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吃完早饭,冷云父子俩又上山打柴,突然听见南山口响起枪声,不一会山口处出现一小队日本鬼子,肩上抗着膏药旗,奔向冷云临时搭盖的窝棚,一个鬼子兵拿着火把点着窝棚,火焰立即冲天而起,顷刻之间,又化为灰烬。
隐藏在山上的冷北峰看着这群杀妻烧房的野兽,眼中喷着怒火,胸中燃烧着仇恨火焰,越烧越旺,浑身热血直往脑门上涌,头上的青筋,蹦得老高,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胸腔要爆炸似的,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两眼圆睁,直射日本鬼子,要不是他赤手空拳,早就杀入鬼子群中。
日本鬼子烧完临时搭的窝棚,左右搜查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人,鬼子刚要往回走,突然听到山上传来一声大喝:“消灭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听见山上有人喊叫,便哇哩哇啦地乱叫一阵,又返回来向冷云父子藏身处往山上爬。
冷北峰叫冷云趴伏不要动,注意观察山下鬼子的动静。他转身向东侧较平坦的密林中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高声骂日本鬼子。这时有五个日本鬼子,端着枪朝喊声追去,还不停地朝林中胡乱开枪。这五个日本鬼子没有追出多远,一阵尘土飞扬,五个日本鬼子从地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从地底下传出一阵垂死挣扎地呼救声,原来五个鬼子全都掉进捉黑瞎子陷井里,陷井里插满竹签,掉下去的日本鬼子不被竹签刺死也得被竹签扎成残废。
冷北峰又点燃铁桶里面制造猎枪子弹的炸药,乒乒乓乓响起来,宛如山中隐藏千军万马,鬼子军官一时闹不清楚山上情况,不敢冒然进山,一边指挥一挺歪把子轻机枪朝山上盲目射击,一边把掉进陷井里五具鬼子兵的死尸抬出来,鬼子兵射击一阵不见山上有什么动静,抬着五具尸体垂头丧气地退回去了。
冷北峰和儿子冷云见鬼子走了,才从山上下来,回到烧毁的窝棚旁边,到冷云母亲坟前,冷北峰对自己的儿子冷云说:“快跪下拜别你母亲,日本鬼子损兵折将,是不会甘心的,他们还会再来,这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冷云跪在母亲坟前趴在地下叩了三个头,站起来,冷北峰对他说:“咱们搬到城里去住。”
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间小道,通向远山的豁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向山口,渐渐地小了,渐渐地远了,最后消失在茫茫的烟雾之中
一九四三年日本军国主义发动太平洋战争第三个年头,四月十八日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大将的座机,被美军飞机击落坠入南太平洋大海里毙命后,日本大本营失去太平洋战线海空作战得力的指挥官,五月末美军收复阿兹岛,歼灭岛上全部日军,狠狠地打击日本军国主义侵略气焰,日本军国主义侵略势力已经被扼制。
由于日军战线拉得过长,兵力、财力、物力日益显得不足,为了挽救自己的失败,推行“以战养战”战略方针。
在日本侵略军占领地内,疯狂地搜刮民脂民膏,特别是日本占领时间最长的东北三省,视为日本侵略军的大后方和战略物资基地。要把东三省修筑成巩固的军事基地,到处抓中国人做劳工,为日本关东军修筑山洞军事工事和地下军用物资仓库。
日军害怕修筑军事工事劳工泄露军事秘密,修完一个军事工事,把修工事的中国劳工全部杀掉灭口,被抓去当劳工的人是有去无回。所以东北老百姓一提到抓去当劳工,如谈虎色变一样,害怕被日本鬼子抓去当劳工,家家户户的男人东躲西藏起来,不敢露面。
冷北峰带着儿子冷云搬到城郊住下后,在东洋车行里,租赁一辆东洋车,以拉洋车糊口。后来街上三天两头抓劳工,冷北峰不敢出去拉洋车,到山上打柴,以卖柴为生。
日本鬼子在街上抓不到劳工,深夜里到住户中去抓,冷北峰不敢住在家里,躲在外地不敢回来,只留下冷云一个人在家。
这天夜晚,阴云密布,狂风怒吼,雷声大作,冷云在家里感到孤独和恐惧,早早地躺下,用被子把头蒙上,借以壮胆。风雨交加的夜晚,四野一片漆黑,远山近林都隐藏在风雨之中,带雨的风声在漆黑的旷野中四处奔腾咆哮,搅破了宁静的夏夜。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外面看不到一个人影,人们早早地躺下睡了。
冷北峰躲避抓劳工已经离家半个多月,丢下冷云一个人在家,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冷云今年只有十三岁,能独立挑起这个家吗?
