个公司都闹翻了天。我拉着小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夸张地说:“你竟然不知道,昨天唐经理半夜吞了大半瓶安眠药。”我握着包的手立马一紧,“你说什么?说清楚点,哪个唐经理?”
“就是唐蒨蓉唐经理啊。”小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为了一个男人,竟然走到这一步,这样下来,公司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于是我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倒是抢救过来了,就是还在昏迷之中。廖经理已经赶过去了。”为情所困,好一个为情所困,她竟然爱廖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竟然连自己的命都轻易舍弃了。
我呵呵一笑,就在我想要接受新生活的时候,生活却先于我的思想给了我致命一击。廖经理已经赶过去了,他能够怎么办?人是为了他而自杀的,是为了他!
公司里没有了钟琪,没有了唐蒨蓉和廖烨,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里,一下子冷清了很多,我看着周围好多的文件却像一个个难以捉摸的人心,连握在手中的笔都被我折断,“去他妈的责任。”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抓住包便往医院里面跑。
再次见到这白色的墙壁,我竟然越来越觉得它十分恐惧。询问了护士台,站在唐蒨蓉的病房门口,呆呆看着里头的情景,还在加护病房,廖烨此刻不知道在哪里,我看着那张惨白的脸蛋儿,记忆开始交杂,然后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仿佛从那时候开始,唐蒨蓉的脸色总是惨白的,只要见到我和廖烨走在一起。
“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马上就可以转向普通病房。”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我转过头去,廖烨那疲惫的面容便进入我的眼中,“秦溱溱,不要担心。”这时候,难为他还有心思和勇气来安慰我。
朝着他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不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笑了笑,有些飘渺,“今天早上忽然接到她的电话,电话里她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可是我和她哪里存在过去呢?我一听,才知道原来全是她幻想出来的,那时候我知道,她意识涣散,马上赶了过去。才知道,大半瓶安眠药,她竟然眼都不眨一眨就全部吞进了肚子里。”我能够听出廖烨话语中的无奈。
“你和她说了什么吗?”
“没有。”
我伸出双手,从前方抱住他,细声说道,“烨,放心,我会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他随即点了点头,“其实,这一点东西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秦溱溱,我要知道你的想法。”
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拥有前所未有的勇气,能够让我一把抱住他,对他坚定地许下承诺,“廖烨,我会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
他终于笑了,那样灿烂,好像天上的太阳,散发了万丈光芒,竟然是流光溢彩,“秦溱溱,到了这个时候,你才终于肯承认你喜欢我吗?”他温柔地将我抱住,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我觉得异常安心。
缓缓拍着他的后背,只能听他绵长的呼吸声。
听他一遍又一遍说道,“秦溱溱,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相信我,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不知觉流出了泪水,这人说的好像天要塌下来一般,明明现在他更需要关怀与安慰。而我除了点头答应外,再也不能够做出任何动作来回应他。
稍微晚点的时候,唐蒨蓉被转出了加护病房,医生朝着廖烨拼命数落,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还算什么男人。”我看着他面目表情地接受医生的批评,但是我知道,其实他的骄傲,从来不让人轻易触碰。今天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大量的退让
等待的过程是让人心焦的。二院对于急性抢救这方面算是出类拔萃,而唐蒨蓉一进来就是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住的又是ViP,对于这方面,我有时候挺佩服廖烨的,他似乎总是在暗处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听到没有,不能保护好女人的男人不算男人。”我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他朝着我挑了挑眉,又顺势摸了我的头发,“放心,我能保护好你,不过前提是你要相信我能。”
他的眼睛好像又在对我说话,相信我,相信。
恩,我点了点头。
若是,廖烨,我选择相信。
后来护士前来通知说唐蒨蓉醒来了,廖烨说为了避免让她的神经再受到刺激,叫我不要去看她。我想想也对,不要到时候刚醒,又立马厥了过去。
于是我一个人在医院里乱逛,说实话,我生平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让人没来由地心惊,曾经做过一次测试,说一个人一生最怕的事情是什么。
我得到的结果是,死亡。
您最怕的事情是亲人的死亡。
我发现最近和邱荦碰到的地方,竟然大多都是在医院里面。走廊中映着的人影,好像无声电影的对白。我能够看出他眼神中对我的问候,想必他也能够明白我的意思。
“是和廖烨一起来的?”
“恩。”
他又轻声问道,“唐蒨蓉好点了没有?”我奇怪地望着他,“连你也知道?”他淡淡地恩了一声,可是眼光却飘渺无垠,嘴里喃喃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有生命不好好珍惜的人可真是笨蛋。”
“是啊。”我笑着看着他的眸子,“我一直是最热爱生命的。”
他又是温柔地笑了笑,整个人好像一张透明的白纸,让人经不住想关心。
“这样,很好。”最后他摸了摸我的头,又补充了一句,“溱溱比以前开朗多了。”我一怔,“是吗?”他恩了一声,“以后要更加快乐啊。”
之后,他便转过了身,可我分明好像看见了绿色的常春藤瞬间枯萎,情急之下,我喊住了他,“邱荦,你别走。”
不是故意喊住,只是觉得这次不喊的话,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邱荦迈开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转过身,我看着风起,吹着他的裤子,飘飘荡荡,心中一痛,却不知要说什么。暗想自己这行为这是逊毙了。
“钟琪的妈妈今天早上去世了,不是很痛苦,那时候我看见窗外面,所有的树都光秃秃的,可唯有一颗长出了新绿的嫩苗。”说完后,他没有在停留,便离开了。
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被风吹起的发,那个身影,永远留在我的回忆之中。
廖烨后来告诉我,唐蒨蓉的情绪已经稳定。
“这么说没什么大碍?”我担心地问道。
“能有什么大碍?全市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要是还换不回她的命的话,这医院也真是白吃饭的了。”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好像十分气愤。
我诧异地望着他,“医院招惹你了?这么说人家,小心他随便开个药吃死你。”
“他敢!”这话说得可真够霸气,“我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这么做。”
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那样子看上去好像别人还非得要巴结似的。”他听完我这话,没有反驳,想了下说道,“你要是巴结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徇私枉法一会。”
看着他凌厉的眉眼,我有些想笑,心里暗暗想到,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