冷云多么盼望自己父亲能早日回来,可是一想到派出所长警尉补肖庆来家抓他父亲时,那种凶煞恶神的狰狞面孔,又非常害怕自己父亲回家来,怕被派出所抓走,每天冷云在这种错综复杂心里中煎熬着。
一到夜里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声音,他就挂念着自己父亲,是否趁夜晚偷偷地回家看看自己?冷云便赶紧爬起来朝窗户外面窥视着,希望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冷云正在胡思乱想,远处响起一阵犬吠声,是什么声音把正在熟睡中的狗惊醒?冷云披衣而起趴到窗户口向外张望。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奔来,那人是谁呢?人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冷云看清楚了,是父亲。
他惊喜地跳下地,奔到屋外,一头扑到父亲被风雨淋湿的宽大胸怀,一股暖流温馨着他那颗不安的心。他有很多话要对父亲说,可是看见父亲回来,心头的喜悦使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子俩相偎一会,冷北峰像是想起来什么重要事情似地,轻轻地推开自己怀里的冷云,低声问道:“云儿,爸爸这次回来是看看你,一个人能不能生活下去?爸爸在外边有点不放心你呀!”
冷云随父亲走进屋中,对父亲说:“爸爸放心吧,我能生活,做饭,烧炕……样样我都会。”
做父亲的当然了解自己孩子,大人能做的事他也能做,但是孩子一但离开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说:“我指的不光是这些,我不在家时,你靠什么生活?钱呢?”
是啊!父亲不在家,冷云靠什么生活呢?买粮要钱?上学要钱?自己又不挣钱,上哪里去弄钱?真把冷云给问住,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冷云想了一会,说道:“我会种地种菜,又会放牛马,会放猪羊,还会……”
冷北峰看冷云那种天真无邪认真的样子,引人发笑,接上冷云的话尾笑道:“你还会卖大块凉冰,对不对?”
冷云说的都是自己过去曾经做过的事,所以冷北峰补充一句冷云卖过凉冰,冷北峰心目中冷云已经不是一个不谙人事的孩子,冷云懂得很多大人所做的事情,冷北峰也相信自己不在家,冷云能够独立生活。
父母眼睛里孩子是永远也长不大,在冷北峰眼里冷云无论长到多么大,永远是个孩子。
冷北峰在外面还是放心不下,离开半个多月,扔下冷云一个人在家能不能独自生活?趁今天风雨夜晚冒着危险跑回家看看,也好放心。
冷北峰还想再嘱咐冷云几句,他抚摸着冷云的头说:“爸爸这一走,短时间不会回来看你,今后一切要靠自己,我知道你从小就能干活,种地、放牲畜、卖菜、卖瓜、帮人干活挣钱,你样样都会,也干过,你能挣钱养活自己,这点我到放心,不过,你是否还能继续上学念书?我就没有底,这次我回来就是想按排一下你今后上学念书的事。”
提起冷云上学念书,得从他母亲在世时候说起,冷云的母亲出身书香世家,她祖父是清朝光绪年间举人,做过县知事。
母亲在娘家读过四书五经,是个知书达礼官宦家庭闺秀,她祖父为官清廉去世后没有留下多少家业,她父亲是个穷秀才,一辈子闭门死读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靠变卖家产为生,他自己又不会谋生,家境日渐衰落。
民国建立后,废除科举制度,她父亲在家坐吃山空,时隔不久,家境败落,生活潦倒,她父母又相继过世早,冷云母亲生活无依无靠,才下嫁给猎户冷北峰。由于生活困苦,母亲日夜操劳过度,身体一直不好,长年有病。
冷云母亲一直惦记送冷云上学念书,连糊口吃饭都困难的人家,哪来的钱送孩子念书,她怕荒废冷云学业,她自己每天教冷云识字读书写字。后来日本鬼子烧了冷云家房子,刺死他母亲,剩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冷北峰一直没有忘记妻子临终的遗言:送冷云上学读书。
冷北峰为了使冷云上学读书,他拼命的干活,多攒几个钱,为了不增添吃饭人口,没有再续娶妻子,这样做都是为攒钱供冷云上学念书。住在山沟里没有念书的地方,冷云父亲才搬到城郊,托人在东洋车行里租赁一辆人力车,每天起早贪黑地拉东洋车谋生,父子俩日子到也过得下去。
冷云十岁那年,冷北峰积攒些钱送到城内有名望祝学圣私塾念书,完成妻子遗愿,冷云这孩子念书到也上心用功,着天手不离书本,头脑又聪明伶俐,老师经常夸奖他念书用心,长大准能成为有用人才。
一年后,有一天冷云父亲拉一位学堂女老师,闲谈中这位女老师也被冷云父亲为自己孩子能上学念书拼命挣钱的精神所感动,便对他说:“私塾学的四书五经八股文现在用处不大,不如学堂里学的知识多,用处大,再说从学堂毕业的学生,出来也好找事做,还是把孩子送到学堂里念书好。”